寻找母爱

曾经沧海

　                                                                 文\曾经沧海
　　
　　点点被娘抱进家门，胖妹就一直哑着嘴不说话。
　　
　　点点是个女婴，才三个月，圆圆的眼睛，小巧的嘴唇，稀嫩的几根黄头发下隐着一张稚嫩的脸。母亲把点点抱到胖妹跟前，说：孩子模样挺乖的，养大了就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
　　
　　胖妹傻怔一会，脸上没表情地说：娘，既然点点已经抱来了，你就好生养着吧。
　　
　　娘打个激凌，哑了——点点是娘抱养的，胖妹是死不同意。
　　
　　胖妹爹早逝，母女俩相依度日。胖妹22岁出嫁，一直到32岁肚子都没动静。胖妹高大肥壮，胸隆腚鼓，怎么看都不像是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作为女人生不出一男半女，着实让人脸上无光，婆家人叹气，娘家人唏嘘，每当娘的生日，抑或逢年过节，女儿女婿给娘奏个热闹，没有孩子相伴，那气氛就显得阴晦朗畅不起来。女儿和女婿神情恹恹，一家人跟着情绪受到感染，皆快活不起来。后来，女婿就不再来了，说来来去去一对孤男寡女没意思。再后来，女婿就提出分手，娘问及此事，胖妹只是噙着泪水不做声，心里怄的苦水可想而知。娘急了，只要女儿有了孩子，才能把女婿的心拴住。经多方打听，就访到了这个女婴。
　　
　　有了孩子，你现在安心了吧？母亲冲着胖妹说。
　　
　　我只感到闹心！胖妹阴着脸说：我和他都不同意抱养别人的孩子，要养你养着，别烦我！这个“他”当然是指丈夫。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就别跟我斗气了，还要娘给你下跪吗？娘急了，抱着点点不知如何是好。
　　
　　娘犯傻，说起话来就底气不足。
　　
　　胖妹接过点点，一串泪水摇落在点点的脸上，咸咸的泪水渗进了点点的嘴角，点点的嘴唇竟翕动了一下。
　　
　　胖妹把点点紧紧地抱在怀里。
　　
　　刚抱来时点点没有名，名字是胖妹后来给取的。点点不知来自哪里，更不知父母姓甚名谁，抱点点是只在襁褓中发现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孩子出生日期和时辰，还有六句诗，胖妹没有心思去研究。
　　
　　点点一直寄养在娘家，女婿从来没有来看过，女儿倒是大多数日子呆在娘家，就少不了要照看点点。胖妹明锣响鼓地说她不喜欢点点，她是可怜娘这么大把年纪还被点点烦忧，心里过意不去，但晚上坚决不肯带着点点睡。娘没办法，只好重新做一回奶娘，每晚偎着点点睡。深更半夜点点肚子饿了吵闹，娘就慌不迭地爬起来喂糖水，喂牛奶；尿了床，娘即起床换床垫撤尿片，如果点点病了，娘就整夜睡不稳觉，娘被折腾得形销骨立，一天天寡瘦。胖妹终于硬不下心来，说点点晚上还是她来带。
　　
　　点点偎在胖妹胸前，一双小手乱挠乱摸，胖妹就把小手捉住，放到自己的脸上，脸就痒痒的，麻酥酥的，感觉尚好，点点就在摩挲中慢慢地睡过去了。
　　
　　晚上点点照样要吃牛奶，照样要尿床。点点吵闹的时候正是胖妹睡意正酣的时候，牛奶瓶就放在枕边，不用开灯，胖妹顺手拿过牛奶瓶将乳头塞到点点嘴里，点点就贪婪地吮吸，慢慢地停止了哭闹。
　　
　　有天晚上点点又饿了，可牛奶瓶怎么也找不到了，拉亮电灯起床寻找不见牛奶瓶踪影，原来牛奶瓶滚到床底去了，但是胖妹当时没有发觉。点点越哭越凶，两只小脚乱踢乱蹬，身子都滚出了被子外面，天气寒冷，窗外寒风霍霍地刮，胖妹担心点点冻出病来，否则又会把娘给急死了，她赶紧上床缩进被窝里，把点点紧紧拥在怀里，点点就开始在她胸口上摩挲，她轻轻把那双小手捉住移开，殊不知那胸口还是处女地，她要等待自己亲生的孩子撒娇嬉闹，她不会让点点的小手涉足这块禁园。点点的小手失去了目标，竟再次哇哇地哭闹起来。点点就一直这样放肆地哭闹，后来嗓子就哑了，不停的咳嗽。胖妹没有别的好办法哄住点点，终于让步了，只要她不再哭闹，就让她的小手摸吧。柔嫩的小手摸着两个丰乳，她莫名其妙地感到亢奋和恐惶，她几次想推开那双贪婪的小手，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知道推开那双小手以后将是什么后果，点点会报以哇哇大哭，那她一个晚上别想睡个囫囵觉。点点在蚕食着她的胸脯，满足了一双小手，点点的贪欲在不断膨胀，竟用小嘴吮住了她的乳头，她终于按抑不住惊叫起来，她推开点点，倏地坐起来……
　　
