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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em]柳雪影
作者：潘柏顺
1. My公司出台了一项土政策，在职职工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上的（包括四十五岁），无论男女全部下岗，一刀切。柳雪影今年正好四十五岁，毫无疑问，她也没有了工作。柳雪影哀叹她们这一代的命运怎么这么不好：三年自然灾害赶上了；十年浩劫动乱赶上了；上山下乡赶上了；住房改革赶上了，独生子女户赶上了；孩子自费上大学不包分配赶上了；住房改革赶上了；下岗失业的命运也无情地落在了自己头上。失去工作的沮丧和苦恼使她变得性情易怒，没事找事。看到屋内地面脏了就大声嚷嚷逮住丈夫出气：“你看不见地脏了，该拖了！眼瞎了！就知道看电视。”看见碗没刷，她掂起碗摔在地上，摔个粉碎；看见鞋没放整齐，他就一脚踢得找不到影，骂道：“连个破鞋都放不好！”丈夫体贴她可能是到了更年期，但更主要的是因为下岗的缘故，就对她说：“你怎么不去家政服务中心问问看有你干的活没有？” 一天下午外出逛街时，柳雪影无意看到一家“家政服务中心”，就径直走了进去，问一位正在办公的女经理：“老板，有适合我干的活没有？” 女经理抬头端详他一番：一米六的个头，虽相貌平凡却也五官端正，身材匀称利索。一看便知道这是个手头麻利的人。女经理爽快地说：“现在就有一份工作，钟点工，你做不做？” “什么钟点工？”柳雪影问。 “就是按钟点计算工资的工作。” “什么工作？”柳雪影迫不及待地问。 “有一位硕士研究生刚到一家大公司，租了一套新房子，需要打扫卫生，擦玻璃门窗。我看你挺利索的，如果你愿意，我这就和他联系。”女经理见柳雪影点头同意，连忙拿起话筒拨通电话：“喂，李先生吗》你要我找的合适人选有了，是现在过去，还是……哦，你一会儿就过来领她……好，一会见。” 柳雪影在登记薄上登记完毕，女经理说：“我看你是个爽快人，我这个人也爽快。一个钟头十块钱。”过了一会儿，李先生来到中介所，一见柳雪影就露出满意的笑容说：“王经理就是办事迅速。多谢了。” 柳雪影拿出五拾元手续费交给她；“这是中介手续费。谢谢啊”。这五十元中介费是家政中介保证在一个月内给柳雪影提供临时钟点工作的服务费。 柳雪影跟着李先生走着说着：“我儿子比你小两岁，明年也要毕业了。” “你儿子也是大学生？”李先生很高兴地说；“在哪个大学？” “在哈尔滨……” “全国重点大学。这所大学知名度很高，你儿子很有出息嘛！” “供个大学生不容易啊，我又下岗了。光靠他爸的工资很拮据。我再不找点活干，着大学生真的供养不起啊！……哎！“柳雪影伤心地说。 “他爸是干啥工作的？” “他爸——说起来是在铁路上工作，厂里人多活少，自负盈亏，能保住基本工资就不错了，甭说奖金了！靠他爸一月六七百块钱，每月寄生活费就得伍佰……“柳雪影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俺前些时也下岗了，一个月二百多块钱生活费。有些单位连生活费也付不起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者常乐，保持心态平衡，多活几年吧。” “就是，知足者常乐。农村有些孩子上大学根本拿不出钱来，全靠国家贷款。我考上大学时，靠乡政府和村里集资帮忙，不然，考上大学也交不起学费。”李先生说道。 “你还挺争气的。还是个硕士研究生！”柳雪影夸奖道；“我那儿子明年也想考研。最近又要钱买辅导材料哩。去年刚给他买了电脑。花了六千多。借了一屁股债……这孩子就知道要钱，根本不知道家里的钱来自不易……” “将来就好了。