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或者被钓（2120字）

刘晓斌

钓，或者被钓（2120字）


文/刘晓斌




1


        像前几个月一样，已经好几天了，枫依然什么也没钓着！几天里，尽管枫不停地交替在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冰峰和陈亚美主编的《2017中国年度微型小说》、杨晓敏主编的《2016中国年度作品（小小说）》、2018年《小说选刊》第二期几个池子里来回折腾，期望能获得某种触动而钓到一些什么，但结果却令他非常失望。不仅如此，就连他反复审视自己昨夜匆匆记下的所谓灵感，也不知所云。


        难道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


        就在枫对自己颇感失望时，那边终于开张了。只见一名中年妇女手里拿着缴款书，风风火火地向他这个窗口赶来。女人补缴的土地价款只有一千多元，所以，枫这次的垂钓过程，整个地就只花了两分钟。


       


        2


        枫想起来了：自己对于“钓”的认识，应该始于刚到行政服务大厅吧。


        行长很客气地叫枫到行政服务大厅上班那天，他只问了一句：“业务量咋样？”当行长回答“每天只有几笔”时，枫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枫知道，作为县一级的银行，除了每天直接面对客户的前台，就是随时扛着任务艰难前行的管理岗了。枫也明白，像他这个年龄的员工，领导能够这样考虑并安排，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当然，枫答应的原因还有两个：到行政大厅，可以离单位远一点，离单位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与是非远一点；最关键的是业务少，正好可以看看书，还可以信手涂鸦。


        枫他们银行在行政服务大厅设的点，是专门代收某些人补缴的土地价款的。具体是哪些人缴，按照什么比例计算的，枫并不清楚，也无需弄清楚，他只需按照缴款书上的金额收现金就行了。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屋子很小，只有十多个平方，北南走向，西边安装了防弹玻璃。从北边进门，里面安了两张桌子、两根凳子、一个饮水机和一个小机柜，余下的就只能过人了。


        早九晚五，来行政大厅办事的人很多，现场嘈杂，好得有防弹玻璃隔着，所以，枫坐在小屋子里，并不觉得吵。


        哦，就是第一天上班三个小时后来的第一个客户吧，让枫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钓”字来。从此，没事的时候，枫总爱琢磨这个字。


       


        3


        其实，枫也曾为钓专门买过钓具，并同几个朋友去尝试过几次。


        第一次是与一位朋友去沱江里钓的。那一次去了三个多小时，朋友钓到两条小黄鳝，而枫只钓到一只螃蟹，严重违背了他们钓鱼的初衷。


        第二次是一个星期天，几个朋友约他到公园里养鱼池去钓。那次朋友们都大有收获，不过，枫也钓到一条。只是，给大家增添笑料的是，枫钓起来的鱼，是钓钩挂在鱼儿眼睛上钓起来的。


        第三次也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的，只不过这次的地点换成了绛溪河。五个人整整钓了一下午，加起来也不超过半斤。


        三次下来，枫终因发现垂钓太浪费时间，而不得不选择放弃。


       


        4


        现在，枫突然想到：从一个垂钓者的角度看，这个小屋子就像一个小台子。而如果把这个小屋子看成一个小池子呢，自己不就变成一个被钓者了么！


        三十二年前，自己从部队退伍回来，被放到一个很大的池子里，日子还算过得不赖。


        十二年之后分塘，因为无力选择，自己被钓到一个清水塘子，一个彼此能看见瘦瘠的塘子，一个费尽心力也只能勉强糊口度日的塘子……


        又过了八年，再次分塘，自己又被钓到一个新塘子。一个本以为够大却异常狭小的塘子，一个本以为流动却死水一潭的塘子，一个本以为至清却至浊的塘子……


        在鱼塘，你就是一条鱼而已。而作为一条鱼，高明的钓者想把你钓起就钓起，想什么时候钓起就什么时候钓起。好耍的是，有些人把你钓起后，还常常把你放在菜板上，仔细欣赏，或者……


       


        5


        枫知道，把钓与被钓用在亲情上多少有些残酷，但事实上，他还是如此想了——


        有一年母亲生日那天，枫见二哥开门进来，招呼道：“二哥早！”，未见二嫂，随即问道，“二嫂呢？”“别管她，爱来不来！”听到二哥的口气不对，枫悄悄问幺妹：“二嫂咋没过来呢？”幺妹回道：“本来他们是一起出的门，但路上二哥怕钓的鱼少了，便又花二十多元买了一条，这事让二嫂很生气，并与二哥吵了一架。这不，她就赌气不来了。”


