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纪事》之—只是当时已惘然（5）
一 苏玫身体的变化和情绪的变化，3号都是知道的。除了按摩，他沉默地静止着，但又绝望地沉沦进去。 “求求你，救救我们……”大了肚子的苏玫坐在按摩床上，拽着3号两条胳膊扑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3号僵硬地站着。他觉得喉咙管里好像有什么异物，他使劲儿吞咽，吞咽了一次又一次。 “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3号平静地说，其实他还是有些伤心的。 “你帮的了的，我要你和我结婚。”苏玫用两条胳膊箍住3号的腰。她原本是个还算清高的女人，但此时在3号这里简直就是讹诈了。不过呢，即便就算是讹诈3号吧，苏玫还是心安理得。 他长得像她的情人，她的情人搞大了她的肚子然后本人翘了，现在她求他和她结婚，把孩子生下来。一想这剧情，3号就堵得慌。3号又僵硬地站了一会，任由苏玫把他的腰箍住。 “你可以找别的更合适的人帮你，我只是一个瞎子。”3号又说。其实他是挣扎得厉害。如果苏玫说出一句“我就是只要你帮我”，他就全盘崩溃了。但苏玫一径哭着，只是不断地说着：“求求你，救救我们……” 她多么自私啊！ 老天像是早就知道林亨泽会半路翘离一样，于人生的半途埋下3号这个伏笔。3号除了眼睛看不见之外，无论声音相貌都是林亨泽的翻版。而且这段时间处下来，苏玫知道，他虽然身处黑暗，身处底层，却是个既硬净又柔软的人。只有他能拯救自己和腹中林亨泽的遗腹子了，毕竟她还是活在这人世间啊！ 二 光明按摩店的老板娘不接受3号的辞职。 “为什么辞职？你离了我这儿你一个两眼一抹黑的瞎子到别处去怎么活？” “我到别处去怎么就不能活？我换个地儿当按摩师不成啊？” “那你得说说我光明按摩所哪块得罪你了？干什么事儿都有一定的规矩，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光想这么脱身走人，我可不依！就算你去了别的地儿，你看看你干得长久干不长久？”东北老板娘相当彪悍。 东北老板娘这么对着3号大声吵吵的时候，苏玫还在按摩间没出来。是3号说让她等着，把事儿解决了好一起走。 苏玫这时候就挺着肚子走了出来，轻言细语地对东北老板娘说，“老板娘，多谢您这些日子来对他的关照，他要和我结婚了，所以不便在您这儿继续干了。” 东北老板娘整张脸上的肉都沉下来，盯着苏玫的看了半天，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的肚子，再转过头看看3号，然后她就昂着头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简直把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东北老板娘笑够了之后，把一只手重重地拍在3号肩头，“哈哈哈哈，行啊，3号，出息哈，出息……一个瞎子，一会儿工夫，连老婆带儿子带乌龟王八蛋留下的钱财，统统接盘了哈，可以可以……” 3号一直不说话。这会儿他往苏玫这边靠了靠，准确地摸到她的手牵住，凭感觉把脸仰着往老板娘方向，“那我可以办辞职手续了么？” 苏玫心里很清楚，东北老板娘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除了3号是一个优秀的按摩师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可那别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有那别的故事存在，也丝毫不能破坏3号在她心里既硬净又柔软的印象。那别的故事一定是东北老板娘太淫荡引起的由头，所以现在她恼羞成怒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三 苏玫所在的科技研发单位，还是有人知道她和林亨泽的故事的。不然她哪里进得了这样的公司？不然她哪里想去行政部就去行政部？想去研发部就去研发部？当然那都是高层人物知晓内情罢了。 研发部的同事去吃了苏玫的喜酒，未免惊乍。原来苏老师真的还没结婚？原来苏老师竟然找了个瞎子？啧啧啧……所以呢，苏玫还是算错了。她以为她找一个活人和自己结婚，给世事人心一个交代，就可以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诸不知，你什么也不说不做，人家也许都以为你就是已婚妇女一枚。你大动干戈竭力掩饰或者说叫矫枉过正，却一不留神反照了人心的另一面。 “苏老师，这个……啊，您现在有孕在身，啊，对吧，所以，目前在脑力劳动较强的研发部实在不太适合，啊，是吧……”得到上级授命的刘经理找苏玫谈话。苏玫深受感动。她说，“谢谢刘经理关心，调往哪个部门，我遵从公司安排。” 刘经理顿了一顿，眨了眨眼，堆上满脸笑，轻言细语地说，“哦……苏老师，咱们还是先回家养好胎要紧。” 苏玫就这样失去了工作。 四 “没事，我有钱。”3号把一张招商银行卡给苏玫，这些年来，他当按摩师所有的积蓄都在里面。 苏玫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一把把银行卡推回去，嘴里轻声斥责道，“胡说，怎么能用你的钱呢！” 3号的脸又僵住，露出受伤的表情。他果然什么也不是，就是那个死了的林亨泽的替身。苏玫丢了工作有什么要紧，林亨泽肯定留下钱给她了，她用林亨泽的钱养林亨泽的孩子和她自己的后半生，与他3号什么相干？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玫依偎上去。 “不是哪个意思？”3号问。 “我已经害你丢了工作，你愿意和我结婚是帮我大忙，我怎么还能用你的钱？你的钱都是一分一厘的血汗钱啊！”苏玫细细地解释道。 “可是我现在不是觉得我在帮你，我是娶了你，要对你和孩子负责。”3号说。 苏玫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涌起愧疚之情。她算了算日子，还有三个月要生了。 五 “你陪我睡吧，别去另一个房间了。”苏玫说。 3号楞了楞，摸索着抱了一条被子挨着苏玫床边的沙发躺下。苏玫去扯他的胳膊，几乎命令似地说，“我让你睡床上！” 3号就上床睡了。 苏玫西西索索脱了睡裙，托住大大的肚子，把身体贴上去。3号连滚带爬下了床。 “你嫌弃我？”苏玫的眼泪流了出来。人家毕竟和自己结婚了，是帮了自己大忙，不表示一下太说不过去了。她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3号竟然！ “你瞎胡闹什么呢？也不看看自己多沉的身子！”这回轮到3号呵斥苏玫了，却是亲昵的语气，多少有一点故作。 苏玫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是不可以嫌弃她的。苏玫再次觉出自己的自私，甚至歹毒。她西西索索又把睡裙穿了起来，平静地躺着。过了一会，她就这么躺着说，“可我还是要你上床来陪我睡。” 3号呼啦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喘息了一会，几乎是哀求地说，“你也考虑下我的感受好吧？” 苏玫躺着说，“我不管。” 3号就很大声地“嗐”了一声，摸到床上，靠着苏玫睡下。 苏玫侧身睡在3号怀里，他们都很平静。但不一会儿，苏玫觉出3号的身体有变化，苏玫觉得很安心。她在静默里咧嘴笑了一下，放心地捧着大肚子睡着了。 啼妃 2018.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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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28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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