等你儿子考上研就大有出息了。” “是啊，这叫智力投资！”“为了儿子，我啥罪都能受。” 不知不觉，二人走进一幢新楼栋，上了三层。李先生打开房门，指着门后的洗脸盆和毛巾说：“你打扫房间吧。我擦玻璃。”本来擦玻璃的活儿李先生也想找人干的，得知这位阿姨也是大学生的母亲，便从心眼里产生了对柳雪影的尊重，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上大学，宁愿去做钟点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房间清扫完毕。李先生很感动地说：“柳阿姨真是好母亲。谢谢你为我打扫房间。”并掏出三十元钱交给她。 “你怎么给我三十元？还不到三个小时啊？” “超过两小时就应该付三个小时的钱。” 李先生说：“我也是从大学生过来的，你就当是你儿子也参加工作了。” “孩子，你也不容易的，刚参加工作。”柳雪影从兜里掏出五元零钱递给他说；“一是一，二是二，这钱我不能多收。” 李先生无奈，只好收下柳雪影找回的零钱。天色暗了下来，街灯亮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忽闪忽闪地向柳雪影眨眼。她心想：今天出来找工作运气不错，不满三个小时就挣了二十五元钱。下岗至今已经五个月了，从没有今天这么开心，这么充实。以后她还要继续找活干。自己也有两只手，不能在家吃闲饭。不能让丈夫养活我……想着想着，已经到了家属区。 丈夫柏林春下班后回到家，屋里没有人，走进厨房一看，饭也没有做，妻子这么晚还没回来，心里不免嘀咕着：整天不干活儿，就知道外出逛商场，连饭也不做。上了一天班挺累的，他索性躺在床上，不一会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门吱扭一声开了，柏林春惊醒了，一骨碌爬坐起来发怒道：“上哪儿去了？还知道回家？” “告诉你个好消息！”柳雪影兴高采烈地说；“我做钟点工了。不满仨小时挣了二十五块钱哩。” “做钟点工了！挣了二十五块钱？”看着妻子下岗后从来没有过的笑脸，柏林春的脸一下子由阴转晴，他惊喜地说；“有钟点工做了，怪不得哩，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歇着吧，我去做饭，我去做饭！？ 这天晚上，柳雪影一夜碾转反侧：我能找到活干；我还能挣到钱；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2 一星期过去了。柳雪影做了两个钟头的钟点工的小插曲慢慢云消雾散。柳雪影伊人是早上起床在家属区楼院和一群中年妇女们练过健美操后，买点儿豆浆油条，吃罢早点就坐在家里看报纸看电视。生活依然是重复单调无味。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她连忙拿起话筒说：“你好。——你是谁？——中介所……” 原来中介所的女经理没有忘记柳雪影来找工作的事情，有一家需要家政服务，月薪三百元，管吃不管住，女经理问他愿意不愿意干。柳雪影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第二天，柳雪影准时来带中介所女经理指定的地址，敲开了这家主人的门：“这是黄耀灿老师的家吗？” 一位细高个子戴着高度近视镜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先生打开防盗门说：“我就是，请进.。” “我叫柳雪影，是家政服务中心王经理介绍来的，请黄老师多多关照。” 黄老师表示热烈欢迎，请柳雪影进屋后，连忙请夫人程瑞萍出来相见。