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里短

清风剑

　　家长里短

　　清风剑

　　张阿升木讷，木讷得像五加参扎在泥土里的根，从不跟人说笑。即使人家开他玩笑，说浅了，他就嘿嘿一乐；说深了，他就撸撸着脸不搭理人家。他中等个子，看上去挺魁梧，实际挺虚，好感冒发烧。刚毕业那会，跟着跟前邻居去刨五加参的根。有人定期来收，说是药材。当时，还没人知道叶子能吃，又能做茶呢！

　　一晃，十年过去了，阿升二十八了。开春，他顶替娘的班成了工人。不久，经人介绍，与邻林场的花花相恋，没几个月，两人就商量着结婚了。婚后和孤寡多年的婆婆住在一起。

　　阿升去小工队开拖拉机集材，早六点冒着严寒坐通勤车走，晚上得六点半以后，七点那样顶着冷风回来。加之新婚，眼窝明显地暗紫。阿升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着曾年轻时的自己，因为不懂，致使阿升爹……她擦了一下要涌出泪的眼睛，控制住忧伤的情绪，想想，真不知该如何跟花花说。

　　她抬眼见阳光从钉着薄膜的窗户射进屋来，屋里明显温热明朗起来。她推开屋门，看一眼厨房炉子上的水壶，壶盖和壶嘴“咕嘟嘟”冒着热气。她站起身，拎起暖壶，顺带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自语道：“水得开半天了。”边灌水边冲对门喊：“花啊，该起了，虽说大冬天没啥事，但也不能睡到晌午吧！”

　　隔会儿，听见花花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梦呓般地嘟囔：“该死，都八点多了，赶紧起。”

　　阿升娘耐着性子看花花蓬散着头出来，两只肥硕的奶子撑得大红线衣似要崩裂，忍不住吞咽口口水，心里说：“难怪儿子迷恋，自己年轻时，没这么大，阿升爹还不……”她偷偷地抿嘴笑着，看着花花吃完饭，收拾完，又要回自己的屋，叫住花花说：“妈想和你说个事？”

　　“说呗，咋还客气起来！”花花走进来，搬个凳子，坐在阿升娘对面，低下头，摆弄着发梢。

　　“花啊，你看见阿升黑眼圈没？”

　　“看见了。”花花很不以为然。

　　“那你知道阿升休息不好，开拖拉机有多危险吗？这些年出事的还少啊！”

　　花花见婆婆说得郑重，一脸茫然地看着婆婆，不知婆婆想说啥。

　　阿升娘顿了顿，有些吞吐地说：“晚上别老看那些破影碟，早点睡，等开春停产，闲了的时候再看呗。”

　　花花自小就没了娘，很是依恋婆婆。她直筒子脾气，嗓门又大，平常跟婆婆说说笑笑，今见婆婆欲言又止，严肃的神情，就回说是阿升愿看。

　　哪有年轻的不爱看黄色影碟？两个人边看边模仿。阿升一晚上醒了就学，白天活又累，身子有些亏虚。

　　“那要不……要不晚上你和妈住？”阿升娘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啊？阿升能愿意吗？正像妈说的开拖拉机危险，这时候何必惹他不高兴。”花花也极力地为阿升着想。

　　阿升娘寻思了半天，还是拉下脸来说：“反正你们不能老到一起，阿升嫩着呢！”

　　花花红着脸站起，默默走回自己的屋。

　　晚上吃过饭，阿升娘伸长耳朵听，没听见啥动静，寻思花花还挺听话，心里一阵高兴。忽又觉得自己不近人情，毕竟小两口结婚没多长时间。

　　阿升娘看了两集电视剧，快十点了，准备睡觉。出去拿尿盆，忽听见“哽叽哽叽”的呻吟声，火一下子撞上脑门，牙咬得“咯蹦”响，攥着拳头，寻思了又寻思，决定敲敲门，提醒提醒再说。谁知刚一敲，也是用力大了，门“吱呀”冲里开了。“哽叽”声骤然变大，阿升娘推开门循声望去，只见花花骑在阿升身上叫得正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颠颠地走进去把花花拽下来：“怎么可以这样，太晦气了，会克死阿升的！”

