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的荔枝

渔火对愁眠

“这荔枝多少钱一斤？”孟杰在楼下看到一个摊档正摆卖着又圆又大、红润光滑的荔枝，情不自禁地问起摆摊的老头。
　　
　　老头一边忙着给其他客人称荔枝，一边转头看一眼，回答说：“三块！”
　　
　　孟杰感到第一批上市就这价格，还是可以接受的，决定要买几斤回公寓里，跟室友平兄饱餐一顿。但眼下还没吃晚饭，他先一步往旁边的饭馆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孟杰惊奇地发现，那摊档上又圆又大、红润光滑的荔枝居然全不见了，只剩下一旁那些看着棱角分明，不那么大，不那么圆，也没那么红润的荔枝。
　　
　　“之前摆这边的那些荔枝呢？都卖完了？”孟杰不由得问。
　　
　　老头点点头，呵呵笑道：“小伙子，终于回来买荔枝啦？其实，你挺幸运的嘛！”
　　
　　这语气虽然平平淡淡，但孟杰听起来觉得其中暗含着嘲笑的韵味。本想不买的，但毕竟这是第一批出来的荔枝，如果不买来吃的话，那心里就会有一种‘落后’的感觉，那样的话，以后吃起其他荔枝就没什么味道了。
　　
　　于是，孟杰只好忍着性子：“你这剩下的荔枝，称五斤给我吧！”
　　
　　老头微微一笑，然后称了五斤棱角分明的荔枝，装好袋，递给孟杰。
　　
　　孟杰递给他十五块，拿了袋子便想走。
　　
　　老头慌忙拉住他，微笑着说：“小伙子，这荔枝四块钱一斤，五斤总共二十块，你少给了五块。”
　　
　　霎时，孟杰感到老头的微笑十分诡异，下意识有踩到坑的感觉。“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三块钱一斤么？难道现在你想坐地起价？”
　　
　　老头笑着说：“刚才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这摊上摆了两堆荔枝，之前你问的那堆现在已经卖完了，那个的确是三块钱一斤。但这一堆荔枝的价格，你刚才没问，是四块钱一斤的，这上面也有价格标签的，我还以为你看到了。”
　　
　　孟杰睨眼看了所谓的价格标签，好不容易看清楚上面用铅笔写着‘四块一市斤’的字样，细如蚊足。孟杰皮笑一下，接着以不可思议又附带点抗争的语气说：“你刚才那批上等荔枝才卖三块一斤，现在这卖剩的反而四块钱一斤，这到底是什么道理？你明明就是坐地起价，知道我要买荔枝，所以现在故意提高这次货的价格，这分明就是讹诈！坑人！”
　　
　　老头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强调说：“现在卖给你的荔枝不是次货，它和三块钱的品种不一样，所以价格也是不一样。而且，之前我卖四块一斤，现在我也是卖四块一斤，我哪里坐地起价，哪里坑人了？”
　　
　　孟杰感到好笑了：“还说不是次货，要不是次货，这些荔枝怎么堆到现在也无人问津？我好意帮你买这次货，不要你便宜一点已经算我吃亏了，你却反而再割多我一刀，你做生意也太不厚道了吧？”
　　
　　老头对孟杰的指责也恼怒了：“我不厚道？我这种荔枝是卖四块一斤就四块一斤，别的不多说了，想买的就给足钱，不想买的，把荔枝退回给我！”
　　
　　孟杰哪里受得住这老头趁机提价的恶劣行为，心里一堵气，这第一批荔枝吃来也是活冤枉，不吃也罢！“退就退！”
　　
　　孟杰拿回了十五块，扭头就走。
　　
　　“小伙子，你太自以为是了，不是我老家伙在欺骗你，而是你自己在骗你自己……”
　　
　　老头的话音随着孟杰一步步远去而淡弱，孟杰头也不回，径直上楼去了。
　　
　　等到孟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室友平兄回来了。看着他手上拎着一大袋荔枝，孟杰不由得问：“平兄，你的荔枝该不会是从路口那老头那儿买回来的吧？”
　　
　　“是啊！”平兄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买他的荔枝了，他很会坑人的！你看不出来，他笑起来很奸诈么？”孟杰神情有些不爽。
　　
　　“他怎么坑人了？我觉得他笑得很慈祥啊，一点也不感觉奸诈，是你错觉了吧。”说着，平兄已经将手上的荔枝搁到桌面。
　　
　　孟杰看着那些‘次货’，便又问：“我问你，这荔枝，他是不是以四块一斤的价格卖给你？”
　　
　　“嗯！”平兄点点头，笑了一下，“你又知道？”
　　
　　孟杰试图‘点醒’平兄：“我当然知道，可你不知道啊，那个老头之前有一批又圆又大、红润光鲜的荔枝，三块一斤，我本想买的，但吃完饭回来居然卖完了。于是我跟那老头要他的次货吧，就是这种偏小一点，表面又长棘皮的，他不但不便宜一点卖，却反而要四块钱一斤，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所以，你买他的荔枝，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咱们现在就去跟他退钱！这荔枝不吃也罢！”说着，孟杰就要提荔枝下楼去。