黄夫人体弱多病，左眼已经看不见，行动不太方便。柳雪影眼明手快急忙上前搀扶起她。黄老师说：“以后，夫人的饮食起居就全交给你了。除了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以外，还要接送两个小孙子上学。”一阵寒暄以后，由于离休后的黄老师在一家外资企业做顾问工作，临走时嘱咐说：“房间卫生打扫后，每个玻璃窗户要擦亮。” 做家政服务，无非就是像个保姆仆人一样伺候人，没有什么不好做的。柳雪影望着足有一百五十平米的宽敞明亮高雅洁净的房间，不禁望而生畏。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拖地板，擦桌子椅子，清除厨房灶台的油渍污垢，正干着，听见黄夫人在卧室叫她：“小柳，扶我去卫生间。”柳雪影急忙放下手中活计匆忙过去，搀扶黄夫人进了卫生间，帮她解腰带，提裤……” 整整干了两个小时，黄夫人在她的房间又喊：“小柳，准备做中午饭吧，做好饭还要接两个孩子放学呢。” 柳雪影好长时间没有这么连续忙碌干活了，突然觉得头昏眼花，而且是眼冒金花，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衫。正是八月伏天，她又累又渴，就直接倒了开水喝了起来，并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黄夫人看到柳雪影大汗淋漓的样子说：“小柳，悠着点儿，不要慌，今天打扫不完明天接着干。今天到此为止，做中午饭吧。”柳雪影感到这家主人还挺不错的，知道别人辛苦，能体谅人，不由得对黄夫人产生了一种好感。 “中午做啥饭？程大姐？”柳雪影问。 “蒸米饭吧。各种各样的菜买的都有，炒七八个菜，淡一些，少放盐，上年纪的人口味淡。”黄夫人告诉她放大米的地方后又说；“七八口人吃饭，你看着办吧。” 柳雪影做饭炒菜的手艺还行。她干活儿性子急手头快，菜在她手中一会儿就择好洗净，刀工也利索。半个钟头八个菜就做好了，电饭锅里的米饭也熟了。十一点二十分，黄耀灿回到家中说：“小柳，我领你去接孩子。我特意提前请假回来就是让你先熟悉一下，想让你先认识认识孩子，熟悉熟悉学校和路程。” 十二点三十分，黄老师的大儿子，大媳妇；大女儿，二女儿和两个小孙孙陆陆续续回到家中。香喷喷的菜肴已端放在桌上。柳雪影搀扶黄夫人出来就坐。全家人热热闹闹在一起就餐。饭后，全家人一致夸奖柳雪影做的饭菜好吃可口有味道。从半天时间的言谈接触中。柳雪影了解到黄耀灿是某局一位老会计师，离休干部。离休后被一外资企业邀请继续聘用。大儿子三十三岁已婚，有一男孩不满八岁，上小学三年级，叫明明；大女儿三十岁，离异，有一男孩叫聪聪，五岁，上育红班。孩子被判给南方抚养，由于女方非常喜欢男孩，经常把孩子自接到家中。二女儿二十七岁，正准备结婚。明明和聪聪在一个学校上学，每天都要接送。下午，柳雪影送罢孩子上学，继续打扫房间，擦窗户玻璃。不到五点钟，黄夫人催她：“该去接孩子了！”当然，接罢孩子，晚饭还是她做。 晚饭后，由于天气闷热，黄夫人又让给她擦澡…… 柳雪影干了九天。拿别人的钱不会那么容易，要不是这个理念支撑着她，五天就垮下来了。家政服务工作这么难做，刚洗完一大堆衣服，包括全家人的内衣内裤，还没喘过气，女主人又说：“把厕所冲冲!”或者：“我要上厕所！”或者“给我捶捶背！”她根本没有喘息的空。女主人只嫌她干得少，唯恐她闲一会儿。一天到晚，腰酸腿疼 ，头昏心慌。坚持干九天后，她实在支撑不住了，就撒个谎辞退了这份工作。 3. 闲不着的柳雪影没事干急的团团转，就想办法在自己屋里打起主义：给比尔当保姆打扫房间，自己屋里怎么不清扫清扫？于是，她就把室内的家具床铺颠倒过来颠倒过去，重新摆弄折腾了一番。