        “不来算了，顺便告诉你姐，晚上也不准给她打电话。什么人啦，给老妈买条鱼居然这个样子！”尽管知道二嫂爱钱如命，但枫觉得，二嫂这次的确做得太过份了！


        几分钟后，枫见母亲的脸色有些不对，正想安慰她老人家几句，就见妻子甜甜地叫了声：“妈，过来坐，试试我给您买的衣服合不合身？”只见妈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


        在首先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情中，谁又能说，每个人的位置，不是由他（她）自身的一言一行累积起来的呢？只是在这个池子中，钓与被钓，都应该有着幸福的指数罢了。


        6


        看看窗口外面，又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枫依然让自己的思绪奔腾着。


        其实，生活就是一个最大的池子吧，在这里，钓与被钓，谁又说得清楚呢？


        就像那天去买菜的路上，经过一条巷子时，只听一个穿着暴怒的女人对自己说：“帅哥，进来耍一会儿嘛。”当时自己没上钩，当然，那钓者也并未露出失望的神色来。要是……哎，我脑子里怎么也跑出这么龌龊的念头来！


        就像那次朋友聚会。本来自己是打算不去的，但为啥经不住朋友的一番说辞？本来自己是不想打牌的，但朋友说：“大家朋友一场，难得聚聚，玩玩嘛。”就缴械了？本来自己是坚决不打大牌的，但为啥抵不住朋友们的轮番轰炸，让自己一场牌打下来，几乎变成了一条干鱼？


        自从那一次回家，枫便经常钓起自己。他甚至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把自己钓起来，待狠狠欣赏一番之后，把自己给烹了……

夏冰

具象的，深入内在的，钓，或者被钓，一篇读来颇有些意味的小说。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心路历程吧。该篇的思路每每从某个点跳出来，再进入另外一个点，把钓和被钓，揭示得挺耐人寻味。究竟我们能钓到什么？什么才是该钓的？我们如何可以避免被人钓的命运？或者最起码能够保持初心，不忘来路，让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含有质量？如此，钓也好，被钓也罢，就都无所谓了。

林小白

恰如作者所云：生活就是一个最大的池子吧，在这里，钓与被钓，谁又说得清楚呢？，将人生比作钓鱼，钓与被钓，成为一对矛盾体，很新颖的比喻。自愿上钩者自得其乐，被钓而无可奈何者比比皆是，做一个被钓者还是钓鱼者，这是个生存法则的事情。颇有哲学意味的一篇好小说！

徐得荣

来看看兄弟，给兄弟加油了。小说很棒。

临沂风铃

一篇很有深度的文章，钓与被钓，谁也说不清，因为我们都是池中之鱼，都有被钓的时候，也有钓别人的可能。

休憩花园

小说有古智慧的影子，这样的感悟很有能量。点赞

刘晓斌

夏冰 发表于 2018-4-10 15:54
具象的，深入内在的，钓，或者被钓，一篇读来颇有些意味的小说。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心路历程 ...

感谢夏冰老师的精到评点！人啊，就是应该保持初心，不忘来路，让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含有质量。

刘晓斌

林小白 发表于 2018-4-10 18:27
恰如作者所云：生活就是一个最大的池子吧，在这里，钓与被钓，谁又说得清楚呢？，将人生比作钓鱼，钓与被钓 ...

谢谢林老师的评点与支持！祝福春安！

刘晓斌

徐得荣 发表于 2018-4-10 21:48
来看看兄弟，给兄弟加油了。小说很棒。

谢谢老哥！敬茶！春安！

刘晓斌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18-4-11 04:56
一篇很有深度的文章，钓与被钓，谁也说不清，因为我们都是池中之鱼，都有被钓的时候，也有钓别人的可能。

感谢风铃来访，留评！祝福！

刘晓斌

休憩花园 发表于 2018-4-11 08:01
小说有古智慧的影子，这样的感悟很有能量。点赞

感谢花园老师的支持！祝福安好！

林小白

加精理由：生活就是一个最大的池子，在这里，钓与被钓，谁又说得清楚？，将人生比作钓鱼，钓与被钓，成为一对矛盾体，很新颖的比喻。自愿上钩者自得其乐，被钓而无可奈何者比比皆是，做一个被钓者还是钓鱼者，这是个生存法则的事情，颇有哲学意味的一篇好小说！推荐阅读

刘晓斌

林小白 发表于 2018-4-11 14:49
加精理由：生活就是一个最大的池子，在这里，钓与被钓，谁又说得清楚？，将人生比作钓鱼，钓与被钓，成为一 ...

感谢林老师加精鼓励！谢谢！

叶天呈

很有深度的文章。钓者既可能是被钓者，被钓者说不定也钓着别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却概括起来却又异常简单。哈哈哈，读完脑子里想的就和林小白一样，矛盾是对立统一的。拜读了，学习了！

渔火对愁眠

这让我想起我的一篇《钓鱼》（疑似小说的故事），自我觉得有些许与此篇‘异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