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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寻人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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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6 20:5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林小白 于 2018-4-8 12:20 编辑

 “你好!请问李小树在吗?”
  “你找李小树?”
  “他是不是还在你们那里呢?”
  “没!没有。他那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来过,我见他神志不太清楚,就叫他回去休息了。”
  “那后来呢?”
  “结果他歪歪扭扭地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哪天呢?”
  “大概有三四天了吧。”
  “这么说——他有三四天没有来了!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呵!他一个大活人,脚长在他身上——他去了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
  “你好!请问——你们有李小树的消息了吗?”
  “唉!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打电话来了?”
  “对不起,我就是想问问,李小树今天有没有来,或者——他有没有打过电话和你们联系?”
  “我说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完?我要和你说多少遍,我们这里是酒吧,又不是什么咨询中心或收容所。你每天打电话过来,左一个李小树,右一个李小树地盘问,你腻不腻烦?你还要不要我们做生意?”
  “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打扰你们,只是李小树一晃消失了快半个月,至今音信全无,所以——我想……”
  “你这人真无聊,李小树失没失踪——有没有音讯,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对了,你是不是怀疑我们酒吧把他怎么着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你千万别这样想,我完全没有——那个什么——认为你们在故意隐瞒他行踪,更没有丝毫怀疑——你们把李小树这个人怎么着了的意思。我只是想——他在你们酒吧工作,他去了哪儿,兴许会打电话告诉你们一声……”
  “呃!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李小树已经不是我们酒吧的歌手了。”
  “怎么——他辞职了?他几时辞的职?”
  “他辞职?呵!我看用不着吧。我们酒吧又不是菜市场,就算李小树的电吉他弹得不错,歌也唱得不赖,他也不能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吧?”
  “嗯!是是是!是是是!你说得是。不过——我还是想请你帮个忙,如果李小树和你们联系,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的电话号码是13……”
  “得得得!打住打住!你省省心就此打住吧!你不要再念什么电话号码了,有你念的闲功夫,还不如去警察局报个案!”
  “嘟!嘟!嘟……”
  对方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挂掉了电话,等我再次拨过去的时候,电话那边已经无人再接听了。
  李小树之前也失踪过一次。那时,我们刚来N城没几天,也住在东南门火车站附近租来的一间地下室里。地下室阴暗潮湿,里面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霉味。李小树提着行李刚迈进地下室,就伸长脖子像条警犬一样东嗅嗅西闻闻,手也不时地这儿摸摸那儿蹭蹭。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就拧着鼻子打着“啧啧”说:“这霉味也太重了,人长时间居住在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方,身上早晚得长满青苔!”
  女房东听了李小树的话后,脸立马拉长了,她撇着嘴眨起眼睛白了李小树一眼说:“你出什么价位的租金,就租什么样的房子。我这儿的条件就是这样,你们要住好的地方,可以呀——去租公寓,再不去住宾馆,反正我的房子又不愁租不出去,你们喜欢哪——就去哪租,我可没时间候着你们挑来减去!”
  女房东说完就要撵我们出门,我赶紧堵在门口说:“别啊!别!我们要租——要租的!他这人就是爱开点玩笑,你可别当真!”
  我盯了一眼李小树,他像根木桩一样站在原地,我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他“哎唷”大叫了一声说:“是啊,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
  女房东面无表情地朝我和李小树看了看,然后收下我递上去的租金,扭着屁股走了。李小树握紧拳头在她身后做了个砸的动作,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那天晚上,李小树躺在床上像烙烧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床上铺的席子被他弄得“嚓嚓嚓”地响。我睡意蒙蒙地说:“李小树,你这样翻来覆去地到底累不累?”
  李小树说:“哥们,我也想睡,可这霉味——真叫人……”
  我说:“不闻霉味还能怎么着?我们兜里又没有多余的钱。”
  李小树一本正经地说:“哥们儿,你可不要和我谈什么钱,要知道,这人一谈钱,就变得俗气了。”
  我说:“不谈钱,还能谈什么?”
  李小树说:“俗——庸俗!你就不能谈谈艺术?或者谈谈我们的音乐梦想!”
  我说:“我就是个俗人,什么艺术啦音乐梦想啦,等我睡醒再和你掰!”
  李小树又开始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把席子弄得“嚓嚓嚓”地响。我有点不耐烦地说:“李小树,你不要再翻了,你这样——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李小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嘻嘻”笑着说:“哥们儿,我真睡不着,说真的,我真想现在就去华美音乐大厅看看!”
  我说:“这深更半夜的,你开什么玩笑!”
  李小树像打了鸡血一样硬着脖子亢奋地盯着我问:“王亚伯,这怎么就成了开玩笑了?我们千里迢迢来N城,难道就是为了来睡觉?”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我现在实在困得不行,只想睡觉!”
  “瞧你那点出息,跟猪一个德性——就知道睡觉……”
  李小树后面说了些什么,我睡着了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天不见亮的时候,李小树就催促我起床,他背着那把音色浑厚失真也重的大红色gibson电吉他,我则迷迷瞪瞪地提着自己那根管壁有点跳瓷的单簧管,我们一前一后朝N城那家在国内音乐界有着响当当大名的华美音乐大厅奔去。
  华美音乐大厅位于N城的核心地带,我和李小树去的时候,大门还没有打开,我们只好眼碌碌地站在铁门外面往里瞧。整个音乐大厅像座充满诱惑和魔幻的城堡,它气势恢宏,华丽而典雅。音乐大厅的两侧各有几扇巨大的拱形门窗,门与门之间都隔着大理石柱子。凸现出来的柱子非常显眼,上面刻有许多浮雕。那些浮雕布局严密,造型优美,栩栩如生,彼此牵制着,又彼此相辅相成。在大厅的左侧,有一个喷泉池,银白的水柱从池子底部忽高忽低地喷涌出来,水花正好溅到水池中央那个婷婷玉立的女子雕像的乳白色裙袂上。女子有着西腊女子容貌,她侧着脸,微闭着眼睛,下巴稍稍往上抬起。女子在专注地拉着小提琴,好像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毫无关系。她静静地站着,神态看上去是那么的恬静和安祥,骨子里又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李小树怔怔地盯着那尊女子雕像,记得李小树曾经说过,如果搞音乐的人能在美华音乐大厅里开一场个人音乐会,那是很拉风的事情。李小树还说,美华音乐大厅级别之高、之上档次,是一般人无法想像的,据说里面打扫卫生的阿姨都会信手弹奏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和《命运交响曲》,国内好多知名的音乐家都是从那里面走出来的。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
  李小树在大学里组建乐队的时候,只要一有空闲,就拉着我谈论乐队和他对音乐的认识。每逢谈到音乐,自然而然就会说到华美音乐大厅,一说到华美音乐大厅,他就不能自已了。
  记得有一次,他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哥们儿,我们毕业后就去N城,去感受华美音乐大厅的艺术气息。当然了,光感受它的艺术气息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把自己溶入进去——最好在里面谋个一官半职,等到时机成熟,我们也在里面举办个人音乐会。
  我说:“算了吧,我们学市场营销的——去搞音乐,是不是太那——什么了?别的不说,单是我爸妈那关,就别想过去!”
