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之拐子汪有财

武如

　　
　　他大名虽叫有财，却没钱，而且还拐，从小落下的毛病，有点憨。
　　
　　此人四十多了，还打着光棍。他从小没了爹，娘跟一个走街串巷子刨笤帚的男人走了，是村里人把他拉扯大的，像他这样的情况，腿脚利索寻个媳妇都难，何况还拐，加上脾气古板，能不打光棍？
　　
　　村子里为他的婚事没有少费心，但就是没有女人进门，后来，村上帮着他盖了两间砖房，想以此招来个媳妇，也没有奏效。随着年龄的增大，认死理的毛病一点也没有改变。
　　
　　不过，别看腿脚不行，却手巧，有一手编篓子、筐、篮子的好手艺，同时队长把菜园子交给他打理，每年拾掇的园子干干净净，杂草不生，那时，队上就这一块菜地，社员们的吃菜问题都在他的手里。
　　
　　他认真负责，任何人别想占集体的便宜，那年，村支书的老婆来了，一进园子就高声喊道：“拐子！拐子！在不？”
　　
　　他从豆角架里钻了出来，没好气地说：“嚷什么？我又没闲着，你有事？”
　　
　　“呦！到你这来还有别的事？给我割三斤韭菜，你们支书想吃饺子了。”
　　
　　“没有了！”
　　
　　女人一听，就四下里看，嘴里嘟囔着：“都说你种的韭菜长得好，我才从东头跑来的，真的没有了？”
　　
　　“昨天队上刚给社员们分了。”
　　
　　女人却看到菜畦里还剩有一截长势不错的韭菜，手一指：“那是什么？”
　　
　　“那是队长专门给工作组留的，不能动！”他丝毫没有缓和地余地。
　　
　　女人不干了，没好气地说，你们支书就是要给工作队包饺子吃的，去！割三斤。他就是不听话，反而朝着水车走去，那头戴着捂眼的毛驴拉着水车不停地转着圈，水车皮钱儿带出的水哗哗地响着，顺着垄沟流进了茄子地里。
　　
　　“哎！是你们支书要吃韭菜馅的！你敢不听？你的房子还是我家男人撺掇盖的！”
　　
　　“这是我们一队的菜地，要吃，去你们二队！”他头也不回。
　　
　　“死相蛋！我找你们队长去！”女人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汪拐子不信邪，丝毫没有在乎她找谁去，他又钻进了豆角地，拾掇爬蔓的豆角，后来，听到队长叫他，这才走了出来，队长后面站着有些不耐烦的支书老婆。队长见了拐子，先向他挤挤眼，然后大声说：“有财！支书家的要点韭菜听说你没给？”
　　
　　“是的！队长！你听我说，这是咱们队上的菜园子，支书要吃的话，也该去他们的队上弄，咱这哪有他的！”
　　
　　“队长！你听到了没有！”女人一蹦老高，跳着脚地就开骂。这时的队长也不好得罪支书的女人，就赶忙说：“拐子！你还不快去割韭菜，支书为了咱们村子操了多少心，吃点破韭菜还不是应该的！”
　　
　　队长的话，让女人挺受用，气消了不少，见拐子磨蹭着不愿动，就说：“没人指使动你了吗？”
　　
　　“给钱不？”这时的汪有财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一把烂韭菜还要钱？”支书的女人又要骂街。
　　
　　“啥钱？”队长被气笑了。
　　
　　他伸手朝女人要钱：“拿钱来！二分一斤！”
　　
　　“钱？你管我要钱？没钱！”女人一把拽住了队长：“你听到了没？还要钱！”
　　
　　队长知道拐子的憨劲，但女人得罪不得，就说：“拐子！先记我账上！”
　　
　　“你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拐子把矛头指向了队长。气得队长踢了他屁股一脚：“你就混吧！憨玩意！”
　　
　　女人拿起韭菜就走，临出菜园子了，他还对着女人大声说：“别忘了给我们队长钱！”
　　
　　“给！给你个屁！”女人把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队长为这事狠狠地呲打了他一顿，他不服，队长也没有办法。
　　
　　后来，队长说，看着他老是光棍着，也不是个办法，队上有一个守寡一年多了的女人叫小米，带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不容易，清苦，给拐子提过亲，人家还不乐意，但队长不死心，说让他们往一块凑合，就把小米派工到菜园子里干活，那天，队长领着过来的，他一听，就把队长拽到一边小声问，谁管谁，队长笑了，当然是你管着她，她又不会种菜。他一听就笑了，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队长小声说：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我让小米来的意思？他说，不就是园子里活儿多，给我找个帮手，咱先说好了，她不听话，我就让她走人。
　　
　　队长一拐子扇了过去：“你傻呀！告诉你，她不是个寡妇吗，好好哄着！明白我的意思不？”
　　
　　拐子嘿嘿地笑了，队长也笑了。
　　
　　没两天，他发现这个女人干活爱偷懒，磨洋工，那天，他叫女人去捉茴香上面的虫子，这种虫子叫茴香虎，祸害得挺厉害，小米没干多长时间就坐在一棵向日葵下歇凉，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西红柿吃着，身边还放着两个，以往他都舍不得吃，认为不能随便吃队上的东西，拐子一见不高兴了，愣呛呛地走过去，弯腰就把地上的西红柿拿在了手里：“吃几个了？这可是集体的东西，没干多少活，就知道吃！”
