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那片不孤独的森林 ——读木知力《不孤独的森林》

雪落梅花

　　——读木知力《不孤独的森林》

　　在一本名为《诗艺术》的小册子里读到木知力的《不孤独的森林》，一下子便被它吸引，被它打动。说实话，对于作者木知力，因为自己的孤陋寡闻，并不十分了解。但因为这首《不孤独的森林》，我刻意在网上搜寻到他的许多作品。应该说那些诗中有许多是我所喜欢的，但比较而言，我最爱的还是这一首。

　　这首诗读过多少遍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但我能清晰地记得它的每一个段落、每一行及每一个字，并且，在许多寂静的时候，心底有一个低沉而清澈的声音，一遍遍为我轻轻吟咏这首小诗。

　　我想有一片森林
　　住着潮湿的苔藓
　　寂静的橡树，和风

　　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当许多人迷失在物质欲望的丛林里不能自拔的时候，作者一开篇，便对我们轻轻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愿望——我想有一片森林。这轻轻的一句，却让我内心震撼。这是多么奢华而又多么简单的一个愿望。森林，它具有丰富的物种，复杂的结构，多种多样的功能。当你步入苍翠碧绿的林海里，会骤感它的浩瀚博大、丰富多彩、宁静舒适、生气勃勃。它是所有动植物的栖息地和避难所，当然包括渐渐远离自然的人类。
　　
　　我想有一片森林，不是因为别的，诗人继续描述自己内心的向往——那里，“住着潮湿的苔藓/寂静的橡树，和风”。请注意，丰富多彩的森林众多资源中，诗人单单描述了这几样特殊的“居民”。
　　
　　苔藓，这种绿色植物多适生于阴暗潮湿的环境中，一般生长密集，依附于地表，有较强的吸水性，能够抓紧泥土，因此，它给人的是印象是潮润、卑微而又神秘孤僻的，安静简单中仿佛藏着无限秘密。我想起读过他的另一首诗《喜阴的植物多半是墨绿色的》：“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喜阴的植物多半是墨绿色的／它们多半在办公室／安静地站着／积蓄了那么厚的绿／它的亲友们／阳光底下的植物／获得那么多的赞美／那么多的赞美／给那么浅的绿。”苔藓不正是这些喜阴的植物吗？虽然它不在办公室，而是在野外在森林，但它所积蓄的绿，无疑更为厚重，更为密集。
　　
　　橡树，这种树粗壮挺拔、枝繁叶茂，它是一种有魅力的、有深度的、有内涵的树。它高大挺拔的树干显示无比的威仪与尊严，浓密的树冠可以提供凉爽的避荫，坚实柔韧的木质有着优异的内涵与品性，在不同季节色彩斑斓的树叶则显示无比的美感和魅力。可以说，橡树在民间是力量、自由的象征，是健康、鲜亮的展示。橡树入诗，构成的独特森林风景，象征着脚踏实地、立场坚定、坚忍不拔、充满力量、向往自由的精神，如舒婷的《致橡树》。木知力自己也曾写过一首《橡树》：“我只是在梦中见过橡树/树干是白的/枝叶稀疏/有青年的男女/站在树下/吹口琴/用白的手帕擦对方额头的汗珠/有风吹起她们的裙子/这是我梦中的橡树
我没见过真正的橡树/也许见过/但我并不知道/我爱上了这片林子/它就在我住的地方附近/远离尘嚣/有僻静的小路……”可以说，橡树在这两首诗中，有着相同之处，那便是诗人意念中的一种寄托，有关温暖而又超脱俗世的独立精神。

　　还有一个，风。空气流动谓之风。可谁能说清楚风是什么，风又在哪里呢？可以说风是最无定、最自由、最空灵的，不受拘束地来无影去无踪。风之有形无形，有声无声，皆出于承受者各自的内心。

　　可以看到，诗人所选择的这三种物颇具有象征意味。作为他臆想中这片森林的三位“居民”，一个安静地依附于表，一个坚韧地扎根于内，一个空灵地飘乎其中；一个卑微，一个高大，一个无形。于是，潮湿的爽朗的，寂静的喧嚣的，卑微的高大的，有形的无形的，它们和谐地相处于这同一片森林。有了这三者，内心里想要的那片森林便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那么，我们想，有风，那么橡树还会寂静吗？

　　奇异的是，诗给人的感觉依然是寂静的。风吹动橡树的枝叶，哗啦啦的似有无限的喧嚣，但那是天簌之声，而不是人间的喧嚣。那些响动，在人心底激起的，是更大更深的超脱的寂静。

　　我会一直往前走，直到深处
　　而森林永远不会穷尽

　　这片我希望拥有的森林，我拥有它，或者仅仅只是希望走在其中，一直走到深处，与它作最深入的最完全的融合。然而，“森林永远不会穷尽”！哪里是深处，哪里有止境？它那样宁静，那样幽深，给了我无限探寻的惊喜和诱惑，使我只能无限地深入地走下去，因为没有穷尽，所以直到永远。

