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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抗衡(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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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6 16:4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第二回 悍妇婆婆欺媳妇 岁月艰难

       过了年(1938年)3月上的一天,住在山西黄河畔这边山山洼洼村民,都能听见飞机的嗡嗡声,和炮火砸地面的咚咚声,听人说,四十多架黑色飞机呢,像黑老瓦(本地指乌鸦,大概它站在黑色的瓦片上,和黑老瓦的颜色不分你我吧)铺满天空,2000多黑压压的日本人,在飞机和炮火的掩护下从军渡黄河滩,抢渡黄河。
       军渡对面的河防队以猛烈火力阻挡过河。不知是对岸的枪打不过这边岸上,还是打枪近打打得准,不管是汽艇还是小木船,反正都是等敌人走过河心才打。秦晋两边的河防队最终在河东八路军第120师部队配合下,迫使日军暂时撤退。不过,过些日子,这个样子的强渡,再来一回!
       黄河边不保险,总是乱了再乱。半年多过去了,婆婆说,玉儿的女婿——大胜,慢说忙,就是不忙也不敢回来,过黄河碰日本人没命了。还说,大胜捎话,叫他的媳妇玉儿等着,等黄河岸边停歇了打仗让二胜把嫂子送到西安。这话就像刮风,耳轮边都没挂就过去,既没人接,也没人送。         
       自从逃难回到村里。婆家在南圪梁村,娘家在景家峁,相隔不到10里路,只要翻两座山,跨一深沟就到了。但是大哥二哥也都没来接玉儿去住娘家,因为玉儿没有婆婆的准许,不敢跨出家门。
       一年一度的秋收到来。嫁到贺家半年,没见着自己的女婿,每天要面对婆婆的指拨和呵斥。这不,又一个秋收节到来,贺家又像往年一样,秋收要请村邻男女忙工,本地的乡俗规定:半个月吃一顿好饭,犒劳忙工!
    “小玉!站锅台边,看着啊,锅里的饺子嘴儿,都朝锅底翻下去的时候,就别往进添柴了。捞出来,端过来。要不叫忙工婶,帮着捞,你端过来。过了年,你都十五岁了,要学着干家务。”悍妇婆婆板着脸嘱咐。
       玉儿瘦小,腊月二十八生日,两天算一岁!其实,她才过了13个生日。在娘家,哥哥姐姐多,家务他们都干了,自己是最小的的一个,没别的做,就学织布,她得空便把织布梭子甩来甩去,家务活基本都不会。直到把织布学成行(hang把式)。全家人就靠卖布转腾着过日子。
        忙工婶和婆婆贺巧儿岁数差不多,只是生在穷人家,脸色泛菜色,而婆婆贺巧儿是富家女,油汤油水的吃喝,把脸儿吃得就像“凉粉脱”——碗里的凉粉凝固了,从碗里脱出来,圆圆的滑滑的白白的。婆婆压根就把媳妇玉儿看作是忙工,不!比忙工还下一等。
       好容易饺子出锅了,第一盘鲜羊肉饺子端到正南窑的中间屋,给贺巧儿和舅舅贺发还有小叔子二胜、公公贺老西他们享用。
再下来两大盘是酸菜馅,端给忙工们吃的,差不多快吃饱了,锅台边剩十来个饺子没端过去。忙工婶去男子汉忙工那里扫盘底了,玉儿还在忙乎着,她在压火,灶台里的火压灭,再把备烧的柴火搂到柴窑里。
      玉儿忙完了,才看见锅台上有剩的十来个酸菜饺子,端起来就要下口,忙工婶收拾正窑结束回到厨房,看见她要吃那几个饺子,大惊失色地说:“你不去正窑吃,——这是——我想给我家孩子带回去的。”
        玉儿放下盘子凄惨地说:“正窑?——没有我的座位,你要拿,拿回去吧,我不吃了。”
        忙工婶蒙了:“原来你在这家,是这样当媳妇的。难怪你这么瘦,我拿走,你吃什么?”玉儿的眼泪滴下来,我夹一筷子酸菜喝汤.........
      “孩子你吃吧,没想到你是这样当媳妇的........和我没汉也差不多,恓惶的,吃吧.......”   
       玉儿见婶同意了,手在腰布上擦两把,两指头捏出来一个饺子放到嘴里,哈哈准备嚼咽,从门进来贺巧儿,玉儿急急惶惶的把嘴里的饺子,迅速囫囵吞咽下去,却卡在喉咙,脸憋得通红。
         贺巧儿假眉三道大喊:“正窑给你留了饺子,你不吃跑到这儿来偷吃!噎死你。”
         原来,忙工婶有意留几个饺子想带回去给孩子充饥,就把饺子放盘里再扣个碗,一来隐秘,二来怕凉。十几个饺子放在滚烫的锅台上,台面热,还有锅里大气浪吹着它,个个就像刚捞出来一样。
       玉儿滚烫的饺子卡在喉咙,一口气憋住了,脸色发青,眼看要出事,忙工婶不顾贺巧儿的凶眉厉眼,抱住玉儿赶紧摩挲她脖子,她想,玉儿怕你,我可不怕,大不了打发我,不用给你帮工呢,眼看媳妇翻白眼了,还叨叨叨,真拿这小媳妇当根草看,还是不是人!