  李小树轻蔑地盯了我一眼说:“太什么太?当今跨本专业去发展其它行业成名成家的人又不是没有,你前怕虎后怕狼,还怎么出去做事情?再说了,就你爸妈那关,如果你不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李小树见我没有说话,便皱着眉头疑虑地问:“难道——你不喜欢音乐?难道——你压根就不愿意和音乐在一起?”
  我说:“喜欢是喜欢,可是……”
  李小树情绪激昂地说:“音乐是什么,音乐是来自心灵深处的音符,它不光能准确地表达人的思想情感,最主要的它是一种艺术,是一种纯粹又高洁的艺术。我敢说,一个与音乐融为一体的人,一定是个超凡脱俗内心丰富的人。如果远离了音乐,我真不敢想像那个人将会是什么样子!”
  “难道你不愿意做个超凡脱俗内心丰富的人?”李小树说完又补了一句。
  我说:“想是想,可是……”
  李小树说:“你还是不是个年轻人?还有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样子?说话腻腻歪歪的,一会儿可是这个,一会又可是那个,你这样畏首畏尾还怎么放手干大事情?闭门自守——不出去试试,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行不行?你就不想想,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在N城你一夜就成名了。到那会儿,我敢保证,你家祖坟上一冒青烟,你爸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李小树这么一说,我头脑一热,仿佛看到自己站在华丽的舞台上,自己刚把单簧管挨在嘴边,镁光灯就开始在我身上闪闪烁烁,台下的观众又是尖叫又是鼓掌。我正沉静在幻想之中,李小树用胳膊捅了捅我说:“哥们儿,别再考虑了,到底行不行,你到是说句准话啊!”
  我“嘿嘿”笑着说:“行——行!我听你的!”
  就这样,我和李小树瞒着家里人来到了N城。我们站在华美音乐大厅门外,一边伸长脖子张望,一边“啧啧”地赞叹着工匠者的鬼斧神工。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保安一前一后朝我们走来,他们手里各拿着一根电警棍。
  我们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走在前面的矮个子保安快速扫了我们一眼满脸严肃地说:“你们俩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我们已经注意你们很长时间了。”
  李小树赶忙解释说:“保安大哥好!我们是慕名而来的音乐爱好者,我们热爱音乐,音乐是我们的梦想,华美音乐大厅是我们梦想的天堂。
  矮个子保安说:“不要和我扯这些,如果你们没有什么事情,请不要在这里逗留。”
  李小树说:“我们有事——有事,我们是来华美应聘的——音乐老师!”
  矮个子保安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好几遍后,说:“你们真的是来应聘的——音乐老师?”
  李小树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烫。
  矮个子保安把警棍夹在左腋窝下,他伸出右手很有礼貌说:“请你们出示推荐信,或邀请函!”
  李小树转过脸来看看我,我也看看他。
  矮个子保安疑惑地说:“你们没有?”
  我和李小树茫然地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走在后面的那个高个子保安适逢跟了上来,他强壮粗大,黝黑的脸膛上蓄着浓密的络腮胡。他走上前来很不耐烦地对矮个子保安说:“你跟他们瞎哆嗦什么?直接把人哄走就是了。”
  “走走走!走走走!这里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高个子保安不由分说,挥着电警棍像撵鸭子一样把我们撵走了。
  我和李小树悻悻地离开音乐大厅,又去了好几家音乐培训机构,在我们踏进N城最后一家音乐培训机构的时候,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也像头几家那样,刚开始对我们还算热情,他们笑盈盈地招呼我们坐下,当他们得知我们不是去求学,而是去求职应聘的时候,倒开水的手就停了下来。我看到他们眯着眼睛用审视的眼光在我和李小树的身上滑来滑去,足足有两分钟的样子,他们把纸杯攥在手里不冷不热地说:“对不起,我们培训中心招聘的都是专业对口,而且经验非常丰富资质都相当过硬的音乐老师来授课。就你们啊——呵呵!我看你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他们意味深长的笑声算不得响亮,却刺得人耳朵嗡嗡的响。我看到李小树的眉头跳了几下,他每次发火之前眉头都会跳几下,我害怕他惹出什么事端,便一面小心翼翼佯装着笑脸,一面拽着他往外走。
  李小树硬着脖子嚷嚷着说:“王亚伯,你要干什么?你拽我做什么?”
  我对他眨巴着眼睛,示意他往外走。李小树扭着脖子不管不顾地说:“你为什么要拉我走,你怕什么?王亚伯!”
  我小声说:“你能不能暂时不要说话?”
  李小树大动肝火地说:“我为什么不说话?你瞧瞧他们——那都什么样子?真是狗眼看人低。他们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占着比我们机会好一点,在N城待得时间久一点吗?”
  我赶紧捂着他的嘴说:“小声一点,你不要再说了!你这样吵吵嚷嚷,别人会觉得我们没素质。以后我们——还怎么在N城找工作?”
  李小树被我拽出去后火气更大了,他火冒三丈地说:“去他妈的狗屁素质,我说王亚伯,你还有没有一点男人血性?你就是太将就这些乌龟王八蛋了,他们才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对我们。他们一个个没听我们演奏,有什么资格那样藐视嘲笑我们?”
  我说:“算了,算了,说这些干什么?”
  李小树眨起眼睛瞪着我说:“我就讨厌你这样——别人站在你头上拉屎,你还笑盈盈地把手纸递上去。你以为你这是有素质?我告诉你——王亚伯,你这是软弱——是软弱无能的表现!”
  本来我心里也憋着火,听了李小树的话后,心里的火苗子一下子窜到了头顶。我带着奚落的口吻冷嘲热讽地说:“是的,我软弱无能。你有能耐,华美音乐大厅那保安用电警棍指着你的时候,你干嘛灰溜溜地走了?你怎么不理直气壮地和他较量,让他乖乖地把门打开,你也好进去开你的什么个人音乐会啊?”
