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同 学

刘满园

　　　
　　                                                 刘满园
　　
　　张良跟吴用是老同学，从小学念到初中再念到高中，都不仅同校而且同桌，用形影不离，情同手足来表达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不够到位，他们两个人，更多的时候就是同一个人，就是一前一后迈出的两只脚，完全可以合二为一。尤其在高中毕业之前，两个人吃饭睡觉上课作业，哪样事情都不分你我，都能同步进行，就连挂刺泡妞这样的隐秘事儿，两个人都能毫不避讳，真是奇迹。
　　
　　其实，张良吴用根本就是两类人，天生就应该水火不相容的，可是两个人竟然如胶似漆相好了多年，也令人感叹。两人当中，张良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角色，从小就调皮捣蛋，还真就不是省油的灯，学习马马虎虎，坏事做尽做绝。吴用给人的印象是那种听话学习的乖孩子，胆小如鼠，文静老实，虽然跟着张良也使过一些坏，但毕竟不是主流。大家都认为，那些坏水，坏点子，都来自张良，张良才是人见人恨的坏小子。其实不然，有些坏主意有时往往来自吴用，张良不过是个忠实的实施者而已。不过老师学生一直认为，张良的学习成绩，都是吴用给鼓捣的。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张良吴用都在坪头学校寄读。那时一周要上六天课，只有星期日才休息。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却要翻山越岭徒步回家，比较吃苦，有时还要接受父母无端的训斥。张良就动员吴用，不要回去了，呆在学校里玩儿，吃喝花用算他的。就在那次，吴用张良到坪头人的果园里偷人家的苹果吃，三更半夜张良从枝头上掉下来，磕在尖石上，把上嘴皮都弄豁了，躺了一地的鲜血。从此英俊潇洒的张良，就有点美中不足，成了豁嘴皮。就是这样，张良吴用依然和好如初。好在时间一长，同学们也就见惯不惊了。那张豁嘴皮，倒成了他的风采，好多学生对他十分敬畏。
　　
　　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张良吴用都在洛塘中学就读，也是寄宿。一向玩世不恭的张良，这回还弄了个学生会主席当着，经常对全校学生指手画脚，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这时候，给他出谋划策的当然更是吴用了。八十年代初期，时兴跳迪斯科，洛塘学校里也很疯狂地流行了好一阵子。跳着跳着，张良就被一个女孩迷住了，那个女孩叫娟子。面对娟子，张良从不避着吴用，更多的时候，张良还要生拉硬扯留住吴用，跟娟子三人行，自称“三好生”。
　　
　　这时候，张良已经在拿吴用当幌子了，不过他是无意识的。同学老师也都把吴用唤作“灯泡”，也就是照亮别人，给别人甘当陪衬的意思。但是吴用从来不这样想，对张良言听计从。因为这多年来，吴用家里一贫如洗，他经常花用张良的钱。张良给娟子的书信，都是吴用传递，张良跟娟子的亲昵行为，吴用也不用回避，就像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样。就因为这样，学校也没有盯着张良的言行举止不放，以为那是学生之间的正常交往，不必大惊小怪。
　　
　　不过后来还是出了事，娟子的肚子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就为这事，正要毕业中考的张良，没有念成师范。当时允许高中毕业生参加中考，成绩稍好一点，担任学生会干部的学生，还可以推荐。就在那样的紧要关头，出了这样的事，张良急得直搓手。张良本来都已经被录取，后来被娟子的父亲举报了。那年月，这种事情最具影响力。万不得已，张良跟娟子还是确定了婚姻关系。最终，吴用顺顺当当上了师范。不过中间的这些事儿，吴用一直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念完四年师范回来，吴用被分配到成坝学校任教。奇怪的是，报到的第一天，吴用就见到了老同学张良，原来张良已经是这所小学的校长了。表面看来，两个人几年不见，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张良说话办事，更加自以为是，更加老道势利了。但他骨子里那种玩世不恭，轻挑放狂的味道，却一点也没有改变，反而更突出了。
　　
　　慢慢吴用才搞清楚，张良的岳父，也就是娟子的爹竟然当着什么领导，听说官位还不小，凭着他的活动能量，张良高中刚毕业，就闭着眼睛当上了民办教师，两年前已经转正吃财政饭了，校长是去年才当上的。当然了，娟子更不用说，靠着老爹的威望，早就有了优越的工作，目前在县直单位工作，当了个什么主任。美中不足的是两个人至今没有孩子，人们说问题出在娟子身上。
　　
　　了解到这些情况，吴用真想跟张良保持一点距离，也想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张良却不管不顾，刚报到的那一学期，老同学把他的吃喝住行一切全包了，天天吃土鸡喝烧酒，吴用也就云里雾里地过。在成坝，张校长可是一个人物，说话是板上钉钉，没有半点走样的份儿。学校的老师，村上的干部，学生家长，听说吴用是张良的老同学，个个都对他相敬如宾，格外客气。
　　
　　就这样，一学期下来，张良吴用的关系又恢复到原先那种不分彼此的状态了。教学上吴用是一把好手，课讲得好，字写得好，还对学生负责。张良就经常叫吴用帮他排排课，管管教学上的事儿。生活上吴用确实百无一用，穿一件衣服都皱皱巴巴不顺溜，迟迟早早一副邋遢样。为此，第二学期开始，老同学就给他张罗着搞对象。张良给吴用介绍的姑娘名叫秋菊，就是当地人，也是民办老师，在同一个乡镇的黑沟子学校。第一次见面，秋菊给吴用的印象蛮不错的，人长得也很漂亮。吴用虽然动了心，却没有明确表态，想好好考虑考虑。可是奇怪的是，这事张良非常上心，大有不撮合吴用秋菊誓不罢休的势头。
　　
　　随后，张良在繁忙的教育教学工作之外，倾尽全力帮吴用说合，本来就没有主见的吴用，慢慢也就接受秋菊，经常在张良的陪同下，在成坝小学出入，在学校门前的公路上散步。这年国庆节，吴用秋菊就结婚了，婚礼举办得非常简单，在张良张校长的主持下，双方学校的老师在一起喝了一场酒，吴用秋菊到乡镇府办了个结婚证，这事就算搞定了。
　　
　　婚后不久，时间一长，吴用经常觉着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可就是找不出来。他跟秋菊的日子也过得很和谐，很甜蜜。新婚一过，张校长就帮着把秋菊调到成坝学校来了。秋菊比较体贴人，把一间又是办公室又是卧室的屋子，收拾的亮堂堂的。秋菊做饭的手艺也不错，经常把饭做好了，就喊老同学一起吃，张良也不客气，说吃就吃。成坝学校外地老师不多，白天黑夜在一起的，就几个人。每次只要有张良在场，吴用感觉到秋菊总有些不自然，晚上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了，又有些没意思，连做点男欢女爱的事情，也不投入。可是有一次，张良到县上开会，顺便去在家里住了几天。张良离开成坝半个月，吴用跟秋菊才有了崭新的感觉，那才是新婚男女应有的感觉。
　　
　　以后，曾经有好长一短时间，吴用都没有给张良一点笑脸，更多的时候，他连一句话都不跟张良说，人家主动跟他言语，他也装作没有听见，其实是懒得理。好在张良心理素质特好，一点也不计较无吴用的所作所为，还是张口老同学闭口老同学，还是有事没事爱到吴用房子里坐坐，秋菊叫吃饭时，他还是那样说吃就吃。不过，张良再没有跟吴用两口子散过步，也没有单独跟秋菊说过话。向来说话办事大大方方的张良，突然谨小慎微起来，像换了个人。
　　
　　好在，吴用跟张良在一起的日子，很快就画上了句号，成为了历史。因为就在这年年底，张良竟然悄无声息的调离了成坝学校，离开成坝学校的张良，跟娟子也离得更远了。他主动申请，到更偏远的农村学校去支教。吴用至今没有弄明白，别人都想着法儿往城里调，往老婆身边调，他干么要这样呢。再回过头来想想，吴用觉得老同学对自己还真不错，他们之间，其实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也许，是自己心胸太狭隘，这多年，都是张良关心着自己，自己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他的事儿，对老同学哪怕读懂一点点，也没有做到。当年人家和娟子好的时候，就没拿他当过外人，自己如今却这样小气。
　　
　　离开老同学，想想过去的事儿，吴用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好长时间都没有调整过来。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3-31 20:41 编辑 ]