        贺巧儿无视玉儿活还是死,命令忙工婶,去正窑收拾桌凳碗盏。忙工婶没理,忙乎了一阵,看着奄奄一息的玉儿喘过气来,就抱她平躺在柴堆上,才急赶着去正窑收拾残盘碗碟。
       正窑炕桌一片狼藉,汤汤水水的,也有七八个饺子。可是,贺巧儿说:“玉儿已经吃过了,——来,花花,”一只花狗跑过来,那几个饺子被狗三两口吃掉了。可能贺巧儿知道了忙工婶私下留饺子,要警示她规矩点的,于是,肉饺子喂狗了。
       忙工婶心里骂巧儿,你妈的,玉儿才吃一个就吃过了?我的娘!这孩子遭遇这么一个婆婆,心比蛇毒!
       回到厨房,忙工婶心里一直感叹:景家把闺女嫁给这家图享受,没想到受这恓惶,还不如嫁穷人家的后生,一碗稀汤平分着喝,两口儿你敬我爱,和和气气,哪有这种把媳妇当做下人看待的?
      好一会儿,玉儿从柴堆上爬起来,还要挣扎起收拾洗锅和一大摞碗碟,被忙工婶拦住了,开始唠叨:“玉儿呐,喉咙烫疼了,恐怕要肿几天,没东西下肚可不行,可怜的娃,这几个饺子我也不拿家了,给!你包好藏好,得空咬一口不至于饿死........玉儿,你歇着!活我替你干完,这几个饺子千万藏好,小心猫儿吃老鼠时,吃了它,对,猫儿不进来,有老鼠吃。你喉咙疼,也要挣扎的吃它一两口,不要死撑,会饿死你的。”说着眼边溢流下了泪。一大堆活儿忙乎完了,忙工婶还对玉儿的命运唏嘘不已,跨出厨房,看孩子回去了。
        这时正窑婆婆喊她:“玉儿——吃饱了织布去。”
        玉儿在婆婆面前,喉咙再疼不敢用手摸,家里吸洋烟的,搓麻将的,睡下养神的,都各各去了,只有织布机“嘎吱嘎吱”的响声。
       婆婆走了,玉儿从怀里摸出一个饺子,咬一个小尖对付着咽,喉咙好疼!织布机还不敢停下来,怕贺巧儿听见了,一会儿上厕所的路上,后脑勺背对着婆婆时再吃一点,就这样,一个饺子上了七趟厕所,完成了她的吞咽。
       玉儿清楚地记得,进了这个家,她挨打了两顿,14岁的小人儿,在娘家又是老小,爹妈哥哥姐姐都惯着她,疼着她。她会织布,但不会做饭,连简单的鸡蛋韭菜做饺子馅,都不懂怎么做,韭菜切好了,磕了鸡蛋进去,变成了一盆黄汤,没想到引来一顿暴打,这次打她,连二胜都上手,拳脚相加,跪搓板。她不服气,回嘴,贺巧儿打嘴巴子,不用手,用鞋底子;用手回档,二胜用扁担敲她,最后她要寻死,拉了一根绳子要上吊,可是阳寿不够,阎王爷不收,她找的绳子不结实,竟断了.......
       公公贺老西开导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不要闹了。人,活着是根草,死了是块宝。她要死了,人家当娘家就要来折腾你。娘家来了要人,不得赔银子,赔好话?再说,她死了,除了赔娘家银子,还得买棺材,买寿衣纸活,钱烧的?闹什么闹,有钱自个享受,叫人家当娘家来算计你,叫你这个当婆婆的去给玉儿披麻戴孝,肯吗?还有二胜,你嫂子和你妈拌嘴,有你什么事?”
       二胜犟嘴:“谁叫他骂我们?”摔了扁担气哼哼地走了。说到赔钱,贺巧儿也不闹了。只是双手叉腰,把玉儿骂了个狗血喷头。
       平日都是贺巧儿压着贺老西,大事大情上,还是贺老西明事理,只要一提钱的事,贺巧儿就缩头。玉儿带着满身的伤,哭着要回娘家,悍妇婆婆怕招来麻烦,不准回娘家.......
       还有一次,做鞋绞坏了一块布,直闹到玉儿吃了老鼠药,幸亏放到床底的老鼠药潮湿,没造成人命,从此,贺家改变了管理玉儿的法子,那就是当她是不吃饭的机器,从来不问吃过了没有。
      玉儿和这一家人没有语言交流,只有一天到晚疯了一样的织布,不在织布机上的时候,如同丫鬟一样,伺候着两老柳棍,依然饿,依然累!常常是两老柳棍吃饱了,剩下的无论够不够就是她的。有时实在扛不住饿,就偷偷在泔水桶里,捞菜叶子吃。
       二胜还指桑骂槐地编排她:
    叫你的女,扫个地,拿着笤帚变把戏;
    叫你的女,烧把火,搂着柴火望着我;
    叫你的女,挑担谷,就被箩担压得哭;
    叫你的女,舀点米,撒米撒到火灶里;
    叫你的女,早起床,按着肚子直喊娘;
    叫你的女,捶捶背,三两下就打瞌睡;
    叫你的女,出了门,看见热闹掉了魂;
    叫你的女,纺棉花,抱起纺车找棉花;
    叫你的女,洗个碗,筷子拉下也不管;
    叫你的女,叠好被,到了晚上就不睡;
    叫你的女,煮顿饭,拿着锅铲不知该怎办……
       近来又产生了矛盾,玉儿好不容易做成了一双鞋,可是鞋样子穴的不好,长短有了,窄的伸不进脚。于是,一屋人围着玉儿,打的打,看的看,谁都不拉架,贺巧儿和二胜打累了,就叫家丁揪耳刮打,奇怪的是这次,贺老西没有拉架,也没有劝架。
       玉儿下决心要走!她索性大嚎大叫,连哭带数落,再不怕什么人笑话,她要惊动所有邻居,来听贺家对她的折磨:“我受够了,休书给我,我要走!”