  李小树一下子被我的话呛到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看到他身子晃了几晃,抚在电吉他上的那只手慢慢地垂了下来,然后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他死死地盯着我,有两道火焰就从他的眼睛里射出来,像剑一样刺向我。他一张一合不厌其烦地咬着牙,腮邦子随着肌肉的牵动,一鼓一鼓露出牙龈的形状,眉头也随之一起跳动着。
  李小树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我意识到自己说过了火,便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哥们儿,别生气了!我——向你道歉!”
  李小树一句话也没说,他悲愤地荡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小树走后,我独自回到地下室。N城的夏天热得要命,阴暗闭塞的地下室像个烘箱,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在房间里忧心忡忡地来回渡着步等李小树回来。可李小树一直没有回来,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攥着他落在枕头下面已经欠费停机的手机,开始出门去寻找他。
  我逢人就描述李小树的相貌特征,希望对方能提拱一些有关他的信息,大多数人听完我的描绘后就直摇头,有一部份人见我试图去接近她们,便远远地伸手来挡在面前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反复解释说:“对不起,你们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打听一个人……”
  她们便盯着我从头看到脚,最后狠狠地抛出三个字——“神精病”,然后就像躲瘟疫一样从我身边逃走了。
  通常这种情况下,我就厚着脸皮,摆着一副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模样,直到对方说要报警,我才善罢甘休。
  我在外面这样寻找了李小树三天,就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我一个人失落地坐在街边的一块石墩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一个西装革履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主动上前搭讪说:“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不明就里点了点了头。
  他又问:“我看到你一直在寻找什么人,找到线索没有?”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又说:“我注意你好半天了,你在N城有合适的工作了没有?”
  我机警地问:“你——注意我好半天?你注意我干什么嘛?”
  中年男人笑了笑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上来说:“我是这家洗化公司的主管,注意你,是因为我发现你身上有推销员的潜质。”
  我不知所措地说:“我身上有——推销员的潜质?”
  中年男人没有接我的话茬,他笑呵呵地说:“如果你愿意到我们洗化公司做推售员的话,底薪两千五,如果推销得好,不光有提成,还有提干的机会。”
  我摸了摸兜里可怜巴巴的几个钱,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就这样,我像个N城的本地人一样,每天早早地起床,洗漱,吃早点,然后上班。我每天穿梭于大大小小的商场、超市或宾馆,再或者奔走于大街小巷那些零散的小卖部去推销洗化用品。我以为自己忙碌起来就会忘掉李小树,可李小树始终像个幻影包围着我。有一回,我看见街口那个吃泡面的人很像李小树,等我匆忙赶过去,人已经不知去向了;还有一回,我看到站在华美音乐大厅外面那个神魂落魄的人很像李小树,我火急火燎地朝他跑去,人又不见了,只看到那两个保安手持电警棍机警地盯着我。
  李小树走后,他就常以这种形式似隐似现地出现在我面前,有时夹杂在人流中飞快地向前涌去,有时他又坐在某一个台阶上安静地仰望着天空,有时候他干脆又在世代广场那个临时搭建的简易舞台上摇头晃脑激情奔放地弹他的电吉他……
  李小树把我搅得心神不灵,我努力告戒自己:王亚伯,你一定要好好工作,要忘了李小树这个人。他要走,就随他走吧。离了他,这地球照样每天都会转。
  那天我在地下室附近的面点店吃油条的时候,也这样不断地告戒自己,老板娘见我慢吞吞地嚼着油条,便凑上来试探着问:“怎么,油条不好吃?”
  我挤出一丝笑容说:“不——不是,我在——想一点事情。”
  老板娘“哦”了一声后朝前走了两步,又踅回来说:“对了,你的那个朋友——找到没有?”
  我尴尬地说:“没——还没呢!”
  老板娘张了下嘴,后又闭上转身要走。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禁不住问道:“大姐,你好像有话要说?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
  老板娘迟疑了片刻后说:“我也是先前听到一个客人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停止咀嚼好奇地问:“客人——说什么了?”
  老板娘抿了抿嘴说:“说天桥下面前几天去了一个弹吉他的,说那个弹吉他的很疯狂,就算没有观众,他也常常一个人一边弹奏,一边唱歌。就在今天一大早,他闭着眼睛声嘶力竭地疯狂弹唱的时候,不小心被一辆疾速行驶的小轿车撞飞出去,人当场就死了……”
  我睁大睛眼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看了我一眼很策略地说:“听说——那个弹电吉他的人很年轻,染着一头黄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那……”
  我没有听老板娘把话说完,丢下油条火急火燎地朝天桥方向跑去。有几个在天桥下面卖小零碎的中年妇女聚拢在一起,她们一面摇头,一面对着地上留下的血迹指指点点。
  看到地上那滩殷红的血迹,我的腿再也迈不动了,只觉头脑发晕,眼眶一热,眼泪涮一下就流了出来。我蹲在那滩血迹旁边不停地抹着眼泪,卖小零碎的那个几妇女不再摇头叹息了,她们似乎从我的哭声中听出了些点什么,一个个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着说:
  “小兄弟,看开一点!”
  “是啊,看开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怎么难过,也是救不回的。”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的!”
  “你不要再难过了!”
  “是啊,你这么难过,如果那姑娘泉下有知,走得也不安心的……”
  我倏忽站起身,那几个中年妇女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们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有一个打了个趔趄后才算站稳。我追上前抓住其中一个中年妇女的肩膀追问到:“你们刚才说什么?先前被汽车撞死的电吉他手是——是女人?”
  中年妇女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摇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催促着说:“你说话啊,到底是不是?”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我擦干眼泪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狗日的李小树!”
  我放开中年妇女的肩膀,她像丢了魂似的快速回到那几个妇女中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一个妇女帮她抚摸着后背,另外几个干脆皱着眉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她们在小声嘀咕:
  “这人怎么一回事啊?”
  “就是,怎么一回事啊?”
  “唉!唉!吓死我了……”
  “看他一会哭,一会又笑的样子,感觉怪怪的……”
  “就是啊,我看他脑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啊,脑子好像是有点什么问题!”
  “呃呃!对的,对的,像有神精病的样子!”
  ……
  几个中年妇女饶有兴致地议论着,我不想去理会她们,脑里只冒出一个念头——去警察局报案,一定要寻找到李小树!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变得非常迫切。我一口气跑到警察局,看到有间办公室里亮着灯,门也大敞开着,便不假思索闯了进去。
  办公室里只有一名中年警察坐在椅子上一面喝着茶,一面翻看着报纸。他见我突然闯进去,就机警地问:“你是谁,你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我气喘吁吁地说:“警察同志,我要——我要报案!”
  警察放下手里的报纸眯着眼睛打量着我说:“报什么案?”