　　
　　“拐子！老伙的东西不吃白不吃，谁像你？傻蛋！”
　　
　　“你说什么？这是集体的东西，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跟队长说，辞了你。”
　　
　　小米不想离开这里，赶忙爬起来，说自己闹着玩哩，你不识闹。
　　
　　“干活去，不许随便吃这里的东西，你给我记着，这次就算了！”
　　
　　傍黑，队长来了，他惦记着这里。拐子就住在菜园子里，他正在修理水车上皮钱儿，队长就说：“黑了！歇吧！”
　　
　　他说：“不急！”
　　
　　“小米哩？”队长说：“她还行不？”
　　
　　拐子直起腰，手里攥着扳手，看着队长：“行个屁！人懒！”
　　
　　队长笑了，就说她家里事多，你就体谅点，最后又问“你俩进展的如何了？我可是为了你，才让她来这里的。”
　　
　　他摇摇头，队长就严肃地说：“她一个大活人，我可放你面前了，你看着办，别怪我不帮你！”
　　
　　队长的话让他也是思量了半宿，是呀！队长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也想能凑活就凑合，给女人个好态度、好印象。
　　
　　话是这样说，可到了白天，他又管不住自己了。
　　
　　中午要收工了，小米却钻进了西红柿地里，隐约地看到她往自己的兜里装东西，就故意咳嗽了几声，小米把裤子一脱，提着就走了出来：“咳啥？女人解手你也要看呀！”
　　
　　这时的他明明看到她的上衣兜里鼓鼓的，被女人这样一说，吓得不敢言语，低头走开了。女人每天下工总要带点东西回家，他有心忍了，为了能让女人开心，不去得罪她，能娶这个女人他没有意见。
　　
　　女人天天都是如此。
　　
　　菜园子四周种着厚实的紫穗槐，用来做篱笆，在园子的犄角旮旯，他撒了几棵甜瓜、菜瓜种子，长得不错，也结了瓜，这天发现少了几个，就纳闷啥时丢的，仔细了，发现紫穗槐棵子里面藏有三个菜瓜，他就拿走了，此时，天色将晚，他故意走出园子，外面是花生地，看到小米的大儿子背着筐走了过来，看看没人，猫下腰就钻了进去，很快退了回来，来回踅摸，那个失望劲笼罩在脸上，这时的拐子高兴地要笑出声，忍着……然后，大声唱起了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面的唱词：穿林海，跨雪原……
　　
　　第二天，小米见了拐子，心里很是不痛快，却没敢言声。
　　
　　中午收工了，小米背着筐，一个破褂子盖在筐底，下面明显有东西，这时的拐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提起了那件破衣服，两个茄子亮了出来。这时的小米，一看露了馅，就耍赖，把茄子扔了出去，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不停地骂拐子是个流氓，这一闹，下工的人们都走进了园子，不少人指责他，这时的拐子有嘴也说不清，不住地解释缘由。
　　
　　女人坐在地上不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孩他爹呀！你咋就死得这样早呦！叫一个老光棍头子欺负你的女人，我的天呀，我没脸活了，呜呜！……”
　　
　　队长挤了进来，先把光棍叫到一边，问明了情况，不过他也不能光听他的解释，一个光棍，一个寡妇，说不定他就对人家动了歪心眼，这很有可能，就说：“你小子动了歪心眼了吧？告诉你，着急吃不上热豆腐！”
　　
　　一听这话，想再次解释，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吭哧瘪肚了好半天，最后冒出了一句：“我他娘的不干了！”
　　
　　说完，挤出人群，走了。
　　
　　这时的队长回过头来，看看坐在地上的小米，见她嚎得厉害，眼泪却没有，明白了，就说，你先起来！别丢人显眼了！女人又嚎了起来：“队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呜呜！”
　　
　　队长皱起了眉头：“我咋给你说的，你还想在这干不，想干就说实话，他要是真的想欺负你，我看你们没法在一起了干活了，要是误会，你就给光棍儿道个歉！”
　　
　　小米从心里愿意在这里干活，活不累，工分又挣得不少，而且自个儿的孩子还能吃上蔬菜，一听队长的话，噌地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理理自己故意弄乱的头发：“我想干！”
　　
　　“人家没有对你咋样吧？”
　　
　　“没、没有，是俺误会了，俺想回家，他说，你等等，俺就以为……”
　　
　　汪有财就是不回菜园子干活，那意思是小米不走，他就不回。当家子的哥就骂他：“你真是个憨蛋！怪不得你找不上媳妇！”
　　
　　他要恼。
　　
　　“你真是没脑子，告诉你吧！你不知道队长和小米好？人家就是为了给她找个轻活，才去的园子。”
　　
　　王有财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过了好久，他突然吼了一声：“队长——！我x你娘！”