       贺巧儿听玉儿哭喊着要走,端起有钱人的架子,说:“媳妇是墙上的泥,扒了粗泥有细泥,买来的媳妇如同马,想骑骑来想打打!你走!看出了这个门,谁还敢搭手要你!”
       玉儿顶嘴说:“你家富得流油我也不稀罕,嫁不出去,我当尼姑去,放我走!! ”  
       贺巧儿大概被玉儿放胆顶嘴气昏了头,松口叫她“走!永远不要再回这个家。” 玉儿没带一根线昂首走出贺家,没有回头,没有留恋,毅然决然走向村公所。
       由于阎锡山选村公所所长,家底要有3000块银洋以上,没钱的有才也难以奢望。贺家有钱,婆婆的弟弟冬瓜脸贺发,成了村公所的村长。贺发仗着有权,没问什么理由,开了一纸休书,拿起胡萝卜屁股似的戳子,盖了满大红,打发人又送出来。
       玉儿拿了那张红纸像出笼的鸟儿飞到娘家,再不肯回头看看。
        大哥景来成懊恼不尽。对着缩在墙角三妹说:“到底是人家休回来的,还是你自己要走?”
        玉儿虽像一只受伤的羊羔,但犟着脖颈:“他们不要,我还留他家作死?离婚证是我去村公所开的!”
        来成气死了,“有权有势的人家你不享福,回来!回来就是一把卖不了的干草。你没听人说,嫁出去的女,等于拨出去的水!你还是乖乖回去吧,咱家没吃没喝,再添一张嘴,大哥我不容易......离婚回家,等于女子在婆家不守妇道被婆家休回来,败兴不败兴?”
      玉儿斩钉截铁说:“我没偷鸡嫁汉,败兴什么?别赶我走,我手里还有一块钱,是给他家卖布,零头攒的,我织布卖布,连咱妈都养着,去,买点棉花,不要给我赌博输了啊!”
       父母哥姐都知道玉儿冰清玉洁,但大嫂就不一样啦,嘴里不干不净,指鸡骂狗。玉儿呢,暗暗做着准备,一旦逼急了,当尼姑去,当尼姑不也是天天鸡叫狗咬吗?
       二哥景开成拦住玉儿的手,说:“不要给他,我给你买去。”
       景开成是景家最勤劳的一个人,他想靠自己的勤劳和节俭改变穷三辈的门风,因此,他不赌不懒不说谎,是个风雨天扎筐编篮、大晴天送粪割草的大好人。玉儿最信任最亲近的是二哥,连忙掏出带有体温的一块银元,给了二哥。
       贺家背后放黑言说:“景家女厉害的吃人咬人,不孝顺, 是个刺儿头,没男人能降服她......”
       谁知忙工婶早把玉儿在贺家,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法,传遍各村各户,大家为这姑娘能逃脱既庆幸又担忧,村里好多光混都争着抢着想要她,那可是财神女,来了织布卖布,男的耕田做地,再生个一男半女,日子肯定错不了,
       可是,大家着实怕贺家的势力,有心没胆,谁都知道要了她,就等于把糕面沾手上,搓不动也铲不尽,穷人和富人斗,斗的都是钱,咱没钱斗不过。罢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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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6 17:08 | 只看该作者
感谢老师赐稿太虚,祝您写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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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8 18:14 | 只看该作者
感谢zizhu老师的回帖,感谢老师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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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28 18:1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铁素 于 2017-10-28 18:22 编辑

第三回   离婚重聘获新生 王家迎亲

        没人敢娶玉儿?不会。什么年代,都有胆大包天的。俗话说:“怕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入秋,有人大胆推开景家的门来说媒,暗中跟来相亲的,便是望旺岭的王老五向冰。不过他脸上抹了灰,缩在一边,只看不说,谁也没注意。
        景家人听媒婆说王家的五小子,人俊,有脑筋,有两片好嘴,死的会说活过来,更让村人佩服的是肚才,夸人损人用秧歌调,现编现唱!一拿一扣,准得很。
在玉儿来说,媒婆向来说对象,总是把死的说成活的,丑的说成俊的,管他哄不哄,别说来的是好后生,即便是瞎子拐子有人要,就阿弥陀佛。家人心里觉得玉儿还有人要,能脱离寡妇的名分就行。
        媒人还说“愿意的话,十月十六来娶亲。赶早过门,贺家不算人,常常说话如放屁,说翻脸就翻脸,不要夜长梦多。”媒人的话似乎有预见,晴天霹雳!远在西安的大胜捎话说,近来,大胜也要回来接媳妇。真的还是鬼缠麻头屁事多,给老五相好的这一房媳妇,没成想拔萝卜连泥带水的,还挺棘手,挺麻烦。不过王家可不是吓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怎地?
