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老 井

鸽子杨军

　
　　                               鸽子杨军

　　 这是个听来的故事。但却是一个千真万确的真事。

　　这是谁也始料不及的事，天会干旱得这么严重。

　　连村子里活得最老最长的刘奶奶，九十多岁了，都说自打记事起就从来见过这么旱的天气。

　　从去年秋天开始，到现在，都没落过一滴雨。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本来应该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可树木不仅开不出花长不出叶，都快枯死了。就连村子前面那条一年四季不断的水沟，也已干得冒火烟了。村边老榕树下那口井，村里人吃了几百年，前些日子还丝丝缕缕出着水。可现在，从天不亮等到日上三竿只能接下一桶水。

　　村组长王老四，最近一段时间来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前两天时令一到春天，王老四还猴急马急地召开会议，一年之季在于春，大家得做好准备，地里的小春，什么麦子啊的豆子全都干枯了，一粒粮也收不到了。可再旱也不能等着饿肚皮。春风一吹，雨可能会下，上级已经作了“抗大旱，抓春耕，饱民生”的工作安排，大家伙要有信心，随时准备做好种大春。在村里，别人的话的可以不信，老人的话可以不信，父母话可以不听，可王老四的话，大家都听大家都信。

　　这王老四，可是条响当当的硬汉子。很多年前的一天，发生了大地震，王老四作为一村之长，首先带领村里的青壮年人开展自救，救完东家救西家。最后，他自己本家的人，从倒墙破瓦的泥泞里刨出来时，早就去逝了。谁都记得，他那气息奄奄的十岁的儿子刚挖出来时，眨眨眼睛，头一歪，就去了。王老四跪在地上，抱着儿子红着眼睛，哭喊着说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儿子，哭喊着谁叫我是村组长谁叫我是党员啊！王老四哭得地动山摇，全村的人无不潸然泪下！

　　村组长王老四从此成了独人一个。硬汉子王老在村里处理事情，无论是分化肥指标还是分果树苗优良种子，一律公平公正公开，最后老给自己留一点，按他的话说，自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切得优先考虑别人。按国家政策，土地一分五十年不动，可时间长了矛盾就出来了：一些人家，新娶了媳妇新生了孩子，可田地还是老样子，田地不够，缺衣少粮，咱办？一些人家，老人去逝闺女嫁出去了，田地多了，丰衣足食了。可谁家会愿意把多出田地拿出来呢？王老四带头，先把自家那些个逝者的田地，拿出分了。他这一带动，全村人都学着，不用动员，村里人再也不会有多田少地的现象了。
　　村里人提起王老四，只有一个字：好！

　　外村的人说起王老四，也只有竖起大拇指一个字：好！

　　就连村里那些进城打工进过世面的青年男女，在城里听过了许多贪官的事见过了许多坏党员令人发指的行为，有空没空也爱骂骂贪官党员什么的话，可有一句话是却常挂在口头上的，那就是：要当官，就得像我们村的王老四！要当党员，就得像我们村的王老四！要当好人，就得学我们村的王老四！每每有人不屑一顾，“切！王老四，村组长！也算官！”村里的年轻人准会和你较真和你急到底！

　　去冬今春又遇到这样的大天旱，全村人都没招了。一夜没睡好觉的王老四，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那瓶矿泉水，是隔壁李四麻子家上小学的四妞专门背回来给他的：学校每人每天发一瓶矿泉水，可孩子们都舍不得喝完，非常口渴了才喝一丁点。更多的水总是要攒着，到周末了带回给家里的大人喝。这不，四妞专门拿了一瓶来给王爷爷喝！

　　王老四手里提着矿泉水，眼里湿湿的，多可爱的娃啊，要是自己的孩还在，那该……王老四看看天，白花花的太阳扎人眼。看看村前干涸的河和死寂的田野，要是在往年啊，沟里全是孩子们拿鱼摸虾的欢叫声，田野里应当是耙田翻地牛哞马嘶准备插秧一片忙碌的景象，哪像现在，村里连狗都口渴的懒得汪汪呢了！牛的叫声呢，听不到了，人都喝不上水了，村里的早就狠心把牛马卖了……