　　花花慌忙捂胸，爬起，钻进被窝。她恨婆婆怎么可以这么野蛮，真是纯乡巴佬！她又羞又气，大声喊：“出去！出去！”

　　阿升娘也急了：“白天你是怎样答应我的？想害死阿升啊？你个恶毒的狐狸精！”

　　“晦什么气？影碟里演员还这样挣钱呢！你个土老太太知道什么？你说清楚，谁恶毒？”

　　“你说谁土？你妈你奶奶才土！”阿升娘气得嘴直哆嗦。

　　阿升赶忙穿上裤衩，跳下地，把娘推出去，插上门嘟囔一句：“竟瞎管闲事！”

　　“娘还不是为了你好！呜呜，你要是被这狐狸精榨干，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花花一推刚要上炕的阿升：“你个蠢材，瘾头子咋就这么大！如果听我的睡觉，哪有这丢脸的事！”花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捶打阿升。

　　“花花……”阿升只是不停地作揖。

　　花花骂得更欢了。

　　阿升娘听得真切，恨阿升不知道保养身子，自己好心又没好报，隔着门跟花花对骂起来。阿升娘越骂越气，不停地用拳头擂门，用脚踹门。

　　阿升知道娘不骂够绝不罢休；也劝不住花花，叹着气，抱着头坐在炕沿上落泪。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阿升听娘哭骂起：“你个花喜鹊，尾巴长了，娶了媳妇就把娘忘了……”他听娘哽哽咽咽地数落他忘恩负义，爹死的早，她一个人拉扯他兄弟几个多么不容易……恨得阿升冲上去对花花大喊：“我娘再不对，她也是我娘啊！”“啪啪”使劲扇了花花两个大嘴巴。

　　花花愣了一愣，“扑棱”站起，抓了两下没抓着阿升，“你，你敢打我……”哭叫着用脑袋撞墙，用手撕扯自己的头发。

　　阿升慌了，搓着手站在炕沿边，想拉又不敢，张大嘴巴看着花花。

　　花花歇斯底里地咆哮，先是把窗户帘扯了下来，接着又把墙上的大红喜字挠得粉碎，她见炕上实在没啥抓扯的了，一屁股坐下，脚后跟“咚咚咚”狠命地刨炕。

　　阿升娘没动静了。

　　花花嚎了半天，喘着粗气，突然，“咯咯”地傻乐起来。阿升被花花直勾勾盯得慎得慌，忙开门把娘让进来看看咋回事。阿升娘也不敢近前，仔细观察了半天：“像是着黄皮子了。”

　　只见花花赤身裸体又手舞足蹈起来，“伊儿呀，呀儿吆”地乱唱，跟平常完全是两个人。娘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花花直闹腾到后半夜，累瘫在炕上，才呼呼地睡去。

　　天亮，花花醒来，浑身酸疼，她哑着嗓子问，没吓着你们吧，我咋就克制不住自己呢？

　　阿升娘倒一杯水递给花花，眼里流露出胆怯，她怕花花浑身散发着的魔力。

　　阿升娘熬了大米粥，小心地侍候花花吃完，叫阿升陪看着花花，自己去小卖店打听打听。小卖店里堆积一堆上岁数的人，躲在角落取暖，并胡侃瞎拉。阿升娘凑过去，东一句西一句跟着扯，慢慢拐扯上聊斋。扯上聊斋自然得扯狐狸精，由狐狸精歪扯到黄皮子身上。于是阿升娘问黄皮子迷人是不是跟狐狸精一样，有没有法治。老头子们争抢着告诉“一样”，用得都是催眠术，捡身体素质不好或意志薄弱的人，处于激动时，乘虚而入。

　　也就是说，平常精神方面有点小毛病的人，好被欺负。

　　阿升娘紧跟着又追问了一遍，有法治没。

　　老头子们又先后给出相同的方法：“你没见咱山下生产的五加参茶那个说明，最重要的一条，安神醒脑。”还有人补充说，“五加参药，既治脑梗塞，又治脑出血，没事再喝点五加参结的那个黑籽，预防效果更好。”

