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多悲悯，一物一精神——浅析高建新散文写作势态

王克楠

我认识高建新是从2006年上海海滨笔会开始的。当时讨论散文，他在会议上直抒己见，嗓门很大，使得我对于这位南方汉子有了近乎北方性的打量。认识一个人未必可以认识一个人的文，我认识的高建新的散文是从《蛰伏并快乐着》开始的，这篇看似不经心的散文，关注的不是人的生命，而是动物——蛇的生命，人也是动物，动物和动物之间该怎样相处，读着他的文字，逐渐进入深层次思索。

       高建新的文风是写实的，他即使是写形而上的思想，也是用写实的风格来呈现。存在，生命，永恒，这些主题，还是容易被写虚渺的，但是高建新很写实，在《蛰伏并快乐着》写了一条俗称“青风梢”的大蛇与人同在的自由状态，写了日本人侵略中国时，这条大蛇的神奇的表现，写了妈妈对于这条大蛇的一片善心，尤其是房子拆迁时对蛇的祝福，“妈定神一看，正是那两条青风梢。母亲惊愕不已，急忙跪下，闭目合十，心中重复祈祷：‘上苍保佑，来去自由。前程似锦，江山依旧。吉星高照，一路走好……’”与次情态相比较，当代许多的拆迁人，眼前晃动的只有钞票，连人的恋旧感情都不考虑，谁还会考虑动物的存在呢？

    高建新是体格强壮的，但是他的散文却是缠绵和细腻。说缠绵，他的散文没有男女之情的缠绵，而是他对于大自然，尤其是对于动物的密切观照，令人动心。《孤雁写给我们的一封信》是一片构思独特的作品，此心彼心，心心相通，写出了大雁的感觉，而这只大雁偏偏是孤独的大雁，为何孤独呢？“我找到了吗？爱的付出和收获应该是相等的，可是，我总是付出的多，收获的少。美好的生活，要靠我们自己用双手去创造，可是他是这样令我失望，打碎了我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梦。”这哪里是大雁，正是活生生的人啊，是一个爱情失败的女孩子的倾诉。接着作者进行了注解，才知道他是写给他的一个学生的，一个美丽而不幸的女孩，“孤独的倦鸟，希望你一路走好，不要忘记我的告诫，注意休憩，保重自己。你是一只“丰衣足食”的雁，可怜可悲的孤雁苦雁。亲爱的孩子，你的孤苦，有别人的不是，也有自己的错。救救迷失方向的小鸟，救救我们自己！”一个人要想最后得到拯救，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像是国际歌唱的那样），建新说到了根本上。这个作品展现了作者的正义热肠，一个人，一个写作人，文字写到了一定程度，呈现的是人格的精神，而不是技巧——高建新的创作证明了这一点。

       高建新《凤仙花溅泪》写的是他自己的四岁的胞妹，这个作品的特点在于用了意识流的手法写胞妹的生命历程，既写了她的少女时代的可爱和天真，“你的两条羊角辫，还是如此美丽，如此灵巧，如此乌黑发亮。”也写了胞妹的凋谢，“当时肚子饿得不行啊，不知你到哪家的地里采了一条黄瓜，蹒跚着走向大路沟，这是紧靠着屋子东面的一条小河，河边有一个乱石筑成的码头，是用来淘米洗菜的，你准备去洗一洗黄瓜充饥。你手里拿着黄瓜，高高兴兴走向码头”，“你的大眼睛失去了光彩。没有哭声，唯有恐怖的寂静”，读到这里，读者心痛，这正是一个美丽生命的凋零，凋零的竟然是一个四岁女孩！小妹的死当然有偶然的因素，更有那个苦难年代的必然因素，真的是一个悲剧，留给读者诸多思索。

       高建新的一家是在职工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大下放”时，一家人从上海迁移到老家常州的。小妹妹四岁就溺水而殇，然而悲剧并没有结束，悲剧向他的大妹妹袭来，回乡务农的少女，干着和成年人一样的农活，“那时，月亮还没有下山，霜晨满地，寒风凛冽，且要“鸡叫做到鬼叫”，年少体弱的她，如何能受此折腾？！几个早工夜工下来，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身体发热”，这样的发热转成了风湿性心脏病，也不幸去世。“爸爸妈妈痛失了两个爱女，我痛失了两个胞妹，这永远的痛，永远的恨，永远的爱，何处是尽头？”两个妹妹去世了，和妹妹再见，只能在梦境里，读来令人心酸，同时感受到强烈的人情的力量，那就是，死亡和活着都应该有责任心的，因此他吩咐令一个世界的两个妹妹照顾好去世的父亲，他在阳间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身体尚好的母亲。

       读高建新的散文，读到了不同的人对于死亡的态度和亲情的态度，在《表姐之死》里无情地揭示了人性的变形和冷冰，“表姐是一位漂亮的上海姑娘。她个子略高，白白净净，大大方方．很是伶俐可人。”在家庭里，“她在4个兄妹中是老大，自然要多吃些苦，承担更多的责任。”在特殊的年代，表姐高风亮节自己选择上山下乡到了黑龙江，把就业的机会让给了弟弟，“万万没有料到，表兄等对表姐回上海竟婉言谢绝，理由是无法解决住房问题。”从这里，我读到了人是可以变的，善良的人可以变成狠毒的人，有情的人可以变成无情的人。建新的表姐车祸而亡，她可能至死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建新用他的散文向读者展示了人性里的残酷的一面。