       这事把景姓一家人吓得筛糠般发抖,贺家财大气粗,办事向来横着走,何况他家养着暗杀队,贺发又是村公所的村长,手里握着权,就安个罪名,能捆能吊能送官,乡村百里没人敢冲撞.........
     “杀啊剐啊”一阵一阵的谣言传来,处于权势的压力,玉儿的两个穷哥,吓得六神无主,娘家人准备和王老五解聘,再送闺女回贺家。一片惊慌失措!
眼看新婚期挨着到了,大胜接媳妇的日子也到了。
       金秋之际,十月十六这天,天气出奇的好,好像春暖还阳,外面阳光灿烂,景姓一家人却钻到家里都挺着,像挺尸一般听天由命!
       瘦小的娘端碗吃饭,都哆嗦,筷子搅碗底,哧啦哧啦拨拉不到嘴里,干脆放下碗,缩到破烂歪斜的立柜后面,转了一圈又出来,想把老小玉儿也拉到柜子后面,仿佛那里最保险。
       玉儿挣扎着不去,她小小年纪,抱定了一副坚决的态度,王家来,她不要什么上轿钱、下轿钱、脱下自家的,穿上人家的,乖乖地跟人家走,绝不难为人家;
    要是贺家来,她怀揣一把剪子,一剪子捅个透心凉就算完事,不管那缩头缩脸的娘,还有姐姐哥哥如何想她念她,以后孝顺娘这份孝心就交给她们完成吧,所以玉儿此时的样子像雕塑,她坐在炕塄上虎视眈眈,大义凛然。
       玉儿才十五,少女不像少女,媳妇不像媳妇,整天以泪洗面,两眼肿得像核桃。吃不下,咽不进,人饿的皮包骨头。一家人看着她好心疼,好心疼。
      大哥景来成因为攀了富,花了人家的钱,前一阵子因为有个有钱的妹妹脸上有光,后来风言风语说妹妹,在人家那活得受罪。他也当听不见,他觉得当媳妇就得受人家管制,瘦小的马,总比一头驴肉多,贺家那丢了的,撒了的,哪怕是即将要倒进泔水桶的东西,都够妹妹吃爆肚了。哪像他家,恨不得枣儿不要开花就结枣子,枣儿还是绿豆似得青豆豆,家里就不开火灶了,饿了,跑地里偷吃人家的西瓜,嚼枣儿、啃红薯、烧山药蛋,填肚皮过日子。他认定妹妹嫁得好人家 ,去了先受罪是应该的,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先苦后甜,米花花熬出锅沿,谁家的闺女到了婆家不受罪、受气?玉儿的男人不在,假使在的话,娃都会喊娘了,玉儿怎就不能忍他个一周半年,大胜回来生个娃,就是贺家半个掌柜的了。
       妹子没福气,太不懂事,太没活人的经验,轻易拿了离婚证跑回来,——你要走,还不得把贺家闹翻天,拿回个千二八百的,唉,气死我了,穷命女走到蜜洲都享不上福。作为大哥,他几次三番的想把玉儿送回去,无奈玉儿铁了心不回去。来成愁的要命,家里又添一张嘴,他也心疼妹子,可又实在没办法,唉!他此刻六神无主,连连叹气,急得在原地打转转。要么大胜接回去,要么王家娶回去。反正就是那个祸水闺女,要死要活由她去……
       二哥景开成,仿佛是玉儿的保护神。他拿了棍子,站在门边,叫他的孩子去看看来迎亲的是贺家还是王家,可是那孩子一去好一阵子,总不回来报个信,急死人了,但他不会轻易放下自己手中的“武器”。
       贺家来,不管你是复婚,还是来撮合玉儿再回去,罢罢罢,也行,不过,要看你是好来还是歹来,如果,你带着暗杀队,来强行捆我妹妹,那就拼命,他要拼死保护要被抢亲的妹子,哪怕他今儿个被贺家打成肉饼........
       村头来了锣鼓唢呐的吹打声。
       惊慌不已的景家老妈,大哥大嫂,连嫁出去的大姐二姐姐夫都缩成一团,二哥景开成看着坐卧不安的玉儿,一把搂住,心想有人要打要拉玉儿,他就拼死护着五个姐妹中最小的玉儿。      
景来成则摆着两手催促:“快看看,是王家还是贺家?”
谁都不动窝,只有不谙事理的侄儿男女回来出去的看了又看,回来描述不清地说:“妈呀,好多人!”