一天黄昏，柏林春下班回家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撞进他的眼帘。那不是自己老婆吗？她在马路边干嘛？走近一看，地上摆个书摊儿，书摊前就他一个人。不等他的脑筋转过弯来，就听得有人在喊：“林春，我在这儿！”是自己老婆在喊。柏林春就推着自行车来到马路边，扎好自行车，笑嘻嘻地说：“哈哈——卖起书来了！卖动卖不动？” “我在这儿摆了大半天了，根本没人往前站，也没人问。”妻子心灰意冷地说；“摆了大半天摊儿，新书上都荡了一层土；不行，我卖书不行，收摊儿吧。”说收就收，妻子蹲下身来。柏林春帮妻子一边收摊儿，一边拂去书上的土，一边数着，一本一本地放进纸箱里。共有一百零六本呢。他问柳雪影：“你在哪里买的书？” “在图书市场。我买了一百多块钱的书呢。又让书把钱占用了。”妻子沮丧地说；“听书商说，这些书很有吸引力，很畅销的，可就是卖不动。真是的。”柳雪影想哭又哭不出声音来，想笑也笑不出声。她自言自语到：“想干点儿事吧又干不成，不干吧又想干。哎，做点事真难！” 丈夫把书箱放在自行车后加上，推起自行车就走，边走边安慰妻子说：“回家吧，万事起头难，第一天就想打退堂鼓了！没有信心毅力；没有坚强的意志不行。明天，我陪你一起卖书。” 柳雪影灰心丧气地说：：“你别给我打气了，掏钱买教训吧，这退堂鼓不打也得打！”夫妻双双一起回到家里，柏林春才知道柳雪影打退堂鼓的隐秘。原来，一个人卖书不行。她有个生理缺陷，半个钟头就要上厕所方便一次，附近又没有厕所；就是有厕所，进一次厕所五毛钱，一天下来，书没卖倒要倒赔钱！这生意能做吗？
4． 柳雪影的弟弟，弟媳双双下岗几年了。她们夫妻买了两辆三轮车。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到批发市场批发蔬菜，蹬车到指定市场卖菜。卖一天菜，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回家，一年四季起早摸黑风里来雨里去的实干精神感动着姐姐，为姐姐做出了榜样。柳雪影曾在家属楼大门口看到一张招聘广告，食品城招聘男女推销员，她便登门应聘，可人家一见她就说：“你不行。我们要的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生活似乎总在和她开玩笑，她好像成了被生活遗弃的人。可是弟弟，弟媳怎么能得心应手，坚持干了这么多年。近来，弟媳又有了新招，她把原来的一摊儿推给了弟弟，自己搞起了烙烙馍的生意，如今，小两口联手经营，而且还很红火。 兄弟家住在城乡结合部。“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弟媳见柳雪影走进家门说；“我刚收摊回来。” “是烙烙馍的热风把我吹来了。”柳雪影道；“小俊，又忙啥哩？” “你没有看见我正在和面吗？今天晚上先烙出一些，省得明天早起忙不过来。姐，你不是去做家政服务了吗？” “辞了，家政真不好做，一天到晚看人家脸色，人家让干啥就得干啥，我受不了那份子罪。” “可不是，人家的钱是好拿的？！拿人钱受人管。”小俊说；“姐，不如自己干，想干啥就干啥，想啥时候干就啥时候干，自由自在，时间自己安排。”柳雪影默默点头连连称道：“这是个好主意。” “姐，我看你也干这一行得了。前些日子我用废铝锅倒了三个烙烙馍的平底锅，给你一个，这锅好使着哩，烙烙馍一点儿都不会糊。”小俊说着把平底锅掂出来一个递给柳雪影。柳雪影接过平底锅，掂量着反过来倒过去看了一遍。铝锅和鏊子大小差不多，就是圆圈起半寸的锅沿。 “这是没办法逼出来的办法。”弟媳小军说：“和面也有巧法哩。学会这种办法不能外传，会这种办法的人多了，竞争对手就多了，明白吗？” “什么办法神神秘秘的不能外传？” “一会我教你，好学着呢。