  我吐着粗气说:“我的朋友——李小树,他——失踪了!”
  警察瞄了我一眼,又把报纸从桌上拾起来,他一边在上面快速地浏览,一边慢条思理地问:“几时失踪的?”
  我说:“已经——已经有七八天了。”
  “都七八天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报案?”
  警察说着,从报纸的上端露出一双惺忪的眼睛。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便低下头,双手不停地交叉搓揉着。
  “腾!腾!腾!”
  警察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说:“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之前——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失踪……”
  警察没有说话了,他的眼睛从报纸上端慢慢陷了下去,最后只留下一个光亮的额头在报纸上端时不时的左右晃动着。约莫两分钟的样子,他索然无味地丢下手里的报纸,然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亚伯!”我说。
  警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他翻到一个页面后漫不经心地说:“说——你的户籍所在地、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临时住址、电话号码……”
  警察一一填完我的相关信息后,问:“你们到N城来做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找工作。”
  警察又问:“你说的这个人是怎么失踪的?”
  我心虚地说:“那天,是我说话过火了……”
  警察敲了敲桌子说:“大声一点——大声一点,你这嘤嘤呜呜的说给谁听?”
  我清了清嗓子提高嗓音说:“那天,我说话过火了——没顾及到他的感受,他一气之下就走了,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警察点燃了一支烟,他把整个身子欠进椅子里眯着眼睛问:“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我说:“我们是大学同学。”
  警察“呃”了一声又问:“你们除了是同学外,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关系?”
  我说:“我们都是音乐爱好者,在乐队里,他是队长,我是队员。”
  警察又问:“还有呢?”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警察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我说:“真没有了?”
  我绞尽脑汁想了想说:“我们除了是同学,还是很好的朋友!”
  警察好像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他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说具体一点——具体一点,你们是什么样的——好朋友?
  我呵呵笑着说:“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喽,哪还分得出什么样的好朋友!”
  警察义正辞严地说:“你笑什么?这里是警察局,严肃一点!我问你的话,你最好如实回答。”
  警察说完两手交叉着插在一起,两个拇指在胸前不停转动着画着圆圈。他见我盯着他的手指发呆,便咳了一声嗽说:“你们平时——是不是走得很近?”
  经警察这么一点拨,我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我说:“是的!我们在大学就一直住在同一间宿舍里。来N城后,也一同吃,一同住。应该说,我们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警察眯着眼睛问:“怎么个亲密法?”
  我说:“怎么说呢——像一对亲兄弟吧!”
  警察拧着眉头吊起眼皮说:“就这么简单,就没有其他的什么——特殊关系了?”
  我不知所以地问:“你说的特殊的关系——是指什么关系?”
  警察的脸拉长了,他提高嗓门说:“到底是我在问话,还是你在问话?”
  我唯唯诺诺地说:“对不起,是你在问话……”
  警察瞪了我一眼,端起茶杯用杯盖在杯口处撵了几下,就嗫起嘴巴“哧溜”吸了一口,我忍不住伸长脖子咽了唾沫。
  警察把茶水吞下咽喉砸巴了下嘴说:“他本人的相片呢?”
  我说:“我没有他相片!”
  警察的一双眼睛像锥子一样钉在我脸上,过了半晌,他问:“你来报案,你能确定你说的这个人是真正的失踪,而不是在和你闹着玩?”
  我不知所措地说:“这个——我不能——确定!”
  警察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他棱起眉头提高嗓音说:“简直是乱弹琴!你既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正失踪,跑来报什么案?你知不知道报虚案假案有什么后果?”
  我喃喃地说:“我真——不知道……”
  警察没听我把后面的话说完,猛然把面前的文件夹推在一边,人“嗖”一声站了起来,他语气生硬地一字一顿地说:“你不知道,是吧?好!那我今天就耐着性子告诉你。报虚案假案,如果报案者是主观故意,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规定,公安机关有权对其处以拘留和罚款,情节严重的,还要追究其刑事责任。这下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我知道了!”
  我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点着头。就在这个时候,有道黑影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重重地落在我的肩上,随之落下的,还有一个带有金属般的嗓音。
  金属嗓音在我耳边说:“哥们,你真在这里啊?嘿嘿!”
  我猛然扭过头,看到李小树站在旁边盯着我贼眉鼠眼地坏笑。
  我惊讶地叫了一声:“李小树,真的是你!你怎么……”
  李小树没有说话,他只用一条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嘬着嘴对我挤了下眼睛。警察看了我们两眼,就叉着腰吹胡子瞪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扯了扯李小树的衣服,他会意地把手放下来。
  警察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后,他指着我和李小树愤懑地说:“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公然跑到警察局捉弄警察,简直无法无天了。你们就这样把国家的法律当儿戏?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
  看到警察怒不可遏的样子,我鼓起勇气赶忙上前解释说:“警察同志,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他会突然回来。他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到处找。就在今天早晨,听到有人说天桥下面有辆小汽车辗死了一个弹电吉他的人很像我朋友——李小树。我一口气跑到天桥,虽然被碾死的是个女人,但李小树一连失踪好几天,我害怕他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所以就……”
  李小树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乐呵呵地说:“哥们,我回来的时候,听面点店的老板娘说你可能去了天桥,我就一路追来。还好,我估计的没错——在天桥没有找到你,来警察局真就找到了你,嘿嘿……”
  李小树的笑声刚落,警察抬起腿一脚把椅子踢飞出去,椅子撞到墙壁后又“砰!”一声仰面朝天地落在地面。
  警察横眉怒眼地瞪着我们,我的手不经意地在裤管上蹭了一下,无意间触摸到裤兜里那包头天买来推销产品时用的香烟。我小心翼翼地递了一支烟上去,警察看也没看,一把就把它打落在地。
  我愉愉朝警察看了一眼,他正唬着脸站在桌子旁边打量着李小树。我壮着胆子讨好地说:“警察同志,都是我们不对。我们刚从学校出来,什么也不懂,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希望你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完对着警察规规矩矩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李小树也赶忙鞠着躬附和着说:“对不起,警察同志,今天这事主要赖我,要不是我意气用事,王亚伯也不会跑来警察局报案。我们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这次!我保证——以后我们再也不犯这样的事了!”
  警察把视线从我们身上移开,然后朝跌倒的椅子方向瞟去。我立刻把椅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并端放在他旁边。警察看了我一眼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他摸出一支烟衔在嘴里,我赶忙掏出打火机把它点燃。警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后,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在我脸上,我忍不住咳了两声嗽。
  “咚!咚!咚”
  一个穿着制服身上散发出胭脂水粉味的女人半倚在门上反手敲着门,她不耐烦地瞟了我们一眼,然后对着中年警察娇滴滴地说:““张哥,我的电脑又出问题了,麻烦你帮我看看!”