    “拿绳还是拿枪?”景来成大变脸色问。当事者昏,局外人清,邻家进来了告诉他们:“你们是不是吓傻喽?南圪梁村贺家要来的话,村头放枪,吓唬老乡!绝对不是铜锣硒鼓这阵势,贺家枪响了,捆人的绳子也就到了!.......是望旺岭的,景家一颗狂跳的心放到了心窝子里,也挤出门手搭凉棚瞭哨起来。
       嗬!好大的阵势,好壮观的迎亲场面!看那,像当年皇上出行,前面两把唢呐加一班铜锣响器,后面则是齐齐刷刷的后生,像游行队伍,只是扛着的举着的不是条幅,而是大锹,铁叉,棍子,䦆头,摆了长龙阵,——来打架吗?景家又开始揪紧了心。
      邻人所有看红火的人,呼啦一下都涌出大门外,妈呀,真的!大约50个壮壮实实的后生,从哪召集了这么多后生前来迎亲,不得五村十社的?好气派!给景家弟兄来成开成穷棒子长脸了。
       看着看着,响工吹吹打打进了院子,那50个后生自动站了到了两旁,挺有规矩,谁教他们的?像迎接官员一样摆两边,一顶红顶轿子歪歪斜斜地扭摆着,从50人后生闪开的人墙中穿过,看着轿子过去,50人墙还是纹风不动,像队伍一样训练过。
       景姓一家人,不!这百十里村子上了岁数的人都从没见过这等迎亲架势。景家人吓死了,来这么多人,怎招待?那不得把沟里的,井里的水全喝干?请吃烟,全村人的烟袋杆子全集中起来,恐怕不够,算了,不讲究了,干脆不准备烟呀水呀,无论响工还是迎亲的,一律要茶水没茶水,要烟锅没烟锅。
       王家主事人王向虎也理解,这么多的人把新亲家吓尿了,听说景家穷的要命。几个小子,谁出门谁穿家里唯一的一件半新裤子,哪能招待得起?就温和地声言:新亲家别张罗,只等景家把借来的红披绸,披在我五弟身上,新媳妇穿好婆家带来的新衣,咱就启程了。
       谁都以为贺家会干涉,起码出来个官架子,响一通空枪,没想到面对庞大的迎亲队伍,贺家没露头,好奇怪!敢情贺家先前是虚咋呼!贺家也是软的欺,硬的怕,见了厉害的圪蹴下!正经看到王家娶媳妇,准备要干仗的阵势,竟然把伸出的拳头缩回袖子筒里,他妈的!
      王家老大为五弟大胆地实施迎亲决策,终于如愿以偿,顺利地娶亲回来。王家村抱团娶亲的事传遍晋西川陕,人们实在佩服王家山人称“一句话”老大的智慧和胆量,他能召唤得起50人壮大迎亲队伍,真得对望旺岭村人刮目相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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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0 20:21 | 只看该作者
每天来看帖,看到老师们的鼓励,好激动。希望这个场地不要冷场。老师们多给点鼓励:):):):)
6#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0 20:23 | 只看该作者

抗衡 第四回

本帖最后由 铁素 于 2017-10-30 20:30 编辑

第四回玉儿进门见大小个个牛逼

      
         一溜六眼土窑洞的宽大院,拜天地,大哥向虎把院的中间设用黄纸做成的,天地神牌位,桌上同时放有酒壶。玉儿来到天地牌堂桌前时,向冰早已待候在此,撒贴先生喝道“十撒之到高堂上,夫妻二人拜花堂”、“男站东女站西,百年偕好夫妻”时,礼生轮换高呼:“就位—跪—叩首—上香—焚表—”、“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亲朋”。
       正面座位是满面红光的婆婆,人称佘太君,中间坐着婆婆,比那个南圪梁村的熊婆婆和善多了。皮肤白净,长相和大哥向虎很像,颧骨高,眼深陷,难怪,村人说女人颧骨高克夫,公公去了,她29岁守寡,啊呀,她和媳妇儿还开玩笑,看来性格随和,可不像贺家,板着脸呵斥,开口毒骂,死呀死呀的,玉儿首先去掉了怯婆婆的胆。小六向阳靠在左膝旁小七向海还在怀里。听说公公死的时候,小七才会爬。
        大哥向虎虎虎生威,和大嫂并排受拜,看上去大嫂比婆婆还面善,她的面相是那种小家碧玉,小脸小眼小鼻头,笑起来像菊花开放。特别可亲的是怀里的孩子,大概三四岁,大庭广众拱在妈怀里非要吃奶,弄的大嫂每百万就抱着孩子跑远了,只留大哥接了酒樽,一饮而尽。
        二嫂和二哥上来了,夫妻相,性格也对路,两人很害羞不说话。三嫂真漂亮,又长又黑睫毛毛桃桃的眼,脸色白里透红。穿戴时薪。听说是城里富家小姐,老三向河官胎相,不花一分钱,媳妇撵来了。
老四向豹,弓着腰,像一匹正奔跑的豹子,和他的名字相吻,听说他会打枪,当兵顶耍耍,看气势,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瞪眼,甚至拔枪动武,四嫂很精,眼色放光。输赢不论,爱赌,腰都坐弯了。男丁拜完了,下边是大姐荣花,二姐冰花三妹子王花大概是公公和婆婆优点的结晶个个都漂亮。
       王家窝大十口,平时都是满满的坐两桌,今个喜庆,七姑八姨,成就了三桌子。向冰对她好,时不时的夹菜,还偷声换气地介绍家庭谁是做主的,谁是吃闲饭不管闲事的........
