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瑕玉 于 2018-2-12 10:40 编辑
《她生纪事》之—只是当时已惘然(1)
一 苏玫看着手机,她觉得视频里林亨泽的脸有点变形,眼珠都有点往外凸,脑门那么高,又锃亮,眼袋那么明显……到底是一把年纪了。不过,她还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温情和热切。七年了。苏玫心里就叹了一口气。 “我让秘书去打个招呼,把你调到行政部吧,研发部挺累的。”林亨泽说。苏玫垂眼想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不用了,研发部挺好。”她的笑微微有点苦。如果林亨泽在上海她就愿意调去清闲的行政部。当然了,如果她在吉德她也愿意调去清闲的行政部。说穿了,只要他们不是这样牛郎织女地天各一方,她都愿意调去行政部。她愿意调去行政部的根本原因就是她要和他在一起,她愿意花比工作更多的时间去——与他朝朝暮暮相对。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七年了。她已经是吉德市市府高官林亨泽的情妇七年了。 二 七年前,苏玫是一个刚从大学校园里毕业长发及腰的女子。吉德市委宣传部在上海搞了一个文化展览。苏玫那时候还没有入职,她在回家乡和留上海之间犹豫不决。如果她那时候要入职,随便哪家公司的前台她都是可以轻而易举进去的。她去看了那场来自家乡的文化展览。那时候的林亨泽官位没有现在这么高,人也没有现在这么老相,虽然人到中年,若用“轩昂”来形容,倒也贴切。 苏玫和林亨泽眼光对视第一眼,她就知道,他看上她了。她大学里并没有像有些女同学那样,入夜就在校门口被各种轿车载着绝尘而去,但她也是谈过恋爱的。林亨泽看她的眼神带电,她很快就收到了。而且,他的这种带电的目光和大学时代那几个仰慕她的男生的带电目光又不一样。那些男生看她的目光里,爱慕和喜欢都是直白的、单纯的,因而也就是轻薄的。好比笑眯眯地问,“我喜欢你呀,你喜欢我吗?”如果回答的人说“不喜欢”,那那边也就“哦”地一声放下了,不要说不伤肝胆,简直是要伤点皮肉也难的。但林亨泽不一样。他目光中那种热烈的欢喜和强烈的克制混在一起,几乎就像正负抵消一样叫人难以察觉了,而一旦察觉到,那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苏玫感觉到了,而且,她也对他带电了。需要理由吗?好像和他的官位有关,似乎也无关。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她明确自己的心,我也带电了。但年轻女子苏玫还是在林亨泽这中年的官员这里保持了表里如一的得体。她记得,第一次横穿南京路常德路的马路时,他非常绅士地将手在她腰部一搭,是一个非常礼貌的扶持动作,她觉出了他手掌轻贴在她腰部轻微的颤。再后来,他们第一次燕好之时,林亨泽竟然不举。他反复努力之后,颓丧万分,简直像是哀求似地向她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样的……”那一刻,她有些心疼地抱紧并不年轻的他,反复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不要紧,不要急……”她真心地,热忱地吻他,对这失败的场面毫不在意。那一次之后,他很久都不联系她。但她胸有成竹。第二次终于来了。她依旧欣然赴约。这一次,他骁勇异常。他奋战在上,却泫然欲泣地对她说,“知道吗?如果这次你不来,那我可能就真的完了。”苏玫轻拍他汗津津的背脊说,“我知道。” 三 那一年,林亨泽问她,“你是要留在上海,还是回吉德?”苏玫动了一点心思。她十分相信林亨泽的性能力和当下对她的感情,却对未来岁月并没有十足信心,这和她原本寒门的出身多少也是有些关联的。苏玫反复思量之后,说,“我还是留在上海吧。”她选的是以退为守,而后以守为攻。留在上海,会让距离感持续美感。留在上海,会让他觉得她懂事,不咄咄逼人,给他后院转身腾挪的余地。留在上海,会让她为自己拓宽一片天地,万一哪天山不转了,还可以指望水转。 谁知道,这一留,就是七年。回不去的家乡,回不去的青春。不能见天日的爱情。 可在这七年里,林亨泽也还是用实际行动向苏玫表达了爱意的。在不影响他仕途奋进的前提下,他努力地离婚了。在第五年的时候,发妻无望,这愿景差不多就要达成了。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的乌纱帽马上又要换一种颜色提一个级别了。没有人不允许他离婚。但潜规则十分明朗地如尚方宝剑高悬——如果林亨泽离婚,乌纱帽就暂时不换颜色和级别了,继续戴原来的吧。发妻这时候倒是淡定得很,“亨泽如果你对那女人是真爱,我就成全你们吧,你也别计较了。”但林亨泽却不能不计较,毕竟他还是凡人,而不是仙家。 林亨泽把球踢给了苏玫。他说,“你来做决定吧,你让我离,我就离了。你如果叫我暂时不离,那咱们就先等等。”他这么做的时候其实心里早做了决定。苏玫如果让他离,那他是绝对不离了。苏玫如果让他不离,那他也就不离了。今后也不离了。但他会对她更好。 四 苏玫又不是傻子。她已看清形势,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个祭品了。在这种情况下,她抚着特意赶到上海来安抚她的林亨泽胸前几根有些焦黄的胸毛说,“还是别离了吧。咱们不在乎那么个形式。”苏玫在合适的情景中,把假话说出了发自肺腑的诚意。林亨泽一只手从苏玫的肩头往下一直抚摸,那抚摸是和欲望无关的,却充满感念和知遇。林亨泽已经很多年不在苏玫跟前颤抖了,但这一次,他一路抚摸着她,又一路情不自禁掌心发颤。苏玫安然受用这颤抖,心内一叹,亦一嗤。 不久之后,苏玫就提出要去读一个教师资格证。林亨泽一叠连声说“好,很好。”走渠道报名,经济支持,全方位到位。苏玫很快就考出了证书,很快就在上海市外事办某下属单位任培训师。她开始变得忙碌了。几次林亨泽说派人接她秘密回吉德欢度周末,她都说要加班。其实林亨泽早已过了贪享欢愉的年纪,如果只是欢愉,换比苏玫更年轻更娇媚的女子,以他现在的地位和条件,也不是不可以。他只是不能给予她,又不能放下她。林亨泽便亲自来上海。虽然,苏玫依旧满脸欢喜、满腔温情,但是林亨泽已觉出,那套在他们认识第二年他为她购置的二居室,此时已失却了爱巢应有的温度。 燕好之后,苏玫伏在林亨泽胸口说,“单位要派我去新西兰执教。” 重洋远隔。雁字难回。渐行渐远。伊人已去。 林亨泽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抽身事外他也觉得苏玫这么做不算过分。可一旦身陷局中,他仿佛听见自己苍老的喉咙里咕噜出一连串的“不。” 林亨泽没有应苏玫的话,而是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这房子有些小了,咱们换一套西郊的别墅吧。”端起床头的杯子饮了一大口红茶,咽下一半,把另一半亦真亦假地嘴对嘴喂给了苏玫,又接上下半句,“再把你的户口落在上海,迁进去。” 啼妃2018.2.11
(注:虽然发稿,但不参与加精与计酬,谢谢;没有一一回复的习惯,谢谢;另,不喜者勿阅,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