这种办法烙出的烙馍薄而软。一斤面可以烙八到十个，一袋面五十斤净赚二十元。恁兄弟俺俩每天卖两三袋面的烙馍，除掉自己吃的，每天赢利五十多块呢。”弟媳小俊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你今晚提前烙出来烙馍，天热放坏了怎么办？”柳雪影问。弟媳说：“烙出来的烙馍用干净的稀布包好，放在冰箱里。保证不会干。第二天打开还是软的。不信你回家试试。” 此刻，弟弟的手机响了，是丽江饭店的电话。“哦，要定一百张烙馍……好，明天中午十点半必须按时送达。”弟弟柳安高兴地说：“这不，来生意了。”他又称出十斤面，一边和面一边对姐姐说：“姐，你看我怎么和面……这样……这样……你回家试试。这一招是小俊教我的，不许外传的。” 第二天，柳雪影用自行车驮回一袋面粉，按照兄弟媳妇的祝福，用称称出十斤面粉倒进盆里和面，烙起烙馍来。以往她烙馍不在行，这次烙出的烙馍不是厚就是小，和的面不是软就是硬，一斤面最多烙六个。 晚上丈夫下班回来，见是烙馍卷绿豆芽菜，吃得很高兴。柳雪影得到丈夫的夸奖乐滋滋的：“明天，我还给你烙烙馍吃，再烙得薄一点儿大一点儿，练练手艺。”丈夫吃罢饭抹着嘴，看到妻子沾沾自喜的样子说：“你兄弟媳妇还怪有能耐哩，这下你学会了这一新招有什么打算？想做烙馍生意吗？” “练几天再说吧。”柳雪影得意地说；“你看我笨手笨脚的，我可不是那块料。” “你兄弟媳妇挺能干的，一个月能进几千块钱，能这样坚持下来也挺难得。”丈夫感慨地说；“咱又没有本钱，先这么干着再说吧。” “等儿子大学毕业了，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柳雪影又想念儿子了。儿子是全家的希望啊。她说：“又该给儿子寄钱了。明天，我给儿子寄钱去，不能让儿子受一点委屈。” 又练习烙馍几天，柳雪影烙得馍又圆又薄又好吃，就是一斤面只能烙六个，不管怎么烙也烙不出八个。对外做生意，如果烙不到八个就赚不到钱，这生意就白做，即使生意做不成，多学一门手艺也好，艺不压身吗。 5 进入腊月，不到晚上六点钟，天色黑了下来。东北风呼呼地刮着，像是要变天似的。柏林春下班回到家妻子不在，等了好一会儿，妻子仍未回来。墙上的石英钟指向八点整，妻子干啥去了呢？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也不说一声。正在此时，电话铃响了。他立即接通电话：“谁呀？是你。……哦，你在三门峡，和邱晓敏一块儿，……十天以后回来。你自己多保重吧。”他放下电话自言自语地埋怨起来，话不说完就放电话，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一个人决定。前几天好像听她说过想外出做床单被罩生意，他没怎么放在心上。 同家属院有个叫邱晓敏的小媳妇，三十二岁，外地人，做床单被罩生意的。听柳雪影说过，她来省城几年了，开始在鞋城做生意，也开过饭店，进来经常到三门峡；专门找外地赶会的日子去。她的生意信息可广了。这里有庙会，那里有农贸市场，别的地方有农贸交易会，她就在纺织品大世界批发些各种各样的床上用品去卖。这次妻子肯定也是和她一块儿去做床单被罩生意的。外面的风刮得更大了，柏林春来带窗前往外一看，这老天爷好像总是给人作对似的，妻子刚出门就变了脸。她拿棉衣棉被没有？穿得厚不厚？床上的被子少一条，可能是妻子拿去了。听她说邱晓敏外出做生意是拿被子的，和民工一样谁在别人的屋檐下。光一条被子怎么盖？也没带褥子，怎么不叫人担心牵挂呀！出外的谋生多么辛苦哇。他心疼起妻子来。过去，总是和妻子吵吵闹闹没完没了，现在想再吵上几句，跟谁吵去？她们一块儿问过算命先生，她们的一生就是吵吵闹闹磕磕碰碰的一生。有时吵到极端，妻子骂道：“你这个该死的也不死去！