       有言道“三个桃花女不抵一个点脚儿(瘸脚)”在上一辈的压力下,女人进门不得不多生,有人不幸生了女儿,生两个就惊慌。怕没后,怕断了烟火,怕人骂断根子人家。日夜盼生小子,小子一个两个还不够,一口气生三四个才满足,甚至七八个,直至生育能力衰退,才算按下休止符。
       生不出儿子的人家,就算“断根子”人家。有人嘴损,动辄就骂这句话,这家人老脸上比挨了十八鞋底都难受。遇上厉害的人,杀你的心都有。女人家过门,不会生小子,家族老少会商量卖了这个不会“下蛋”的媳妇。
       王家上辈子点过长香,带把的七个小子齐刷刷的,青皮脑瓜蛋摆一炕,让一贯以人多势众为原则的村人着实羡慕!佘太君自从把他们甩到炕上。不遮不掩,吃饭时,谁到了,谁还不在,谁吃饱了,谁还没吃,不知道。穿的嘛,要的,拾得,改的,长长短短,白白黑黑,有领口、没袖子,有鞋头、没后跟,不在乎。只要能遮住肉皮就行。古哩打咚长大了。孩子们还真是耐,没有感冒发烧的,没有请医生唤大夫的,没有少精无神的,都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大姐过来,搂着玉儿说:“好好吃,吃饱,饿一天了。”二姐说:“向冰不错吧,使劲给你夹菜。”三姐逗着小六小七和大哥家的孩子。一片祥和。
       大嫂和她介绍:你一离婚就引起咱王家的好奇。这望旺岭的王家,在三川河的北面,南圪梁村景家峁在河的南面,相隔不过十几二十里。谁不说你是好女女,既然贺家离婚不要,老五向冰已经16岁了该给他娶媳妇了,正好,瞌睡给个枕头,咱要!咱五儿16岁了,别人不敢娶,咱娶!他贺家吃人也要咬烂吃,王家有的是人!人多壮胆,咱上门说亲去!
       后来的几天,她才了解了这十个儿女的乳名小时候三三四四的瞎叫,到了十二第一个本命年才给起个大名。老大十二岁时,佘太君没有叫阴阳先生,也不跟家族长辈的排辈字号,自己做主男丁从“像”开始起名,就是什么像什么的意思。私塾先生告诉她叫“向”好,于是,第一个青皮瓜脑蛋子属虎,从向字起名就叫向虎。
       老二到了十二岁让他叫向狮,老二不爱张扬,说叫狮子不一定就是狮子,厉害不在表面!果然,看他外表没有狮虎震慑的威严,行动也没有狮子般的凶猛。倒像匹老马,只做不说,默默出门,默默回家,一般人看着他闷不愣登,以为他没啥出息,谁知他可是厉害的角色,后来玉儿才知道他是共产党三区区长。好多人都不把他和枪杀汉奸之类的事联想到一起,连家人、老娘都不知道他是八路军区委干部。老二本想叫向军,老大怕招惹是非,不许叫,说:“军”打打杀杀,咱家都是老实的种地人,和军字挨不到边,叫向农或者向南,南阳地,枣树庄稼都长得旺,老二最终选了向南这个名字。
       老三到了起大名的时候,按山兽王排位怎么都该他叫豹名了,可叫向豹实在不符合他的特性,外表乖巧得像猫咪,内心胆大细心,老二派他抱着葫芦渡黄河,把两岸的消息捎来送去,后来看他跑黄河那边多,就叫他向河了。向河这孩子嘴巴巧,说四六短八句或者自编歇后语很拿手,除了睡着,吃饭外,这种语言不离口。
       老四,真正是一头花豹,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厉害,约束不住,总像小豹一样弓着腰向前跑。凡事没有个怕字,把本该老三的名字向豹按到他头上非常合适。长大后玩世不恭,二八五七,大胆的敢去月亮上尿一泼。那年月,家家都怕征兵,从生下儿子起,就给儿子留长发,衣服穿戴都按闺女打扮,就怕抓壮丁。
       村里有个规矩,征兵的非要征兵的话,挨家轮流去当兵。老四看村里人,叫家里的人去当兵,如同割头,愁苦不堪,他就大大咧咧去顶替。当兵,政府给点免租,就这点便宜,他都占。老娘这边窝大十口,男丁一大串,不在乎他的出门,微微有点出门省口粮的意思,默默不语,允许顶替。老四当兵吃粮玩腻了,还想着法子逃回来,住些日子,有人又要顶替,他便开口要挣钱,再出去,然后瞅机会再回来。命运对他好,居然没出事。抓逃兵的时候,他就窝在村里,村人争着抢着藏他,因为有他顶替,自家人才没去受苦去当兵。所以没人肯出卖他。
       那时的当兵和下煤窑,走了如同死了,这老四无形中保全乡亲们性命,感激还来不及,那有坏心眼去打他坏主意呢?即使有人对王家有点过节,也不敢,害怕老四拿他们当片柴劈了。
       动物界的最厉害的名字还有什么?不知道。在佘太君看来,生几个虎狮豹足已。谁知,三条男儿生出来后,再一女一男的生,一口气生了三对子。最后,谁都以为不生了,结果又带把的七儿扫了尾。
       再往下叫什么好,总不能叫狼狐狗吧,也不想二虎三豹四狗什么的乱来,一律以向字起名,不倒规矩。底边的孩子,到了十二岁,大名就由哥哥们姐姐随意定了,老五跟二姐亲近,跟了姐姐冰花,叫向冰。
       老六十来岁,天天跟哥哥姐姐到向阳坡的地方挖苦菜,不够十二岁,大名也就应运而生叫向阳。老七,没名起,有人说他家人口海,大家就叫他向海。海是什么样?生在山旮旯的王家人谁也没见过,海就海吧,刚刚3岁,爬炕娃,不足叙说。
王家三女个个如花朵,以花作名,大女荣花二女冰花三女王花。王家三女,妯娌连玉儿五人,弟兄七个,女的都由婆婆当家,男的都是老大作主。
       我的妈,男男女女都是唾沫点子砸坑的男女啊。南圪梁村的贺家和景家峁的景家发生的这件事,传遍山山洼洼。人们把这事当作饭后拉闲话的材料,富户都向着贺家说,“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由骑来任由打,卖了她不是两个钱,干嘛叫她跑了?”