　　娘，晚上还是你带着点点睡吧？胖妹朝娘说，说着眼睛就要涌出泪来。
　　
　　此后娘再用牛奶哄点点，点点仍是哭闹，娘闹不明白胖妹带着点点睡了些日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刁顽难伺候？
　　
　　胖妹回了婆家，一去就是半年。娘打电话给她，说还是来看看点点吧，点点长得可活泼跳蹦呢！现在不闹夜了，乖得很呢！
　　
　　胖妹回来了，母女一照面，竟让娘差点认不出女儿来了。胖妹神情憔悴，苍白的脸上布满忧戚，人也消瘦高挑，往日的胖妹不复存在。娘急着问：是不是病了？胖妹压着嗓子说：我和他离了。
　　
　　娘不敢再问，她看见胖妹的眼眶里有液体在涌动……
　　
　　晚上，胖妹拿出曾腋在点点襁褓中的那字条来，呆呆地审视着那六句诗，末了一声长长的喟叹。
　　
　　胖妹说要去打工，点点就得娘照顾了。娘没有阻拦，她知道女儿自从离婚后受的打击太大，把个胖妹变成瘦妹了，也该去外面散散心，如果外面有合适的，婚姻问题也值得考虑。
　　
　　临出门时，娘抱着点点送行，胖妹凑过去，用食指刮刮点点的小鼻子，点点嘴里咿咿呀呀，一双小手朝着胖妹的胸脯乱抓乱挠。胖妹把小手捉住，用嘴吻吻，走了。
　　
　　胖妹偶尔也打个电话给娘，也顺便问问点点，娘就很兴奋，她知道胖妹的心里没有把点点赶走。
　　
　　日子在不经意中流逝，一晃两年过去，也就在不经意中，胖妹回家了。
　　
　　娘拖着三岁的点点，连声说：快叫妈！点点就怯怯地叫了一声妈。
　　
　　胖妹把点点抱在胸前，用头轻轻地蹭蹭点点的额头，点点抚摸着胖妹的脸，久久地抚摸着。
　　
　　晚上胖妹同娘商量，她说这次回家是想完成一桩大事，她想把点点退还给她的亲生父母，她不忍心再把点点送给其她人。
　　
　　娘如晴天打了个霹雳，一时辩不清女儿说的哪门经。娘清醒过来，就哇哇大叫，继而嘤嘤地哭。胖妹心软了，自己也撑不住流出泪来。胖妹说：娘，我想了很久，点点是无辜的，她应该得到真正的母爱，她不能生活在一个尴尬的家庭里。我利用打工的机会跑了几家大医院，以前是我太胖压迫了输卵管无法怀孕，现在我消瘦了可以怀孕了，我还得感谢曾经的丈夫，如果他不那么狠心地逼我伤透我的心，我没办法减肥，我终于可以生孩子了。我知道您为了抚养点点吃了不少苦，您不是自作自受，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在深圳拼命的做事拼命的加班，积攒了一点钱，娘您就拿着，就算是您为点点的付出得到的一点辛苦费吧！胖妹把三万块钱放到娘手上。
　　
　　娘不停的流泪，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不要说是人呐，就是一只狗一只猫喂养了两三年也舍不得！说什么也不能把点点退回去，何况点点的父母是谁，她们又在哪里你也不知道。
　　
　　娘，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把点点送回去，也不会把点点卖了，更不会伤害她。送走点点我马上嫁人，给你生一个胖外甥，丈夫不是骂我是一只不会产蛋的鸡，是一个连屁也放不出的寡婆子吗！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生不出孩子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耻辱！
　　
　　娘无语，泪滂沱……
　　
　　胖妹趁着夜色瞒过娘的耳目悄悄把点点抱走了，娘发疯地寻找胖妹，未果，结果一病不起瘫倒在床上。
　　
　　还好，一个星期后，胖妹回到家里。看着两手空空的胖妹，娘扬起巴掌就打，胖妹只是呆呆地站在娘面前不躲不闪，任凭娘疯打怒骂。
　　
　　等娘打累了，胖妹终于撑不住扑到娘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
　　
　　娘问胖妹是如何找到点点父母的，胖妹说，那六句诗什么都告诉我了：
　　
　　枫树枝繁茂
　　
　　叶绿惜招凰
　　
　　村寨风光好
　　
　　田垅不长粮
　　
　　绣花凭耐看
　　
　　英姿兼刚强
　　
　　“枫树枝繁茂\叶绿惜招凰”，繁茂的树上站的不是“凤”，可惜是“凰”；“村寨风光好\田垅不长粮”，风光虽好，但没有种田的男人；“绣花凭耐看\英姿兼刚强”,主人喜欢的不是“绣花”的女孩，而是“英姿兼刚强”的男孩。从诗中可以看出，主人有极端的重男轻女思想，点点理所当然地难逃脱被抛弃的命运。娘，这六句诗还是一首藏头诗，连起来就是点点母亲的地址姓名“枫叶村田绣英”。我循着地址找去，在清浪乡枫叶村找到了点点的母亲田绣英。点点的母亲原来还是位民办教师，为了要一个男孩，亲生的女儿不要了，工作也丢了。娘你不要担心，点点毕竟回到父母身边，虎毒还不吃儿呢！点点不会有意外的。