天下为公

在刘老师沙发憩一口气，
晚上细细拜读。

邱天

人物心理描写很到位.不错!~

心中的秘密

欣赏版主的小说，人物形象丰满，故事情节完整生动！！
学习！！
问好！！！

曾经沧海

小说情节不曲折，但有内涵，耐人回味。特别是语言，简练，流畅，欣赏了。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25 10:56 发表
人物心理描写很到位.不错!~

多谢邱班关注，谢谢。

刘满园

原帖由 心中的秘密 于 2010-3-25 13:27 发表
欣赏版主的小说，人物形象丰满，故事情节完整生动！！
学习！！
问好！！！

谢谢阅读点评，谢谢秘密。

刘满园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3-25 14:50 发表
小说情节不曲折，但有内涵，耐人回味。特别是语言，简练，流畅，欣赏了。

谢谢沧海，希望多提批评意见。

鸽子杨军

人特展现颇好！欣赏

刘满园

原帖由 鸽子杨军 于 2010-3-25 15:41 发表
人特展现颇好！欣赏

谢谢阅读。

卑以自牧

细腻，人物形象丰满。

笨小暖

感动于这样细腻、到位的白描式小说，场景与人物、以及构思的在场性都很优秀，笔触有张力，透视感强，质朴不失灵动，散发小说独有的光芒。问好满园，读你的作品很舒服，兴致不穷。

刘满园

原帖由 卑以自牧 于 2010-3-25 16:15 发表
细腻，人物形象丰满。

谢谢阅读，谢谢。

刘满园

原帖由 李明 于 2010-3-25 17:32 发表
铿锵三人行，总得有背黑锅的，张良有张良计，吴用没有过墙梯，张吴两人有点断背感觉，起码在精神上如此。
刘兄细腻到如此地步，令人扼腕长叹。我非常羡慕他俩人。
好文章。只有老刀才能如此割肉。盛赞。盛赞。

过奖过奖，多谢如此厚爱，多谢。

田一丁

人物刻画到位，尤其喜欢小说的结尾，令人三思，回味无穷！
欣赏学习满圆老师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