哪辈子欠你的，这辈子该还你的债。”他也曾玩世不恭地说：“你越咒我越活得精神自在，一咒十年旺。”或者“我就是不死，这辈子就是来刺挠你哩。”好像不吵不闹不像个家庭，就没有家庭的温暖，就没有家庭的感觉。看来，分别也是有好处的。分别，才能想起妻子过去对自己的好处；分别，才能体验到过往的日子是多么温暖幸福。不分别怎能想起耳鬓厮磨的甜蜜呢？ 不分别怎能感受到不在一起的凄凉孤独和寂寞呢？看来，不分别，就不可能有思念，思念的情感才会温馨甜蜜幸福。 分别的日历一天天撕到第十天。刚刚晴朗了几天的天又阴沉起脸来。柳雪影今天该回家了吧？大雪从中午一直下到晚上，还没有想停的样子。吃罢晚饭，柏林春焦急地望着窗外心中忐忑不安。十天了，妻子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生意如何？天寒地冻的冷不冷？妻子的收年年有冻疮，戴手套没有？外出选择严冬，真是的！不会等到春暖花开天暖喝了再去？把我自己抛在家里多冷清呀！想着想着，他打开电视机，也无心看电视剧。思念到深处，不禁打开门，向楼外走去，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沿着马路沿郁郁寡行，不免吟出一首拙诗作连忙归回家中写下来： 家 妻子外出不在家 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飘洒 一个人的饭好做又不好做 一个人做饭没情趣不值得 两块方便面泡出无奈与寂寞 和墙对峙无言无语 想起妻子在家的时候 总是絮絮叨叨惹人烦 如今倒想听听她无休止的诉说 总想拿起电话筒听听她的声音 妻子在家时是一顿美餐 热乎乎暖洋洋地直冒热气 妻子不在家的时候 家也外出了 我无家可归了 家像一艘空船 在没有月亮的夜海 ——单漂
6. 柏林春刚写完诗歌草稿，自己自娱自慰，寂寞中有诗歌给他欢乐，有诗歌作伴，别是一番心境，好似进入世外桃源，乐此不彼。烦躁中，寻找到快乐，也是文学爱好者的乐趣。突然，他听到门外好像有动静，仿佛有金属轻轻敲击们的声音。他连忙开开门。原来是寒风吹响防盗门上门帘的声音，非常失望地坐在沙发上叹息道：“哎！单身汉的日子真难熬啊！”以往总是妻子做好饭菜端在面前，这些日子全是自己下厨。墙上的石英钟不知不觉指向十点，看来今晚上妻子可能回不来了。说是十天后回来的呀，可能是明天吧。正在此刻，有人敲门：“开门，开门！”是妻子的声音，他喜出望外，立即跑过去打开门，迫不及待地说：“你可回来了！” “怕我不回来！想我了！？”柳雪影道。 “真想死我啦。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柏林春一边埋怨，一边接过妻子手中的大提包小提包，一边拍打着妻子身上的雪；“也不给我打个招呼……” “给你商量，你肯定不会让我去的。“柳雪影又拉进屋里两个编织袋说；”今天差一点儿回不来！幸好赶上最后一班车。要不又该受大罪了，这么冷的天，还下着怎么大的大雪！” “晓敏，快进屋！”柳雪影向门外招呼道。邱晓敏抱着一大编织袋东西进了屋。 “恁俩歇着，我给你们做饭，下鸡蛋面条，暖和。”柏林春一边做饭，一边了解妻子做买卖的情况。十天前，柏林春上班走后，邱晓敏按她们约定好的时间来找她。两人一起乘出租车去西郊纺织品大世界，批发了三千多元的床单被罩，打成包，连同货物一起上了西去的长途汽车。在三门峡城乡结合部贸易市场租了个摊位，柳雪影给邱晓敏当勤杂工，十天工资伍佰元。柳雪影没钱投资业只有当勤杂工。和别人合作当学徒做买卖她只好趟趟路，等自己有本钱投资也好有一条出路，晚上和晓敏睡在摊点上的编织袋上，冷了就把被子拿出来，两个人带的被子合着用，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西。