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相宜 于 2018-2-12 11:47 编辑
毒舌电影推荐这部老年人电影,我立刻找来看。或许因为父母和亲戚都比我年长许多,我经历了身边一个个老人的逝去,我又在养老院生活过一个多月,我对老人一向更有亲近感。和老人相处,如读一部生命史诗。
影片最打动我的地方,是90岁的老Lucky和中年的律师,两个曾经互怼的男人,开始谈论自己的恐惧。老Lucky说他摔倒了,他很怕死;律师说起侥幸躲过的一次车祸,体会到了命运无常,此后他买了各种保险、安排好遗嘱,万一自己不在了家人也能和从前一样生活。老Lucky说:“怎么可能一样?你还是死了呀。”屏幕内的两人和屏幕外的我,默然泪目。人心最柔软的部分是相通的。
很多时候我们不敢谈最深的恐惧,不敢面对死亡,所以回避老人。小孩都是讨喜的,他们面前是白纸一张的无限未来。老人只拥有过去,像老Lucky和扮演者哈利·戴恩·斯坦通,俊美的容颜布满老年斑,肉身日渐衰弱丧失自由,曾经的道德信仰不合时宜,曾经的伙伴一个个离去不再有深夜能聊电话的对象……我们恐惧老年,恐惧看见自己必然的未来。连闯过战争生死关、玩世不恭一辈子的老Lucky,面对生命尽头,也忍不住惶恐脆弱。
“你、我、香烟、一切,都变成一片虚无。没人该负责。最后只是虚无。”“然后呢?”“然后一笑置之。”这些话由年青人说相当轻浮矫情,而从一群老年人——老演员——嘴里说出来,是历经世事之后的释怀安然。他们笑命运,他们与命运握手言和。
我在养老院,认识了形形色色的老人。邢奶奶整洁矫健,只有我知道她独来独往的秘密是她耳聋听不见任何声音,要强的她不想别人知道,她拉着我的手聊了很多话,后来我回访养老院她已经漂泊到别处。唐奶奶年纪轻轻从山东嫁来天津,她喜欢坐在门口为我哼唱她家乡小调,我第二年回去,她因糖尿病去世了。樊爷爷为了家庭放弃市里工作回到县城,把七个儿女培养成高学历,他说我长得像他二孙女,每次我回院他塞给我各种好吃的。去年我离开那座城市之前去看望樊爷爷,他已经卧床神志不清,我静静陪在床边,他打手势想喝水,我倒杯水将吸管放在他嘴边,看着他满足如婴儿的微笑,无论他是否认出我,我都很开心了。和这些八九十岁的老人在一起才感受到时间的紧迫、快乐的珍贵。我为院里每个熟悉的爷爷奶奶拍了一张照片送他们,一个陌生奶奶怯生生地问她能不能也拍一张,我把照片送给她,她笑得真像孩子。
繁华落尽,生命归初。每个人的生命,是一部史诗,我们可不可以耐心读完结尾?
《老幸运》主演哈利·戴恩·斯坦通,好莱坞黄金配角,1926年大萧条时期出生,二战老兵,吟游诗人,音乐人,终身未婚……他在主演的这部片子公映几个月前去世。他用最后一部电影,说给自己,留给世间。
我记住的,不是他衰老或年轻的面貌,而是他的口琴声,是他面对镜头最后一抹温暖又骄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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