       “要遇我不捣折几根骨头算不了,才14岁的人自己去来离婚证,三天捅窟窿去,哼!”
       穷家都心向景家。“玉儿二婚,瞧人家那福气,找的好婆家,女婿多俊!人家小子多,家旺,人气也旺!”
       “太欺负人,那是娶媳妇啊,捉来一个猪娃子,喂着喂着都有了感情,何况小女女没明没黑的干,开了一张“夜哭单”,送鬼呢?”
       “贺家不是东西!人啊,生来门当户对,景家干嘛要攀附有钱的?找一个穷点的后生,一个糠窝窝掰开分着吃,是个抬举!是个舒心!”
      “贺家灰渣底子人家,不把媳妇当人看,要是我的女女填了茅则,也不去他那里,享受连一个扁食都吃不上的福气。”

7#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 12:5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铁素 于 2017-11-2 13:04 编辑

第五回离婚悔婚恨萌发 谋取攻略
      
       其实南圪梁村的贺老西没闲着,他着人去打听,观察回来的人脸色都变了,他们说,好家伙!好可怕!领头的叫王向虎,是新女婿的大哥,身上有武器——一把雪亮的杀猪刀。那30多号人青壮年后生,个个拿着铁锹,橛子,铁耙子不算,暗藏刀刀剪剪和锥子,护送迎亲队伍,逢沟跨河,都还个挨个的布满石桥岔道圪梁梁,沟沟叉叉的密不透风,向媳妇娘家走去......
       悍妇婆婆打死不能相信,这件事来的这么复杂,下人索性打开大门让她看,贺家一家人大眼小眼齐刷刷向景家峁这边张望,眼瞅着——花轿启程,后边尾随的保卫队伍,浩浩荡荡护着花轿又返回在回望旺岭的土道上。
作为四十几的人,年轻轻的就做了婆婆的贺巧儿,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她的公公,大胜的爷爷虽然刚刚过世,可他留下来仍然能听从贺家使唤的暗杀队。
       还有那位把守村公所的浑球小舅子贺发更比姐姐气盛,也咽不下这口气。村人平日对他们的趾高气扬早就来气,此时也有人大胆借事讥讽:“软的怕硬的,顺的怕横的,嗤狗也怕举棍的。”
       这话虽然隔了好几层人,贺老西、贺发、贺巧儿的脸,也烧红了。巴不得借谁的手铲除了望旺岭“一句话”王向虎!王向虎呀,王老大,你怎么干搓我贺家的脸?什么人给你们吃了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搔痒痒?
       这会儿冬瓜脸的姐姐姐夫的家也吵成一锅粥。
       “儿子回来,和我要媳妇,怎办?”坐在后炕双腿盘坐的一老妇凉粉般光洁的脸上现出少有的忧心仲仲,发愁得抠脑顶。贺老西长袍马褂白胡飘逸的坐在前炕边的太师椅上,布满青筋的干柴手指,紧扣着太师椅的扶手椽,好像有多个大嗳上来,被老婆的一句话惊得噎了回去,他看着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婆姨,蜡黄的脸上不安地挤出几分笑影,但又比哭还难看。
      他准备附和“当初——”谁知刚刚出口,就被婆姨厉声喝止:“当初你娘的脚后跟!那媳妇跳槽,我说怕大胜回来要带媳妇走,是谁说:“外面乱,大胜一时半会回不来,再说吧!”