　　
　　娘噙着泪说，别的我倒不担心，只是舍不得点点走。
　　
　　女儿会努力的，不久给您生个胖外甥！胖妹尽量开导娘，她这样做也觉得对娘太狠心了。
　　
　　娘苦笑了一下。
　　
　　以后这个家就显得空落寂寥，吃过晚饭，母女俩唠嗑几句，娘就关了房门睡觉，其实一个晚上一双眼都鼓鼓地睁着，闻邻家的孩子哭夜，听报晓的雄鸡拖着长长的嗓子鸣叫。
　　
　　娘睡了，胖妹就一个人守着电视机，常常是看到深夜。娘心疼女儿，不时走进房来，说别看了，熬夜是最伤身子的，快睡吧！
　　
　　胖妹在娘家一呆就是半年。
　　
　　有天晚上，娘又早早地睡了。迷糊中娘看到了点点，点点颠着一双小脚，边跑边哭喊：奶奶快救我！点点身后一男一女穷追不舍，那是两个人贩子。娘持根扁担直逼人贩子，扬手一扁担砍下去，不想扁担砍空，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原来是个恶梦，娘披衣坐起来，竟真的听到嘤嘤地哭泣声。胖妹的房里还亮着灯光，娘急忙推门进去，胖妹正撩起衣摆在拭眼泪。
　　
　　你呀，每晚总是看电视，你又见不得大喜大悲的场面，听评书掉泪，替古人担忧，真是的……快睡！娘就卡地关了电视拉熄了电灯。娘知道胖妹又是被电视剧中哭哭啼啼的场景感染了。
　　
　　胖妹囚在黑暗中，泪水潜潜地流……
　　
　　胖妹再次提出要去打工，她说娘不必为点点担心，也不要牵挂女儿，以后的日子她知道怎么过。
　　
　　胖妹要走，娘也没办法留住，只是一个劲地叮嘱，抓紧时间找个对象，现在是婚姻第一，工作第二，有了孩子两代人都放心了。
　　
　　娘总是盼着胖妹来电话，一开口说话就是问婚事，就是念叨点点。胖妹知道娘心中那个结，就信誓旦旦地说，外甥的问题，过年的时候一定解决，胖妹说她要回家过年。娘心中一阵窃喜，难道女儿早就恋上了，要来个先斩后奏？现在先怀孕后结婚的事多着呢！
　　
　　在娘的企盼中，日子终于进入年关。
　　
　　娘在村口翘首张望，胖妹今天要回家，娘吃过中饭就来到村口等候。
　　
　　胖妹终于在村口出现了，娘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胖妹手上拖着一个孩子，女儿不会生得这么快吧？
　　
　　奶奶——孩子竟大声叫起来，情切切朝娘扑来。天呐，是点点，不错，是点点。这不是梦吧，娘还是傻愣着，她怀疑这是梦。
　　
　　娘，这就是您梦萦魂牵的点点，胖妹激动地说。
　　
　　点点，我的好外甥——娘抱着点点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的一切把娘搞懵了。
　　
　　怎么回事？您牵挂点点，我又把点点给找回来了。胖妹笑着说。
　　
　　虽然送走了点点，胖妹一直想着点点，她甚至后悔不敢把点点送回去，想重新把点点要回来。为了求得心理的片刻宁静，她每晚都借助电视打发忧愁。那晚，电视播报金河市公安人员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出一批被拐卖的幼儿，其中有一位幼儿很像点点，当记者向孩子询问情况时，孩子说她叫点点，母亲叫胖妹。胖妹如雷轰顶，心焦得哭了。她不敢把这一消息告诉娘，只说要去打工。她马不停蹄地赶到金河市，果真是那孩子是点点，原来狠心的父母接连生下两个女儿后还不放手，当母亲的肚子再次隆起来正愁罚款的事时，胖妹把点点送回身边，于是点点再次被父母卖给了人贩子。当公安人员问胖妹是点点的什么人，胖妹激动的说：我是点点的娘！
　　
　　点点又回到娘身边，娘自是欢喜得难以言表。
　　
　　喜尽悲来，娘又担心起胖妹来，问她是否有意中人了。
　　
　　胖妹笑笑，说：我的女儿都三岁多了，还说意中人呢！
　　
　　娘困惑，悟不出胖妹说的哪门经。女儿三岁多了？女儿在哪里？
　　
　　在你怀里呀！胖妹呶呶嘴。
　　
　　这……娘望望怀中的点点，哽咽道：胖妹，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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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3-5 17:21 编辑 ]