　　王老四心里愧疚极了：自己是一组之长，可就没半点法子帮村民啊！？都说是苍天有眼，可有眼的苍天看着庄稼死啦人没水喝了为啥还不下雨呢？更让人焦心的是，天气预报说可能到初夏都还没雨水。没水，不用说生产，生活都困难了。没有吃没有穿，政府和上级会帮老百姓。没有水喝，上级也会送来。可远水总解不了近渴啊！老是靠一车一车送水，那可不是常法，得从长计议！

　　这样一想，王老四决定了：打井！自己要带村民们一起打井！

       王老四一招呼，村里人齐刷刷地集中到晒场来了。大家伙哀声叹气议论着这百年不遇的大旱。王老四说话了：静——一静，大家不要说话了！晒场一下就静了下来，人们的目光齐刷刷看着王老四。王老四说话了：等不是办法，干才有希望。大家都知道了，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下不来。可什么都可以缺，不能缺水，水是人的命根子！现在大家不能这样等在家里等老天下雨，政府已经号召我们要开展生产自救了，老天爷救不了我们，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救自己！从明天起，我们全人集中力气挖井。村里那口井干了，可还有水浸出来。百年老井，只要深挖下去，就一定会有水！井要挖大点，挖深些，水多了，周围几个村乡里乡亲的，一起喝！

　　大家连连点头。说着说着，王老四突然猛烈地咳起嗽来，村里人这才发现，这么久没注意，王老四消瘦了许多。当个组长不容易啊，村里的事都得操心！有人忙问组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王老四摆摆手，说都是怪天旱的，没事。王老四接着说：自己当村长这么多年，每月有几十块钱补贴，都存着没花呢！去年兼职做科普宣传员，每月又有五十块钱，全放着呢。现在，都万把块钱了，一个人留着也没啥用，就拿去买工作具炸药吧！闲话少说，明天动工！

　　轰轰烈烈地挖井就这样开始了。男人们在井里挥舞铁锹撬棍，抬着电油钻打炮眼，炸石头……女人们背着篓担着筐往外搬泥土！王老四一马当先，搬石头，挥铁锤……领着大家干得卖力而起劲！只是王老四常到胸口闷闷的，不停地咳嗽，有时还咳出血来！村里人见了，都让他歇歇，可他只有一句话，又硬又响：一日打不出水，一日不休息！人们都说，这你追我赶的劳动景象，只有大跃进那会出现过！可现在干的是大实事，不是大跃进！

　　井一天天深了，井底开始渗出水了。这挖井的工程眼看快结束了。村里人有说不出的高兴，井底出水了，水越来越大了，再用石条子和水泥修好井壁，低矮的一边铺上石台阶，井就修好了！

　　在准备修井壁的这天晚上，王老四宣布提前休息一下，大家庆贺一下。春风中仿佛也吹来湿湿凉气。人们有说有笑，张家有鸡杀鸡，李家有肉炒肉，杨家有青菜拔青菜，朱家有老酒提上些……人们开开心心地说着笑着，沉浸在幸福与喜悦当中。要知道，自从天干旱以来，人们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这村里啊，只要有了水，人就有了信心就有了勇气，再大的旱，都不怕！

　　饭菜做好了，人们去喊王老四。只见王老四脸色苍白，不停地咳着嗽。可脸上荡漾着快乐的笑，一边走一边还说：真是年纪不饶人了！居然这点活计就把自己累成这样！想当年啊……好汉不提当年勇，都怪这天旱给闹的！边说边摸着花白的头发。近六十的人了，不服老也不行啊。不怕笑话，昨晚上还梦见孩子和孩子他妈呢！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说：说真的，好多年了，怪想她们的。

　　看到王老四来了，大家的掌声如雷。不，经久不息的响声就像汩汩往外喷涌的泉水才恰当呢！

　　大家一致要敬王组长一碗酒。王组长笑眯眯地说，酒一会儿喝，自己最想喝的就大家伙一起挖出来的井里的一碗水，大家都应该一起喝一碗水。王老四的话音刚落，又是掌声一片，恍如泉水丁咚。