       借助于动物写人物，虽然不是高建新的创造，但是他用这个方式写了一批脍炙人口的散文,《黑鱼王和它的“孩子们”》就是其中的一篇，写到了他看到的黑鱼乌，“黑鱼乌是成百上千条小黑鱼组成的黑鱼群，每条小黑鱼跟小蝌蚪差不多大小。”写了黑鱼乌的特点。他沿着黑鱼乌的线索寻找黑鱼王，“一雌一雄的两条大黑鱼，必定就藏在黑鱼乌当申。只要找到黑鱼乌墨团团，就找到了黑鱼王。”但是黑色小鱼是保护父母的，鱼王并没有在黑鱼乌中间。当作者终于用鱼叉叉住了黑鱼王的时候，“黑鱼乌急速回过头，朝岸边游来，在它们父亲流血的地方转来转去，久久不愿离去。”最牵动人心的，还是建新结尾说的那几句话，“我不能想象，小黑鱼们将如何度过失去父亲的日子，小黑鱼的妈妈将如何带领它们开始新的生活，小黑鱼还能长大吗?”这样短短的几句话，却是诠释了一个全面发展的人的忏悔意识，我们的民族是一个缺乏忏悔意识的民族（文革的中的政治性忏悔的闹剧），而在一些优秀的人，总是能自觉的找到自己的忏悔点，让自己的心灵更加明亮。

       建新的散文不仅仅写悲剧，也写喜剧，《小黄狗，原来是你啊》就非常的欢乐，“夫人买回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仅有半根筷子长，酷似老鼠。”但是这只小狗逐渐长大了，成了一只漂亮的小狗，也成了作者的“知音”，甚至个人因病住院的时候，还让妻子把小狗带进了医院，“平时一见我就吠叫，此刻一声不吭，平静地把头伸了过来，用舌头反复舔我的额头，热乎乎的。”除了写这只小黄狗，还写了小白狗，小白狗叫“克林顿”（对于美国总统颇为不敬）。作者饶有兴致地写了小白狗的“好色”，当作者把小白狗“克林顿”送回乡下的时候，听到乡下的朋友说，小狗救了他和他母亲的命，“克林顿的壮举，震撼了妻子，使她对生命、自然的伟力和神奇产生了兴趣。”其实只要是生灵，只要善字当头，都会相处的很好，而且容易产生感动。

       简析到这里，笔者觉得还是应该说一下高建新散文的缺点，就是行文写的太饱，给读者留下的想象余地小，而且建新的叙述过程显得冗长了一些。再就是建新的散文结构还不够严谨，有的篇幅显得过随意。虽然散文是“随意的文体”，不比哲学的严谨，也不比古诗词的炼句和炼词，适当的严谨是必要的。我所看到的他的缺点无法和优点比，正是由于高建新散文的一腔正气，才使得散文界给予了一定的关注。仅仅2009年一年，他的散文《蛰伏并快乐着》被《散文选刊》选登，并入编由中国散文学会主编、李晓虹选编的《2009中国散文年选》，散文《红方与黑方》，入编《2009中国精短美文精选》他的散文集《走过心灵的脚步》《谁在黑暗里与我对话》《风雨中的守候》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一系列的发表和选载就是明证。

       人到中年的高建新遇到了好时代，他可以大胆的写，大胆的说真话，可以接着文学前辈巴金说真话，不回避丑恶，敢于面对人生的所有方面。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著名教授、博士生导师何永康先生对于高建新的散文把握是到位，说 “高建新散文在当今散文园地里是十分难见的，因为他实话实说，毫无矫饰，朴素的文笔中流溢着动人的文采，显示了一个农民儿子特有的机智。”是啊，仅仅就为文而说，有的人早慧，有的人完成，在我的眼光打量中，高建新是晚成的。新的一年开始了，我期望他继续写好作品，继续出版有个性的散文集，为当代中国散文多作贡献。
                                                                                                                 于2010年4月1日下午（首发）

杜永生

先记号。是首发就加上“申明”吧。问好！

王克楠

问好，克楠旨在交流，虽然是首发，因为贵论坛一周内同一位作家只能加精一个作品的规定，所以就不做标志了，为了不为难版主，就不做标记了，握手。

杜永生

读文知道了高建新，也体会着他散文的表达意境。还有读到了作者纯熟而笃实的写评能力。文章里，开明的评说，剀切地指出，使得文评的褒奖得当，不足也显而易见。这就是真挚的，具有实质意义评。问好！

zfx875206

从老师的评析中，匣子又认识了一位具有写实风格和悲悯情怀的农民作者，知其优劣，为我所用，谢谢老师，问好。

房子

论述祥致，分析入微，细节的引用很有说服力，对散文的理解、对散文写作的理解，以及对作者的介绍，都起到了诠释散文意义的重要作用。

李雷

不仅认识了散文作家高建新更重要的是要学习他散文中的充盈着的一腔正气。
文友是个评文的行家里手，希望将来有一天也指点指点我的写作！
问好！

敬一兵

欣赏并借鉴！

李修玲

一章好评，学习，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