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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往事(六)
难忘的压岁一钱
梁正虎
孩提时代,过年最盼望的事,也许就是压岁钱了吧!欢欢乐乐吃完年夜饭,新年的鞭炮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入夜之后,我们便给祖母及父辈们磕头。给长辈们磕头,是我们极情愿的事,这份情愿,并不全包含我们对礼教的特别重视,而大多数目的在于我们磕完头会得到一份压岁钱的。
我清晰地记得祖母给我们压岁钱的情景。当祖母收拾完碗筷,坐在炕上准备要熬岁的时候,我们便迫不及待地跪在地上一起喊:“奶奶,给您磕头了。”于是便咕咚咕咚一阵乱磕头。磕完头,我们便伸手要压岁钱。祖母故意磨磨蹭蹭,纠正着我们磕头的动作不够规范,甚至最后忘了作揖。祖母一边说着,一边从夹祆的大口袋里掏出几个小红包,给我们每人一份。大家一得到压岁钱,便散开独自躲在一处数钱了。祖母乐呵呵地望着孩子们的高兴劲儿,我们高兴,是得了钱;祖母高兴,是孙子们给她磕了头,祝了福。
我还记得大年初一给赵爷拜年的情景。赵爷有三个儿子,老大是农民,老二是工人,老三是解放军,村里的人都羡慕地说,他们家工农兵占全了。当然了,赵爷的家景自然很好。到赵爷家门口,我们这些小孩子一拥而入,齐声说:“赵爷,我们给您拜年了。”然后是一阵参差不齐的乱磕头,你的屁股顶在他头上了等等,不一而足。赵爷捋着胡须,乐呵呵地笑着。拜完年,我们站在炕沿下,眼巴巴地望着赵爷。赵爷慢腾腾地将手伸进贴身的衣兜里,摸索上好一阵,掏出一大把分币来,分给我们,每人几枚。待我们拿到手一计算,就显出差别来,多的四、五角,少的二、三角。原来赵爷不管硬币上面的数字,只管硬币的个数。我们都觉得暗暗好笑。
从赵爷家出来,我们又议论起来,应该到哪位祖辈家去拜年好呢?碰了几次运气后,那些爷爷奶奶们都给我们的是花糖瓜子之类的东西,有些爷爷奶奶还客客气气地让我们喝茶吃馍馍,顺便说些老古时的年俗。看样子我们是得不到硬币之类的实惠了,于是我们早已不耐烦这些了。匆匆出来,生出一条小计来——另找几位小伙伴,在他们面前极力宣扬赵爷给了我们多少多少钱。那几个小伙伴禁不住诱惑,欣欣然去给赵爷拜年。他们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装模作样,再给赵爷拜年去。可惜,赵爷最终识破了我们的诡计,也只让我们喝茶,吃馍馍。小伙伴们谁还能安下心来喝茶吃馍馍呢?现在想起来,很是可笑,同时也有些微微的歉意。
大年初二去到舅舅家拜年,虽然那时舅舅的生活过得比较拮据,但在给我们的压岁钱上,舅舅表现的还是有些大方,他拿出好几个角角钱来,分发给我们。记得一角钱的主色调为深棕色,图案上是一群人劳动的场面;二角钱的主色调是墨绿色,图案是南京长江大桥;五角钱的主色调为青莲色,图案是纺织女工。其中,我最喜欢二角钱上面雄伟醒目的南京长江大桥。如今这几种纸币已很难见到,除非到收藏家那儿。
压岁钱虽不多,总共一两元而已。但可以由我们自己使用,可买小喇叭、小笛子、爆竹……全凭自己愿意不愿意。当然,懂事的孩子也可以留着上学时买学习用品,要知道,那时一支铅笔才三分钱呢!
长大后,我读到了一首题为《压岁钱》的小诗:“百十钱穿彩线长,分来在枕自收藏,商量爆竹谈箫价,添得小儿一夜忙。”写的仿佛就是我们孩提时代的情景。我相信那时候在每一片屋瓦下,都有这样一个温暖的记忆,都有这样一份温馨的天伦。如今回忆起来,那份快乐,那份满足,至今犹浓!
如今,祖母那一代人已过世了,里面当然包括赵爷,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三个工农兵儿子也过早地相继离世了。我感慨着这世事的沧桑与巨变,恍惚间,岁月在飘忽,我们多年来未曾得到过压岁钱了,这说明我们已经长大,并且随着岁月慢慢老去。这时已轮到我们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的当儿了。可是,耳闻目睹一些压岁钱的数目,少则五十、一百,多则千儿八百,水涨船高,有些孩子过年后竟成了小富翁。我们囊中羞涩,太多了,拿不出手,只能意思意思。我不禁想:这么多钱给一个毛孩子,里面究竟要体现点什么。
噫!儿时的压岁钱,你给我们的温馨与乐趣,永远地埋藏在我们的记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