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杂记——《洛丽塔》以及其他

山渐青

　　住院杂记——《洛丽塔》以及其他


　　文/山渐青


　　2017年岁末，因病入院月余。


　　上海译文出的《洛丽塔》已经买了许久，放在书橱中没有翻过，这次终于有时间和耐心看看这本颇有名气的小说——这从该书的出版次数可以看出。自2005年12月第一版至2012年9月，已是第23次印刷。


　　这样的出版速度，在国外译著中并不多见，这大概得益于这本书暧昧的名声。


　　对于这本书的译者主万，网络上有诸多批评之声。并未看过其他译本，但觉得主万所译并未如此不堪。


　　向来对国外文学不太感冒，总觉得行文中缺少美感，有太多所谓名著，根本读不下去——这其中包括一度受追捧的《在路上》和《瓦尔登湖》。


　　但这本《洛丽塔》并未让我中途放弃，至少，行文并不那么别扭和生硬。比如，在描写亨伯特与初恋情人第一次爱抚的段落——当我的手摸到了想要摸索的地方时，那张娇憨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半是快乐、半是痛苦的朦胧、胆怯的神情。她坐得比我稍许高点儿。每当她独自无法控制自己强烈的感情，她总要前来吻我，她的头用一种懒洋洋的柔软的几乎显得悲伤的下垂姿势朝下弯来，她裸露的膝盖总碰到并夹住我的手腕，随手再放松。她的微微颤抖的嘴似乎给一种神秘的、辛辣的眼水刺激得变了形，发出一种咝咝的吸气声凑到我脸旁。她总先用干燥的嘴唇草率地擦过我的嘴唇，试图缓解一下热恋的痛苦；随后，我的宝贝总紧张不安的把头发一甩，有缩了回去，接着又暗暗地凑近前来，让我亲她张着的嘴。同时，我以一种准备把一切——我的心，我的内脏——都献给她的慷慨气魄，让她用一只笨拙的手握着我情欲的权杖。


　　之所以啰哩啰嗦的将这一段文字引用，是因为觉得这段描写充满调皮与灵感。


　　此外，书中太多的引用和文字游戏，也让我着迷。曾有人细数，纳博科夫在这部作品中指涉了60余位著名作家，文中还暗含着纳博科夫对这些作家的文学见解。


　　文字游戏方面，有一个典型的例子，《洛丽塔》中有一个反复出现的小角色：剧作家维维安·达克布鲁姆，这个名字其实是作者本人弗拉迪米尔·纳博科夫的字母颠倒组合。


　　有太多人关注除了对感情的描写之外，《洛丽塔》是否还有什么隐喻，或者，所有“著名”的作品都会令人如此猜测？比如说电影《让子弹飞》，关于马拉列车在铁路上飞奔，诸如此类，都可在网络上找到详尽的说法。


　　再如金庸的《鹿鼎记》，神龙教爆发内乱，疯狂的少年教徒受教主及夫人宠信，黑龙使对教主洪安通说，“吐故纳新，我们老人，原该死了。”熟悉近现代史者当明白“吐故纳新”的出处——“要吸收新血液，要吐故纳新”。


　　至于《洛丽塔》，甚至有人认为，书中描写的是少女的美国诱奸了年迈的欧洲。对于这一观点，纳博科夫在后记中说，“他们说《洛丽塔》是反美的，这一个罪名比起愚蠢地说淫秽不道德来使我痛苦得多了。”


　　我更喜欢单纯的把《洛丽塔》看做一部感情小说，大约每个成年人心中都会有一段隐秘的感情，这样的感情，甚至会隐秘到生命的终点。


　　我始终认为，任何一段感情都值得尊敬，只要付出感情的人是认真的。


　　“洛丽塔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得由上颚向下引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洛-丽-塔。”——《洛丽塔》的开头常常被引用夸赞，常被夸赞的还有杜拉斯《情人》的开头——“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推残的面容。”


　　的确，这两部小说的开头确实优雅——这大概就是“坐看云卷云舒”的境界吧——虽然，要依靠优秀译者的功劳。


　　回到《洛丽塔》，我更希望单纯的将它看成一部文辞精美、结构巧妙的小说，而作者也不过是一个文字游戏的高手。


　　就像中国的《红楼梦》，从小时候到现在，读红楼已经不下数十遍。虽然后世研究者在《红楼梦》中发现了诸多，如蔡元培《石头记索隐》中所言，“书中红字，多影朱字。朱者，明也，汉也。宝玉有爱红之癖，言以满人而爱汉族文化也；好吃人口上胭脂，言拾汉人唾余也。”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吹毛求比”了。