       她说得没差,果真乱,5月上有战事,日本人的狮(师)呀驴(旅)呀涌在军渡要渡河,去宋家川,宋家川黄河早有防兵。派兵东渡黄河,在汾(阳)离(石)打日本,一直要打到十月,占据离石的日本人火了,三十门大炮在军渡玉皇顶朝对岸炮轰.......把(军渡)街上的窑口子都震塌六里多长......但是贺老西心里骂:你娘的,乱是不假,可说大胜一时半会回不来,再说吧!这句话是你说的啊,怎一转眼就是我说的,你个母老虎,母夜叉,老子........可惜……
       贺老西蜡黄的脸由于生气,竟然累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自己吸毒太多,要是烟瘾上来,悍妇过来一指头就能戳倒。“罢了,不跟你斗气了,有口气憋着暖肠胃……”贺老西缩着脖子走开了,他急待要到偏西房找烟杆子吸两袋。因为呵欠汹涌而来,他已经不能自已。
      剩下婆姨独自思谋:“媳妇上门一年多,没给我个笑脸,我刚说了这样人家你呆不住的话,可以走,她就跑到村公所办离婚去了,也怨在村公所当村长的小弟蠢笨,更怨社会搞什么“解放妇女”, “男人剪辫子女人放缠脚”, “反对父母包办”村里兴起离婚,一言不合扭头就走,也不怕守寡没人要........
       “怎办?儿子回来,和我要媳妇,怎办?关键是人家望旺岭的王老五,已经娶走了......”
       “对方人家绝不松动,听说老三跟着黄石山闹红,老四出外顶替人当兵当耍耍。玩枪就像玩烧火棍,那老二看着面相软得像稀屎,可是有人见过,老二杀人如同抿跳蚤,老大呢,更能耐!他可是望旺岭的‘一句话’人物!村里人办甚事离了他的一句话办不成......”不知什么时候,黄脸汉吸饱了大烟,精气十足地补充了这一大滩的话,差点没把婆姨噎死。  
       老婆死活不信:“这么快?我还以为,婆家不要了就像狗粪,没人要。如今有人要又怎地?咱有权有势,怎能叫她飞出我的笼子?他娘的,就她娘家那几个穷哥,一条裤能有几个汉子出门?”“我的娘家人把守村公所,你爹是暗杀队的领头的,不信她能飞出我的手心心?”
       贺老西反驳:“也别闹!人家长把的小子七个,连那三个女女十个娃,你才两个。大胜不在家里只有二胜!王家人多势众,在那片很是吃得开,你的娘家村公所,婆家暗杀队,也就是在咱南圪梁村能吃得开,何况你那小弟是个楞头筋。男子汉说话,如同写下,现在休书白纸黑字,在人家手里握着,官司打到天北外,你能翻个个过来?快些打消这个念头吧。
       “媳妇飞了 怎交待儿子?” 悍妇婆婆上蹿下跳。抱怨家人,让笼子里鸟儿飞了。敢于和贺家说上话的本族人也过份自信,以老资格喋喋不休劝她:“大胜的媳妇又不怎地俊,小眼眼,糖色脸,大胜结婚时随便撂了一句话,你就当了真,如今生米做成了熟饭,离婚书在人家手了,王老五娶也娶走了,女儿身也破了,残花败柳的媳妇了,你再去夺回来,大胜要吗?”
       贺老西附和:“就是啊,天下俊媳妇多的是,扑富的人家多的是,你想想他说的对不对?”
      “想你娘的脚后跟!”悍妇对贺老西始终不屑一顾,常常把他欺死灭活,夫妻说个什么,第一句话总要骂他妈的脚后跟。这似乎成了口头禅。悍妇为贺家生了两个儿子后,家庭地位保住了,剩下来的就是凭着娘家的势力,站在贺老西的头上作威作福。
    贺巧儿回脸,继续跟家族上的一位老者打嘴仗。
     “我就是为了治这口气,怎的不能夺回来?残花败柳了,大胜放话不要她了,她可以给我当使唤丫头啊,我看她不顺眼啊,还可以倒卖她!怎么,卖两三银元你眼红啊?”这话不仅噎得贺老西不能再说,也给那位好心的本族人上了嘴套。
       悍妇仍然不歇嘴巴:“你个吃东西吐白沫的狗熊,你也姓贺,怎就向着姓景的那家人说话?要不是平常两家拉扯着来往,我送你去村公所的班房!真是“生鸡蛋的没有,屙鸡屎的一堆。”悍妇还不忘用俗语,戳他一竿子。
       贺老西这本族人太自尊、太自信,竟敢在母老虎头上揪毛玩,被悍妇不软不硬的连接戳了好几杆子,灰溜溜地走了。
       巧儿的弟弟冬瓜脸贺发对这事也闹心的厉害,喝的大醉,也没忘报复王家。他嘴里不断念叨着“下一步想法子开王家弟兄的瓢,把大胜的媳妇再抢回来,决不能让大胜要媳妇的时候,手头没有交代的人。”他摇摇摆摆回去的时候,见姐姐和家族上一个人拼嘴吧,便不满地说:“没意思!姐啊,有我在你怕啥?”
       醉醺醺的贺发继续说:“姐啊,柳林驻扎了日本人,要不,我去巴结日本人,借日本人手,杀了王老大!叫那七个小子和三个嫁不出去的闺女群龙无首,还要审一审从哪来的那30个大后生,究竟是哪个村里的,什么时候训练的像部队一样听话?”
       贺巧儿很震惊,这话可不敢乱说,忘了咱去逃难?日本人够多凶,我们躲都躲不及,干嘛要去找倒霉?她赶紧扭头嘱咐下人:“喝多了,扶他回东头我家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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