  她说着,眉毛往上挑了挑,两只眼睛像一双小手在中年警察身上挠了挠。中年警察咧着嘴和颜悦色地说:“好——好!我这就来!这就来!”
  女人摇着双肩走了,中年警察收回视线快速扫了我们一眼说:“今天这事我暂时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在这个地方签个字就可以回去了。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事就完了,我会把它记录备案。如果你们哪天再敢这么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签完字忐忑不安地离开了警察局,李小树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他看到我耷拉着脸,就凑上来说:“王亚伯,咱们去大排档喝点酒庆祝一下吧?”
  我说:“庆祝什么?不想去——没胃口!”
  李小树说:“干嘛呢,火药味这么重?还生着气啊?”
  我把手机交在他手里说:“放心吧,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爱去哪去哪,是死是活都与我王亚伯无关!”
  李小树把欠费的手机揣进兜里嘻皮笑脸地靠在我肩膀上说:“唷唷唷,还是死是活与你无关,要是真与你无关,你跑到警察局报哪门子案呢!嘿嘿。”
  我不好气地说:“我说的是以后!”
  李小树举起两只手讨饶着说:“好好好,咱们说以后!以后我李小树再犯浑,再意气用事玩什么失踪的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说:“算了算了,发这么毒的誓干什么?”
  李小树见我不再板着脸,又凑上来靠在我肩膀上说:“哥们,走,咱们去大排档,我有话对你说。”
  我说:“要说事哪里都可以说,干嘛非要去大排档,你以为我们还有多少钱啊?”
  李小树像变戏法一样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红红绿绿的钞票,他在我面前扬了扬无比得意地说:“瞧,这是什么?”
  我惊讶地问到:“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李小树“嘿嘿”笑了两声说:“走!去大排档,我慢慢告诉你。”
  我们在大排档要了好几扎啤酒,李小树“咕嘟咕嘟”喝下一杯后却一言不发,我实在按捺不住,便督促着说:“李小树,你老实交待,你的钱是哪来的,是不是你爸妈给你汇钱来了?”
  李小树傲慢地说:“如今我李小树也是有工作的人,怎么可能伸手向家里要钱!”
  他说完又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往嘴里灌酒,我夺下他的酒杯兴奋地问:“快说快说,你找的什么工作——这么来钱?”
  李小树吞下啤酒感叹地说:“唉!还别说,这挣钱还真是他妈的不容易……”
  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这几天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你不会……”
  李小树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说:“放心吧,我可是个好公民,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李小树是不会去做的。”
  我倏忽站起来,说:“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再不说我可走人了。”
  李小树着急了,他一把拉住我说:“我这不是正在说吗?瞧你猴急的样子!”
  我白了他一眼便坐了下来。
  李小树说:“我现在在一家酒吧当歌手,那家酒吧的老板对我还不错,吃住全包,每天两百块钱,按天结帐。老板说过了一个月的试用期,就把我加到三百块钱一天。”
  我瞪大眼睛说:“一天三百元——这么高?”
  李小树捋了捋额前的一撮长头发说:“一般一般了,以我的水平,其实价格还可以开得更高一点的。不过算了,想到老板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钱的事情了。”
  我说:“等一下,等我帮你拍一张得瑟的相片下来,你也好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嘴脸!”
  我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快速抢拍了两张相片。
  李小树自我陶醉地说:“我不是得瑟,这是事实!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说:“怪不得你有了好去处就不愿意回地下室了!”
  李小树夸张地“哎唷”大叫了一声说:“哥们,冤枉啊!我有好去处怎么会不拉着你一起去?要不是酒吧正好有个服务生请了一周的假,我白天要贴他的班——做服务生,晚上又当歌手,不然早就回来找你了。”
  我瞪大眼睛说:“你白天——晚上都在——工作?”
  李小树吐了一口气说:“要不然——我怎么说挣钱——真他妈不容易呢?”
  见李小树沉闷的样子,我转移话题说:“你去了酒吧,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到处找你。”
  李小树说:“我哪不想给你打电话?只是刚去那儿上班,要好好表现一下,就不好用酒吧的电话……”
  我说:“也是,好在你已经回来了!”
  李小树说:“哥们,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今天那个服务生已经回去上班了,我也用不着白天晚上都待在那里。”
  我说:“这还差不多。”
  李小树“嘿嘿”笑了两声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向老板推荐了你,不过老板说他那里暂时不缺人,等以后差人了,再叫你去试试!”
  我呵呵笑着说:“我也找到工作了!”
  李小树睁大眼睛说:“真的?”
  我说:“骗你做什么,我都已经上了好几天的班。是一家洗化公司,在里面做销推员,不过工资不高。”
  李小树说:“既然工资不高,你还去凑什么热闹?”
  我说:“钱多钱少又不是我说了能算的,人生地不熟的——找工作也不容易。再说了,这工作也比较自由,和我的专业也还算是对口吧!”
  李小树说:“那好吧,你先干着,反正不能为了挣钱就丢掉自己的梦想,等酒吧要人了,我再叫你过去!”
  我“嗯”了一声。
  李小树举起酒杯说:“来!哥们,为咱们的友谊,也为咱们的重逢,干一杯!”
  我举起酒杯附和着说:“好!干!”
  李小树那天喝了很多酒,在他喝得满脸通红的时候,他又开始和我畅谈人生理想。
  我记得非常清楚,李小树当时半眯着眼一边喝酒一边对我说:“王亚伯,你相不相信,总会有一天,我会让这个录用我的酒吧无上荣光。我就以N城的这个酒吧为起点,我要让我的歌声飘出酒吧,然后——然后在华美音乐大厅里飘荡——飘荡!”
  李小树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和中指叼起酒杯在面前晃来晃去,啤酒“嘀嘀哒哒”地从杯子里溢出来,洒了一桌子。
  我提醒着说:“呃——呃——呃!注意点——注意点——酒溢出来了!”
  李小树像是没听见,他依然叼着酒杯眯着眼睛说:“哥们,到时——你也要在华美音乐大厅开——开个人音乐会,你——听到没有?”
  我说:“我可不是那块料!”
  李小树没有理会我,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说:“我不光要在——华美音乐大厅举行个人音乐会,我还要——去——去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演出。我要让世界上——所有所有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他是个音乐——天才,他的名字叫——叫李小树!对!就叫——李小树……”
  临桌的几个吃客盯着李小树愉愉地发笑,李小树用迷离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说:“你——你们——笑什么?你们——根本不了解我!我——我——李小树是——是说话算数的人!我——我——说得出,就——就——做得到,你们——知不——知道?”