　　个人认为，红楼最大的成就仍在其文学意义。曹雪芹对汉语的把握，小说的结构、笔法空前绝后，无人可超越。


　　遗憾的是，文辞精美的作品现在并不多见。王怜花在王恺《文艺犯》荐语中说，现在的汉语江湖是寂寞的，但再寂寞的江湖中也有高手。


　　《汉语江湖》出到了第9本，这套书中，大爱的是《文艺犯》和《江湖外史》。《文艺犯》比较装，但语言是美的。这也从侧面说明，即便是装，只要到了一定程度，还是有人会由衷喜欢的。


　　《江湖外史》号称“古金研究第一书”，实际上，作者不过是借武侠之酒浇自己胸中块垒，属古金研究的写意派，而非索隐派——比如说严晓星的《金庸识小录》。


　　王怜花诗人出身，所以在《江湖外史》中比较注重文辞。


　　书中的几句诗依然记得：


　　在古老的村庄


　　我们漫步而行


　　歌声那么瘦弱


　　如此啊，好兄弟


　　并肩走出酒馆


　　双手扶住门框


　　阳光那么悠长


　　如此啊，好兄弟


　　很喜欢这首诗，有海子的味道。

山渐青

一则病床上完成的读书笔记，请各位老师指正。

lvhq018

《洛丽塔》没看过，不妄言。作者说的如此好，一定看看。祝早日康复！

an安

《红楼梦》与《洛丽塔》都不是站在道德的准则上批判，而更多的是表达对人性与现实冲突的悲悯，我觉得一部作品的优劣，先在思想上，后在语言上，寂寞的应该不只汉语的江湖。

an安

病中不宜多读这类书。好好调养。

秋實

       “病中吟”是一首二胡演奏曲，作者刘天华，《病中吟》并非生病之意，而是作者心中苦闷如病，不知何去何从。这篇住院杂记，与病中吟有异曲同工之妙！

山渐青

秋實 发表于 2018-4-18 12:48
“病中吟”是一首二胡演奏曲，作者刘天华，《病中吟》并非生病之意，而是作者心中苦闷如病，不知何 ...

感谢老师鼓励和支持，病中无事，偶尔写的一则读书杂谈，再次感谢您的鼓励！祝好！

山渐青

an安 发表于 2018-4-18 11:22
《红楼梦》与《洛丽塔》都不是站在道德的准则上批判，而更多的是表达对人性与现实冲突的悲悯，我觉得一部作 ...

感谢您的关心和支持。您的观点是正确的，现在的很多书籍，正是因为缺乏思想而没有任何价值。学习了！

山渐青

lvhq018 发表于 2018-4-18 11:19
《洛丽塔》没看过，不妄言。作者说的如此好，一定看看。祝早日康复！

谢谢您的关心。《洛丽塔》这本书购于多年前，如果不是住院无事，怕也抽不出时间来读。很难说这本书有多高的价值，只是说，还值得一读。祝好！

槐安.

瓦尔登湖我读了两遍，断片的思绪两遍。
病中读书，曾选了诸子百家，读到鬼谷子就痊愈了。大概是孔孟补气，老庄养身，鬼谷子忽悠接着忽悠，啊哟额还是赶紧起床活动活动去

山渐青

槐安. 发表于 2018-4-18 13:56
瓦尔登湖我读了两遍，断片的思绪两遍。
病中读书，曾选了诸子百家，读到鬼谷子就痊愈了。大概是孔孟补气， ...

以前《瓦尔登湖》读不下去，最近静下心来在重新读。话说，病中还真的是个读书，尤其是以前难啃的书籍的一个好机会

水如空

洛丽塔，年前读过，只是没有什么独特的感受；反倒是在网上，见萝莉一词空前的火暴……

闫广慧

病中写作，其精神让人敬佩。对于国外译作五分看作者的才气，五分有译者的功底。就拿《瓦尔登湖》举例，国内的一本有十数种之多，真正好的也不过上哪两种，而尤以徐迟版最佳。所以选书如找对象，一定找有感觉的，不能将就。个见，祝楼主身体早日康复！

山渐青

水如空 发表于 2018-4-18 21:17
洛丽塔，年前读过，只是没有什么独特的感受；反倒是在网上，见萝莉一词空前的火暴……

萝莉一词火爆，与《洛丽塔》有一定关系

山渐青

闫广慧 发表于 2018-4-19 00:41
病中写作，其精神让人敬佩。对于国外译作五分看作者的才气，五分有译者的功底。就拿《瓦尔登湖》举例，国内 ...

感谢老师指点和关怀。《瓦尔登湖》正在重读，作家出版社  潘庆舲译   不知这个版本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