　　
　　

枫叶飘飘

一篇较为成功的作品，对孙有财的刻画到位，个性鲜明，符合那个时代的人物特征，人有点残疾，死板不活络，但正直，坚持原则。队长为了自己的相好，把寡妇小米弄到了菜园子做活儿，名曰为光棍孙有财撮合，实则是为了她找个清闲的活，被蒙在鼓里的他，最后知道了真相，也只有一声咒骂而已，仅此！

临沂风铃

先给老师加分支持，空了来读

临沂风铃

好文章需要仔细品味。问好

武如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8-2-7 09:27
一篇较为成功的作品，对孙有财的刻画到位，个性鲜明，符合那个时代的人物特征，人有点残疾，死板不活络，但 ...

谢谢版主的高评，问安好

枫叶飘飘

辛苦了，向武老师问候，敬茶。

武如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18-2-7 09:39
先给老师加分支持，空了来读

谢谢风铃的关注和支持！问安好！

文字闪耀生活

实心眼的吃亏的时候多，只有老天长眼了。

武如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18-2-7 09:40
好文章需要仔细品味。问好

谢谢谢谢！再次感谢关注！

卫斯理

有财虽然有点拐，但有原则，人善良。一篇好文章。欣赏了。

武如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8-2-7 09:51
辛苦了，向武老师问候，敬茶。

再次谢谢版主！感谢，你辛苦了

林小白

最是最后那一句如雷贯耳，幽默，让人爽快。

武如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18-2-7 10:08
实心眼的吃亏的时候多，只有老天长眼了。

谢谢你的关注，问安好！

九月盛菊

现在缺少的正是这种正直无私的人。作者抓住人物的性格特征，通过典型事例来反映人物的心灵的美好。
身子残缺而心里健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凸显人物品质。

徐得荣

今晚有会，抽空上来加个分，之后就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