　　
　　不料，平兄一把拉住了他，“想不到，老人家所说的小伙子还真的是你啊！”
　　
　　“怎么？那老头还跟你说我来着？是不是骂我了？”孟杰感到不可思议，心里觉得肯定是那老头恶人先告状，想到处宣扬自己的不是，用来制造舆论。
　　
　　平兄笑着说：“那老人家没有骂你，我给他买荔枝的时候，他看到我跟你手上拿着一样的钥匙，就问我是不是跟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小伙子住在一起。我说是，然后他跟我描绘了你的外貌，简直跟你完全吻合了，我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后来这老人家说跟你闹了一些误会，所以他就额外的送了一簇又圆又大、红润诱人的荔枝给我，他还说这些剩余的所谓上等的荔枝，他原本是想留着一点拿回家去哄孙子的，但现在他愿意免费送给你尝尝。”
　　
　　孟杰听了，不知道这老头玩什么花样，但既然是把留给孙子的东西都赠送给自己吃了，孟杰还能说些什么呢。在袋子里，他果然发现了那些让他垂涎已久的大红荔枝。孟杰于是拿了一个诱人的荔枝，剥了皮，放进嘴里。但没想到，那味道并没有想象那么甜，而且荔枝核非常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荔枝的一半体积。
　　
　　“刚上的荔枝，不怎么甜啊！”虽然这么说，孟杰还是吃完一个又一个地继续吃。平兄当然不会只看他吃，于是也挑着那些大个子、红扑扑的荔枝来吃。很快，这上等荔枝吃完了，于是两人继续吃那些偏小一点，也没那么红的荔枝。
　　
　　结果一吃之下，两人都惊呆了。原来这种偏小的，表皮稍有棘的荔枝吃起来味道比那些外表看起来很诱人的荔枝要好多了！而且这些荔枝的核非常小，占整个荔枝体积的十分之一不到，这样一来，就显得买这种荔枝比那种表面光鲜的要实惠太多了！
　　
　　“哇噢！这荔枝，就算卖五块钱一斤，也得买来吃啊！”平兄不由得赞叹一句，然后狼吞虎咽地吃。
　　
　　这个时候，孟杰才突然明白那老头免费送荔枝给他尝尝的用意，他忽然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立刻往楼下跑去。
　　
　　那个老头果然还没走，他正清闲地坐在摊子前抽烟，看到孟杰走来，便微笑着问：“怎么样？小伙子，尝到味道了没？”
　　
　　孟杰很惭愧，对老头说：“老大爷，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老头微微一笑，吐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开始收摊，孟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头忽然自言自语说：“世人都只是看到表面的东西，而且也只注重那些表面的东西，然后从表面出发，一厢情愿地用自己的想象来判定一切，言之凿凿。这多么可笑啊……他们甚至有的至死都不知道，那些真实的东西，最本质的部分，他们从没获得过。于是，他们就从没品尝过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也就从没获得过最舒心的享受。……”
　　
　　最后，老头推起大板车走了，连同那些没有售完的‘次货’，一并消失在孟杰无尽的深思里面。

叶天呈

支持一下~希望能早日见到老师的首发作品呢，首发作品更容易吸引大家前来阅读哦~向老师问好！

zizhu

太虚较青睐首发作品哦，中财有专门的非首发区。期待您的首发作品。

渔火对愁眠

叶天呈 发表于 2018-3-30 08:50
支持一下~希望能早日见到老师的首发作品呢，首发作品更容易吸引大家前来阅读哦~向老师问好！

好的！会尽快弄个首发。

渔火对愁眠

zizhu 发表于 2018-3-30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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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明白了，谢谢提醒啊！

临沂风铃

加分支持一下老师佳作，问候老师

临沂风铃

一篇不错的小说，平凡的小事中蕴含着人生大道理。
感觉结尾部分可以去掉，给读者留有回想的余地更好一些。愚见，恕我直言。

渔火对愁眠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18-3-30 12:58
一篇不错的小说，平凡的小事中蕴含着人生大道理。
感觉结尾部分可以去掉，给读者留有回想的余地更好一些。 ...

老头不用自言自语是吧，直接推车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