  李小树“砰砰砰”地拍着胸口,我知道他喝多了,在扶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就开始“哇哇”地往外吐着脏物,吐完之后,他又叽哩呱啦含糊不清地说个不停。
  我把李小树扶回地下室后,就火急火燎地去了洗化公司,去的时候,正好部门经理吃过午饭来办公室点名,说是要带几个人去周边的一个小县城做活动。好多同事听到这消息都撇着嘴躲躲闪闪不愿去,经理见到我心潮澎湃地站在门口,便说:“王亚伯,你来得正好!你是新来的员工,这正是你学习的大好机会,你得去——你算一个!”
  我点了点头,几个同事埋着头“咕咕咕”地发笑。经理瞪了他们一眼,就叫我回去准备一些换洗的衣物,当天下午两点就出发。
  我又火急火燎地赶回地下室,李小树还像一堆烂泥躺在床上。我推了他几把,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只好匆匆地在桌上给留了张纸条,便背着包出发了。
  我们在一个小县城搞了三天的产品促销活动,营销额比半过月的还高,经理一高兴,在回N城的路上,发给我们每人两百元的辛苦费。我揣着钱就想,一定要请李小树去大排档吃一顿。回到N城,我迫不及待地给李小树打电话,他的电话依然处于欠费停机状态。我匆匆赶回地下室,地下室没人了。我翻出李小树在大排档喝酒时留下的那家酒吧电话,便不假思索地拨过去找他。
  酒吧里的人说李小树已经有三四天没去过了,李小树会去哪里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李小树又失踪了!
  我除了每天给那家酒吧打电话外,还到处去打听寻找,却没有找到一丝有关他的信息。
  那天我又打电话去酒吧询问,酒吧的服务生迫不及待地挂断电话后,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去警察局报案。
  吃过午饭后,我就开始在警察局门口徘徊,但始终没有勇气进去。都说酒壮英雄胆,我考虑再三,在附近的一家超市买来一瓶白酒,便独自坐在警察局门外的花台上一边喝,一边往铁栅栏的缝隙往里瞄,直到太阳偏西,我也没敢进去。
  “王亚伯,你怎么这么怂?”我低着头,一面自责,一面把双手插进头发里不停地抓挠着。
  “嘡!”
  一声脆响,我猛然抬起头来,看到一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把我放在地上的酒瓶毫不留情地扔进对面的垃圾桶里。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难道不知道N城要争创文明城市?明天上面就要下来人检查了,我们辛辛苦苦忙活了半个月,你这样乱扔垃圾,还要不要我们吃饭了?”
  我赶忙站起来解释说:“我没有——乱扔,我里面——里面——还有酒呢!”
  红袖章满脸严肃地说:“你还狡辩?你再狡辩,信不信我把你带进警察局?”
  我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是——我——是我——错了!”
  我迷迷瞪瞪地往前走,听到红袖章在后面说:“什么人啊!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像什么话?”
  我没走多远,又看到几个戴红袖章的人拿着铁棍站在一家打印店的门口,有个女人伸开双臂拦在他们面前带着哭腔说:“大哥,我求求你们——千万别砸!这灯箱我们才挂上去不到一个多月呢!你们那天说它挂得不规范,我就给那家广告公司打过电话,他们前几天忙不过来,不过他们答应就在今天天黑之前,无论如何也会抽时间过来——把它挂上你们规定的位置。真的,我不骗你们,求你们先别砸……”
  有个戴红袖章的男人唬着脸一把把女人拖到一边说:“你现在知道急了?现在急有屁用!前些天又不是没和你们打过招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说不砸就不砸?”
  女人哀求着说:“大哥,我求求你——先别砸……”
  男人甩开女人的手不屑地说:“如果评不上文明城市,老子不光要砸你的牌子,还要砸你的店。”
  “砸!”
  男人一声令下,站在旁边的那个几人拿起铁棍就开始“哐哐”地砸着灯箱,灯箱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只听到女子“哎唷”叫了一声,便用手捂着头蹲了下去。
  下令的那个男人轻蔑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他像是在对大家说,又像是在对女人说:“凡是乱张贴广告的,还有像这样不规范的广告牌,见一个就消灭一个,决不手软。老子就不相信整治不了了!”男人说完朝女人扫了一眼,扔下铁棍大摇大摆地走了,别外几个也随着他一道走了。
  等那几个戴红袖章的人走远后,我才晃晃悠悠地走进打印店。女人在用卫生棉小心翼翼地攒着额头上的血迹,她见我走进店后,便起身用发颤的声音问:“您好,请问——您要打印——什么东西吗?”
  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我发现自己的舌头在口腔里变大了,我含糊不清地说:“我想——打印——“寻人启事”!你看行——还是不行?”
  女子强挤着一丝笑容说:“没问题——没问题的!”
  我说:“我想——我想打印——五——五十份!不!打印——一百份!”
  女子打了个抿笑说:“没问题的!您要打印——多少份都行!”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打印店回到地下室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手里攥着一摞A4纸,上面打印着:
  寻人启事
  李小树:男,今年二十五岁,一米七五的个头,体重五十八公斤,皮肤白晰,瓜子脸,粗眉毛,高鼻梁,脸上长有青春痘(特别是额头上长得特别多)。喜欢音乐,背着一把大红色的gibson电吉他,于X年X月X日晚上失踪,至今未归。有知情下落者,请与王先生联系,必有重谢!
  联系电话:130XXXXX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稍稍清醒一些后,便揣着“寻人启事”和一瓶胶水打算出门。临出门的时候,我故意穿了件风衣,还戴了顶帽子,并扯下帽沿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我精神恍惚地走出地下室,走出那条逼窄悠长的小巷后抬头望了望天,月亮已经绕到南边商贸大厦背后去了,有几朵云不甘落后地跟在后面。我深一脚浅一脚穿过小巷,总觉得有千万只眼睛在背后盯着我。
  我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巷里很安静,到处黑黢黢的,特别是那些玻璃窗,活像一张张张大的嘴巴,在黑暗中“哈哧、哈哧”地往外吐着气。不对,它们更像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在暗中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加快了脚步,人轻飘飘穿过十字路口,街边的花店、宠物用品店、理发店、商场、大排当都已经关门停止了营业了,我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才从包里掏出胶水,正当我要把“寻人启事”往路灯杆上贴的时候,突然从一条叉路口钻出一辆小型的集装箱车。
  “停停停!快看——那里还有一个!”一个强压着自己声音的男人在说。
  “哧溜!”