　　凉白开水倒进碗里了。王老四高高举起碗，环视着看了一遍大家，只说了一个字：干！此时无声胜有声，在场的人无论人老人小孩，全部端起碗，咕咕咚咕咚喝个精光！

　　大家正砸巴着嘴呢正准备接着听王老四往下说呢，只见王老四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人们急急忙忙扶起王老四，寡白的脸上还带着笑，嘴角流着血，只说了几个字：水——水——，井——井——井！头一侧，再摸鼻子，已没有气息！

　　那个晚上的饭菜谁也无法下咽。

　　后来，人们把王老四和他地震里死去的家人葬在一起。立了块墓碑，刻碑时，人们才想起王老四在村里活了一牌子，可那大名叫啥，竟然谁都想不起。人们都喊王老四，或王组长，可刻王老四王组长都不大好。最后，异口同声说就刻王老井吧！吃水不忘挖井人，得让村里祖祖辈辈的人都记得王老井！

　　井修好了，汩汩的清泉水不舍昼夜地涌出来。有了这口井，村里吃水的问题解决了，周围几个村里人吃水的问题也解决了。

　　据说，这口井还有个怪现象，说无论是谁站在这口井边，只要大声喊：老四哥——老四哥！王老井——王老井！井里出的水就特别的大，井水发出的声音就像一个人在哈哈哈大笑，又像是一个人在哎哎哎地应答！村里的人都说，那响声，和生前的王老四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事情，人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睛。说的人，说是真的，他自己亲自试过了。王老井也是真的，报纸上都报道过了。那井的神奇传说，信不信由你，我虽然是个科普工作者，我也是个党员，可我相信，并且笃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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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3-28 23:05 编辑 ]

鸽子杨军

笔者说：不要因为写到抗抗，大家回避；不要因为写到正面的党与官，大官一笑而过。上周捐完款，明天就要下乡了，除了宣传，我无奈且何。苍天有眼，可不下雨，我能奈何？其间之事，源于生活，信与不信，全凭读者！

董万军

很不错的构思！
送上支持和祝福！ :handshake

刘满园

作品成功塑造了王老四这个人物，在大旱之年，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带领群众打井自救，最终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比较感人。主题鲜明。请两位版主也看看。

董万军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3-28 21:23 发表
作品成功塑造了王老四这个人物，在大旱之年，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带领群众打井自救，最终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比较感人。主题鲜明。请两位版主也看看。

感动刘老师的率真！
送上支持！
祝福杨军！ :victory:

邱天

是《王老井》，还是王老泉？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28 21:30 发表
是《王老井》，还是王老泉？

是啊，标题部分也没有必要那么多说明，有文题及作者署名就行了。

鸽子杨军

原帖由 董万军 于 2010-3-28 21:10 发表
很不错的构思！
送上支持和祝福！ :handshake

谢兄弟！

鸽子杨军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3-28 21:23 发表
作品成功塑造了王老四这个人物，在大旱之年，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带领群众打井自救，最终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比较感人。主题鲜明。请两位版主也看看。

谢刘兄，昆明有福了，今晚轰炮若干，落下今春第一场雨，在窗前，不知不觉，落泪了！

鸽子杨军

原帖由 董万军 于 2010-3-28 21:29 发表

感动刘老师的率真！
送上支持！
祝福杨军！ :victory:

只有经历过久旱的人，才真的想发自内心想写这样一篇文章。再次感谢！

鸽子杨军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28 21:30 发表
是《王老井》，还是王老泉？

谢邱兄，真当是王老井，写好后，就着情绪发上来，居然出了错，不知能帮我改否？我不知如何操作？

刘满园

帮你编了一下。

天下为公

没有作者笔下的形象，中国站不起来。
感动。
精华支持！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3-29 13:29 发表
没有作者笔下的形象，中国站不起来。
感动。
精华支持！

很现实的小说，感动。

邱天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3-29 13:29 发表
没有作者笔下的形象，中国站不起来。
感动。
精华支持！

改过的好了很多。支持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