　　我愿意迷路，跟随着鸟声
　　任何一条小路
　　都通向不熟悉的去处

　　永远不会穷尽的森林，它阔大的怀抱展示了它无穷的魅力。这时，你尽可以任意去发挥你的想象：鸟声清脆，森林浩瀚，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种多么迷人的景象！“我愿意迷路”， 这一个“愿意”，是多么心甘情愿而且心满意足！一个迷路的人，悠然自得的地在森林里转来转去，却没有迷路的懊恼和惊慌。“跟随着鸟声”，这鸟儿多少可爱，多少善解人意，鸟与人的交流多少自然而毫无阻碍；“任何一条小路/都通向不熟悉的去处”，走在森林里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美丽而独特的体验，因不熟悉而产生奇异的快乐和美感……

　　沿途看不到一个人
　　我却不会觉得孤独

　　在这无边无际的森林里，看不到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博大精深的自然之所，这自然赐予我们的无边的心灵抚慰，我们还会觉得孤独吗？ 世界一切的纵横交错，在这片森林面前不再繁杂而喧嚣，也不再隔膜而无定，皆因自然物象与红尘中人已物我相忘，岂还有孤独落寞可言？

　　林语堂先生说：“诗歌教会了中国人一种生活观念，通过谚语和诗歌深切地渗入社会，给予他们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意识，使他们对大自然寄予无限的深情，并用一种艺术的眼光来看待人生。对大自然的感情，医治了人们心灵的创痛。”现代社会中，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悲观、恐惧、郁闷、迷茫，仿佛迷途的孩子，需要找到家的依靠和温暖。这首小诗，也许这样详细的解读反而消解了它的韵味，但我又有无法抑制地想要说出内心的冲动。我们可以把这种对森林的向往当成是对一片自然森林的向往，也可以当作是对一片精神领地的渴望。只要你心中还有对那片森林的幻想，哪怕不切实际，哪怕它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所在，但我相信，它确实或近或远地、隐约又真实地存在于我们的内心。它穿越了现实的尘嚣，在偶然与必然、永恒与短暂、释放与压抑之间，为我们找到一个安放心灵的超脱之所，让精神得到安抚，让心灵得到安慰，让情感获得释放。让我们忘却那喧嚣杂乱而功利世俗的荒漠，获取一份心灵的充实与丰盈。

　　这首小诗无论是内在情感的推移还是外在行为的转承，都十分和谐、流畅，干净简洁的语言，内敛含蓄的情感，圆熟通达的技巧，为我们打开了迷人的诗意空间，营造出忧而不伤的气息和意境，让人在自然幽静中跟随着诗路，让精神抵达那片不孤独的森林。

    2010-4-11夜





　　附：

　　不孤独的森林
　　文/木知力


　　我想有一片森林
　　住着潮湿的苔藓
　　寂静的橡树，和风

　　我会一直往前走，直到深处
　　而森林永远不会穷尽

　　我愿意迷路，跟随着鸟声
　　任何一条小路都通向不熟悉的去处

　　沿途看不到一个人
　　我却不会觉得孤独

　　



[ 本帖最后由 雪落梅花 于 2010-4-15 08:47 编辑 ]

鸽子杨军

写得很好的诗评。排版没好，发到散文版块好些。

雪落梅花

刚发上来时排的版弄乱了，已经重新排好
谢谢朋友第一时间阅读～～～～～

高山流水

解读得很细腻，也很丰满，通过自己的理解，展开丰富的想像，实现了对诗歌的再创造，让读者加深理解，颇为受益。

古月灵秋

对一首小诗的解读,如此细致,丰富,甚而深刻,博远;抓住了诗歌的内在,又从这种内质延展开自己的阅读的体会,梅花是认真的,这种投入和体认,实在是给人一种精神的鼓舞和享受!我想,木知力朋友也是幸福的!欣赏学习!

立青

欣赏朋友颇具匠心的诗评，学习了，理解透彻！问好。

雪落梅花

原帖由 高山流水 于 2010-4-13 19:58 发表
解读得很细腻，也很丰满，通过自己的理解，展开丰富的想像，实现了对诗歌的再创造，让读者加深理解，颇为受益。

谢高山兄点评鼓励！问好~~~~~~~~~~

雪落梅花

原帖由 古月灵秋 于 2010-4-14 07:03 发表
对一首小诗的解读,如此细致,丰富,甚而深刻,博远;抓住了诗歌的内在,又从这种内质延展开自己的阅读的体会,梅花是认真的,这种投入和体认,实在是给人一种精神的鼓舞和享受!我想,木知力朋友也是幸福的!欣赏学习!

谢谢灵秋如此认真细致的阅读和点评，此刻，我也是感动而且幸福滴~~~~~~~~~
问好，远握

邱天

这篇文章真不错，欣赏了！

掩帘听雨

好诗好评，颇为受益，学习了，欣赏并问好~

万里山水

森林如温情的怀抱，引人遐想和接近。感受作品和评析的文字，体味美好的感触和联想。

雪落梅花

原帖由 立青 于 2010-4-14 08:55 发表
欣赏朋友颇具匠心的诗评，学习了，理解透彻！问好。

谢谢朋友来赏，问好

雪落梅花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4-14 19:29 发表
这篇文章真不错，欣赏了！

谢邱天版主欣赏~~~~

雪落梅花

原帖由 掩帘听雨 于 2010-4-14 21:14 发表
好诗好评，颇为受益，学习了，欣赏并问好~

问好掩帘听雨，共同学习~~~~~

雪落梅花

原帖由 万里山水 于 2010-4-14 23:51 发表
森林如温情的怀抱，引人遐想和接近。感受作品和评析的文字，体味美好的感触和联想。

谢万里山水版主评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