　　阿升娘默记在心里，推开门，匆匆回家，翻箱倒柜，找出去年过年，在山下五加参茶厂上班的侄女给的两包五加参茶。说明字小，阿升娘横看竖看了半天，昏花的眼睛也没看太清，急喊阿升过来看。

　　阿升不耐烦地出来，瞪着惺忪的眼睛接过来念道：“刺五加茶的功能：益气健脾，补肾安神。用于脾肾阳虚所致体虚乏力，食欲不振，腰膝酸软，失眠多梦。亦能增强免疫功能，增加血流量，改善心、脑的供血状态，还有调整血压以及对性功能减退……”

　　“别念了别念了，这么多功效，赶紧给你媳妇沏着喝去。哎哎，别忘了加点妈采的野玫瑰花，那个可是养颜的。对了儿子，多沏些，你也跟着喝。”

　　阿升停住脚，回头愣眼看着他娘。

　　阿升娘咪着眼，神秘地小声说：“补肾壮阳！”看着阿升进屋，阿升娘想：“如果早些年知道这玩意的用处，给阿升爹吃些喝些，阿升爹就不会……唉！”

　　再上班，阿升顺便采回来干在枝上的黑籽，泡茶时放里些，黑、绿、粉红，混在一起，煞是好看，且又清香扑鼻。

　　至此，阿升娘全力照顾花花，让她养好身体，盼她生孙子呢。

　　转眼过了五一奔六一，山里的春天来得晚。阿升娘和阿升去山里采刺五加，又名荆棘，俗称老虎撩子，和人参同科。林场人习惯叫五加参。浑身是刺，含苞的嫩叶，像南方的竹笋，也像玉米棒子，只是小，小得像小指肚那么大。随着一天天长大，五只叶片平展开来，跟人参的叶子极似。

　　采回来含苞的，炒鸡蛋吃；等采回来放开的叶子，包饺子吃。

　　阿升娘虽然扎得满手是刺，见花花爱吃，乐得合不拢嘴。她仿佛看见孙子在花花的肚里吃呢！

　　邻居们听阿升娘说有那么多好处，一窝蜂去采。果然是好吃，又是纯绿色。山下茶场也天天开车上来收。好在是山坡就有，采不完地采。

　　一个春天，阿升娘又是腌，又是晾，又用冰柜保存，这下准能吃喝到过年开春。

　　又入冬时，阿升抚摸着花花要临产的大肚子，听了又听，喜得合不拢嘴，心里直夸五加参好呢！

　　

碣石清风

坐沙发加分阅读问候

武如

你的小说很有读头，也耐嚼，生活底子厚实，此篇小说语言更让我喜欢！加分支持！

徐得荣

作品好厚实，先加分，饭后细读。

逐鹿江南

站着加分，表明态度。
问候！

卫斯理

没抢到沙发，就站着欣赏吧。

五相子

先加上分，卫都站着看了，我在卫后边看。

清风剑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12-15 11:31
坐沙发加分阅读问候

谢谢大哥厚爱支持，给大哥上杯茶尝尝。

清风剑

武如 发表于 2017-12-15 12:10
你的小说很有读头，也耐嚼，生活底子厚实，此篇小说语言更让我喜欢！加分支持！

谢谢武大哥喜欢，也上一杯热茶尝尝。

清风剑

徐得荣 发表于 2017-12-15 12:16
作品好厚实，先加分，饭后细读。

老哥，近日可好？看看咱家的茶如何？

清风剑

逐鹿江南 发表于 2017-12-15 12:16
站着加分，表明态度。
问候！

嘿嘿，正做凳子呢，等会，马上……

清风剑

卫斯理 发表于 2017-12-15 12:31
没抢到沙发，就站着欣赏吧。

老哥，看你那眼神，光盯着那个破沙发，就没看见弹簧椅？

清风剑

五相子 发表于 2017-12-15 13:11
先加上分，卫都站着看了，我在卫后边看。

你看他后脑勺啊？嘿嘿，我不在家就是不行，哎哎，赶紧搬椅子来……

芒乡化十龙

太有味道了！很有嚼头！
生活就是一部作品，通过老师的手笔把它成就了艺术！
欣赏，点赞！祝安！

九月盛菊

这么好的小说，没说的，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