邱天

沧海兄，小说不错啊，有几个错别字还得更正一下，如：

（碱碱）的泪水渗进了点点的嘴角

点点偎（有）胖妹胸前，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4 15:11 发表
沧海兄，小说不错啊，有几个错别字还得更正一下，如：

（碱碱）的泪水渗进了点点的嘴角

点点偎（有）胖妹胸前，

感动之中。
按照邱版的意见，打磨一下吧。
问好

曾经沧海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4 15:11 发表
沧海兄，小说不错啊，有几个错别字还得更正一下，如：

（碱碱）的泪水渗进了点点的嘴角

点点偎（有）胖妹胸前，

邱老师，感谢您第一时间阅读了拙文，遵嘱我修改了作品，感谢您，问好！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3-4 15:23 发表


感动之中。
按照邱版的意见，打磨一下吧。
问好

谢谢指点，我再打磨一下，力争把小说写得更好。问好！

刘满园

小说情节集中，人物形象鲜明，欣赏了。

立青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3-4 18:12 发表
小说情节集中，人物形象鲜明，欣赏了。

欣赏曾今沧海老师的小说，学习问好！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3-4 18:12 发表
小说情节集中，人物形象鲜明，欣赏了。

谢谢支持，问好！

曾经沧海

原帖由 立青 于 2010-3-4 18:46 发表


欣赏曾今沧海老师的小说，学习问好！

谢谢支持鼓励！

邱天

这是一篇非常漂亮的小说，不知道为什么沉底了，提上来大家看看！

精华鼓励！

但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把“丈夫”叫作“她”？

曾经沧海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5 16:17 发表
这是一篇非常漂亮的小说，不知道为什么沉底了，提上来大家看看！

精华鼓励！

但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把“丈夫”叫作“她”？

谢谢您再次提醒，“丈夫”应该是“他”，我改过来了。
感谢鼓励支持，问好！

远山的风

曾经沧海

原帖由 远山的风 于 2010-3-5 18:55 发表
12401

谢谢支持！

程相崧

张力十足的叙述，感人至深的文字，别开生面的情节，有血有肉的人物。

曾经沧海

原帖由 程相崧 于 2010-3-5 20:51 发表
张力十足的叙述，感人至深的文字，别开生面的情节，有血有肉的人物。

谢谢精辟点评。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