  集装车一个刹车停下来了,我不明就里扭过头,从车上跳下来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不由分说反剪住我的手臂,我想叫喊,嘴巴已经被封口胶贴住了。我惊恐地扭头想看清他们的面貌,谁知道“哗啦”一声,一条黑色的尼龙口袋从头到脚把我罩住了。
  我被扔进了后面的集装箱里,在他们关车箱门的时候,有个微略沙哑的声音说:“妈的,这些疯子教化子怎么还有?我们抓了这么多天,今天竟然还抓到了这么些个!”
  另一个人压制着声音说:“谁知道呢!今晚我们能转的地方都转过了,想来已经没有了。”
  声音沙哑的那个声音又说:“上头一句话——我们就忙得团团转,争创他妈的什么文明城市,尽拿我们来折腾。”
  另一个人说:“有什么办法,报怨能管屁用?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只要应付完明天的检查,谁还来管这些疯子教化子影不影响市容?”
  “呃!这到也是!”沙哑的声音刚落,只听到“砰!”的一声,车箱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后来又是“咔嚓”上锁的声音。
  我隐隐听到汽车在发动的声音,它开始还算平稳,后来越开越快,约莫过了一两个小时,里面开始颠簸起来,而且越颠越厉害。我在里面不停地滚来滚去,几团软绵绵的东西也跟着滚来滚去。渐渐地套在我头上的尼龙口袋滚掉了,缠在手腕处的胶带也松落开。我伸手撕下贴在嘴上的封口胶,就在这时,汽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我的头一下子撞到箱壁上,一股钻心有痛从头部传到全身。我“咝咝”地叫着,等车停稳后,我摸了摸额头上鼓起来的大包,刚要从甲板上爬起来,就有脚步声从前面朝车箱后面走来了,我赶紧又俯下身子,慌乱地从兜里掏出水果刀,然后哆哆嗦嗦地把它握在满是汗渍的手心里。
  “咔嚓”箱门上的锁被人打开了,我的心“砰咚、砰咚”剧烈地跳动着。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一、二、三、四……
  我一直数到了十,外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慢慢摸索到门口,从狭小的门缝里,隐约看到外面有个人在打着什么手势。我扒在门缝上想看个究竟,没想到“哗啦”一声,车箱底板一下子倾斜了,我脚底一滑,整个人就从车箱里栽了出去。
  我不由得“哎唷!”叫了一声,那几团软绵绵的东西应声从箱门倒出来,不偏不倚地压在我身上。我不停地喘着粗气,那个打手势的人并没有理会,他只朝车箱里望了一眼,就迅速关上车箱门钻进驾驶室。汽车一阵轰鸣迅疾开走了,只留下一股呛人的尾气在空气中弥散着。
  “哎哟!王德全,你快起来看,刚才呼啦啦跑过去的那辆汽车,好像往地上倒了什么东西!”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从路边不远处的一幢摇摇欲坠的小瓦房的窗口传出来。
  女人话音刚落,窗户口出现一个男人的头。男人伸长脖子瞧了瞧,说:“好像真有啥东西,我过去看下到底是啥!”
  男人说完,头就从窗户口消失了。
  “等等我,我跟你去!”女人急急地说了一句,瞬间也从窗户口消失了。
  两个人影从小瓦房的房门钻了出来,我躺在地上一面挣扎着,一面有气无力地喊着:“救命啊——救命!”
  女人的声音变了,她停下来颤巍巍地说:“好像——好像是——人……”
  男人顿了一下又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女人迟疑了片刻便加快脚步紧紧地跟在男人后面。
  他们离我越来越近了,男人每跨一步,腿部就发出“咕——”的一声,那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在我身后停了下来。
  男人把手里的电筒交给女人,女人在接过电筒的时候无意间把一束光扫到男人的脚上,我看到男人趿着蓝色的拖鞋,坦露在拖鞋外面的是一只木头做的假脚。
  我扭着头怔怔地看着男人,他艰难地挪开压在我身上的那几个黑色尼龙袋,他每次躬腰和起身的时候,那只木质假脚总会很配合的“咕——”地叫一声。他搬完之后,满头大汗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又去解拴在那几个黑色的尼龙袋袋口的绳子。当口袋里露出几个衣衫褴褛的满脸污渍人出来的时候,男人还是禁不住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说:“这是咋回事?这到底是咋一回事……”。
  女人到是很冷静的样子,她站在原地打了个“啧啧”说:“怪不得我们镇最近有那么多疯子教化子,感情都是从别处运过来的!”
  男人盯了女人一眼,女人就不再说话了。
  男人又开始艰难地蹲下身子去解缠在那几个不明身份人手臂和裸关节上的绳子,我赶紧凑上前去帮忙,他们被我们解开绳子后目光呆滞地盯了盯我们,后来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一个个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言不发歪歪扭扭就走了。
  女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说了一句:“真是作孽哦……”
  “唉……”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女人赶忙解释说:“小兄弟,对不住,我先前说疯子教化子可不是在说你哈!”
  我说:“没关系,没什么的!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打了个顿又说:“谢谢你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们——收下!”
  我掏出包里的那两百块钱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一张“寻人启事”带了出来。
  女人没有接钱,她嗔怪地瞪了我一眼,就躬腰帮着去拾落在地上的那张“寻人启事”。她把“寻人启事”递给我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上面李小树的相片,只见她微张着嘴巴,眼睛越瞪越大,约莫一分多钟,她才“哎唷”叫出了声说:“哎呀妈啊,王德全——王德全,你快——你快过来看!”
  男人一瘸一拐地凑上前,他举起“寻人启事”对着李小树的相片一遍一遍地说:“像!像!还别说——真像!真是像得很!”
  我有些结巴地说:“大叔——大婶,你——你们——见过相片上的这个人吗?”
  男人说:“应该没有错!”
  我催促着问:“大叔,你们在哪里见过他呢?”
  男人摸了摸下巴说:“就在镇上。不过,差不多是半过月左右的事情了!”
  我急切地说:“你是说——你就是在你们镇上,见到——他的吗?”
  男人“嗯”了一声说:“我记得那天早晨——大概是四点多一点,我和老婆去菜市场占摊位卖菜,走到前面还没拐弯的地方,听到有人‘啊!’的一声惨叫,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呢,又很想去看,我们朝前走了没几步,没想到一辆小型的集装箱车加大油门没命似的从我们旁边跑过去,要不是我当时反应快——拉了她一把,可能她已经没命了!”
  男人说完心疼地看了看女人。
  女人点着头心有余悸地说:“就是,就是啊,那车开得老快了,跟先前呼啦啦跑过去的那辆车一样的快!”