贸易市场是个圆顶的大塑料棚，挺高大宽敞的，是不漏天的。但，大棚四下漏气。寒气逼人，通宵难熬。晓敏的口才不错，说得天花乱转，直到买主买了床单为止。柳雪影的嘴上不去，做生意真得向晓敏学习，晓敏就是有做生意的本事。然而，这次生意赔了。最后一天，顾客太多了。招呼不过来，丢了不少货，晓敏也没让妻子吃亏，给了她几条床单做工钱，值二百多块。 “番茄鸡蛋面条下好了！快吃吧。趁热。”丈夫把面条端放在饭桌上说；“晓敏，快吃吧，吃了就暖喝了。” 晓敏说：“我真不敢吃你做的面条哩。你不恨我吧？我把你夫人骗走了。” “说哪里话哩，感谢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你把她带走，我还不知道我是生活在福中哩。” 吃饭的时候，柳雪影却不住地咳嗽起来。 “感冒了吧？”柏林春心疼地说；“一点儿都不知道保重自己。” “我去的第二天就感冒了。晓敏让我到附近卫生院看了，也吃了药。我们一旁的摊位上有个电炉，这才喝上点开水。市场上有卖饭的，天气干燥得很，渴得要命。”柳雪影边吃面条边说；“虽说又受苦又受累又受冷，这些天心情倒是挺愉快的。一路上的风景多好啊！空气又新鲜，像是外出旅游。嘿嘿……等明年春暖花开时我还要和晓敏一块去。” “还去呢！咳嗽厉害了还会发展成肺炎哩。”柏林春嘀咕着。 “还是老公心疼你吧！”晓敏对柳雪影作个鬼脸恬怪地说；“以后，我可不敢再让你和我一块儿去了。看把你老公心疼的……真得了什么病，我可担当不起呀！” “明年春上我一定和晓敏一块去！”嗔怪丈夫说； “这点儿小病算个啥！哪有那么娇气的。” “外出做生意。哪有不头疼发热咳嗽的。这是常有的事情。别把它当回事。”晓敏也说；“慢慢习惯就好了。” “明年，我一定去。省的和他在家斗嘴。我不能在家光伺候他。我也不是他的保姆。谁离开谁都能过。”柳雪影瞪了丈夫一眼，故意激将他。 “说真的，她这一走，我中午在单位就餐，每天早晚都是方便面，没有吃上一顿热汤。她在家时，顿顿都是四菜一汤……”柏林春认真地说。 “看看，人家心里挂牵着你哩。以后就别再和大哥分开了。”晓敏说得柳雪影不好意思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邱晓敏也回家去了，两口子洗涮完毕躺在被窝里，柏林春迫不及待地解开妻子的内衣纽扣，心急如焚地紧紧搂住柳雪影说：“电热毯也烧热了。怪暖和的……” “看把你急的！这才几天不在一块儿，就这么急。”妻子装着不耐烦的样子，却不知不觉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丈夫……” “肥水不流外人田么。”丈夫风趣地调侃道；“你没听晓敏说，还是我疼你吗。” 柳雪影心里一阵感动，一股热泪顿时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淌在枕头上。她喃喃地说道：“春，这几天，真的——好想好想你，好想……” 柏林春笑嘻嘻地调侃道：“我也想你，乖，宝贝。你没听人家常说，小别胜新婚吗。” 窗外，东北风一个劲儿地呼啸着像狼嚎一样想要把人吃掉似的。纷纷扬扬的大雪依然下个不停。明天，将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2013年8月20日于郑州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8-3-25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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