  我追问到:“那后来呢?”
  女人用手指着前面那个弯道说:“后来我们拐过那个弯,就看到地上躺了一个人。王德全当时怎么叫他,他都不应,我也去叫他,他也不应。后来我们发现他后脑勺摁在地上一块凸起来的尖石头上——流了好多血,这才慌了神赶忙把他送去镇医院。”
  我说:“那他——现在人呢?”
  女人摊了下手说:“现在——他头上的血是止住了,人前两天也醒过来了,可就是不张嘴说话。这不,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
  我紧张地说:“你们能带我去那家医院看看吗?”
  女人说:“能!怎么不能?呵呵!我一早就起来给他熬好了稀饭,过会儿我带你一起去医院,到时——你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点了点头。
  女人一路招呼着我去了她家,她的家很简陋,屋子四面的墙被烟薰得黑黢黢的,有张快散架的沙发上堆了些破旧的衣物。
  女人有些难为情地把沙发上破旧的衣物抱到一把竹片椅子上说:“家里简陋,你可别笑话,来来来!这个软和,你坐这个!”
  女人用围裙一面掸着沙发上的灰尘,一面招呼我坐下。
  我踮起屁股轻轻落坐在沙发上,女人笑了笑就张罗着往一个陶罐里舀稀饭,她一边舀一边说:“你折腾了一晚上,想来也饿了,要不你先吃碗垫垫底?”
  我摇了摇头说:“谢谢!我不饿——不想吃!”
  女人说:“实在不想吃,那待会看完回来再吃好了!”
  我“嗯”了一声。
  女人麻利地收拾停当后,就领着我去了镇上的医院。在女人指定的那间病房里,我看到了李小树,他那头经过漂染的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额头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白沙布。他静静地坐在床上,怀里紧紧地抱着他那把音色浑厚失真也重的大红色gibson电吉他。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李小树!”
  李小树没有答应,也没有扭头看我一眼,他的眼睛始终呆滞地盯着某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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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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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8-4-7 13:33 | 只看该作者
写得很好,架构恢弘庞大,先赞一个。
我没有确切的梦想和追求,只是想平淡地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然而没有梦想和追求的人,生活中会形成一种‘空虚’,没办法解释这种空虚,它只敦促着我不断去寻找那个充满理想而又桀骜不驯处处碰壁的李小树。其实,这种情况下,可以把我和李小树看做一个整体,看做是同一个人:我,代表肉体,需要物质生存,李小树则代表灵魂,需要精神粮食——梦想和追求。
城市的黑暗背景下,有钱人和有权人生活滋润但精神腐化、糜烂,自以为高高在上,毫不尊重那些生活在基层的人民,遇事推诿拖沓,没有丝毫人情的温度。
所以最后李小树变成痴呆不是事故,而是时代下的必然悲剧,象征着很多大学毕业生怀抱热忱闯入城市,最后被城市的种种扼杀了最初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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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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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18-4-7 13:50 | 只看该作者
看着就眼熟,翻了翻,果然,三年前就看过的,呵呵,自己记性还不算差。
这是当时留的点评:
好漂亮的作品!
文笔没的说。渗透字里行间的那份忧郁也呈现得十分好,是小说做法。
构架不俗,起承转合到位。
欣赏!
现在感觉还是不错。
4#
发表于 2018-4-7 13:51 | 只看该作者
问好南岸兄弟。
5#
发表于 2018-4-7 13:51 | 只看该作者
期待你的原创首发小说。
6#
发表于 2018-4-8 10:04 | 只看该作者
冷漠的城市,漂泊的命运,孤寂的灵魂,平庸的人生。“我”不求什么宏图伟业,只求养活自己,挨过眼下的生活,所谓人生理想,便是过完庸庸碌碌的日子。而李小树,孤傲不羁,心怀音乐梦想,却遭受世人蔑视,最终不幸成为植物人。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意在突出社会人情冷漠淡薄,扼杀梦想与希望的主旨。
尽管同情李小树的遭遇,但总觉得好多人对梦想有所误解,认为谈钱便是俗气,破坏规则就是非同凡响,待人无礼便是不拘小节,有梦想就是高贵。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总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要靠自己养活自己,没有当下的苟且,谈何打破世俗,谈何诗与远方?李小树的悲惨遭遇,和他没有认清自己有很大关系。真实的社会,不仅仅让人懂得什么叫冷漠,更是让人学会承认自己的平庸,学会脚踏实地地追寻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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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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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8-4-8 12:19 | 只看该作者
好久不见小贩了,冷清了不少,再见小贩的文,小白不胜欣喜,希望多看到您的原创首发文。上茶!
8#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2:58 | 只看该作者
渔火对愁眠 发表于 2018-4-7 13:33
写得很好,架构恢弘庞大,先赞一个。
我没有确切的梦想和追求,只是想平淡地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然而没有梦 ...

谢谢渔火,回复这么多,辛苦!
9#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2:58 | 只看该作者
夏冰 发表于 2018-4-7 13:51
问好南岸兄弟。

呃!问好夏冰老弟!
10#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2:59 | 只看该作者
叶天呈 发表于 2018-4-8 10:04
冷漠的城市,漂泊的命运,孤寂的灵魂,平庸的人生。“我”不求什么宏图伟业,只求养活自己,挨过眼下的生活 ...

问好有心人――呈呈!
11#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13:04 | 只看该作者
林小白 发表于 2018-4-8 12:19
好久不见小贩了,冷清了不少,再见小贩的文,小白不胜欣喜,希望多看到您的原创首发文。上茶!

还别说,从早摆摊到现在,又渴又饿。。。。
如果小白还请吃碗饭就好了!
12#
发表于 2018-4-17 17:19 | 只看该作者
小贩 发表于 2018-4-17 12:58
谢谢渔火,回复这么多,辛苦!

你的小说字数更多,还是你辛苦了,让我读到这么好的小说。
13#
发表于 2018-4-17 17:33 | 只看该作者
真放出来了啊?敬个酒算是给老师接风了,期待改过自新的老师早日出炉新作。
14#
发表于 2018-4-17 18:14 | 只看该作者
虽然有点长,但是好作品不知不觉就看完了,那种忧郁的氛围还在。
15#
 楼主| 发表于 2018-4-17 22:17 | 只看该作者
渔火对愁眠 发表于 2018-4-17 17:19
你的小说字数更多,还是你辛苦了,让我读到这么好的小说。

还是你渔火辛苦,这么热的天穿这身衣服,还耐着性子看这么长的裏脚布,实属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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