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怡云 于 2018-4-22 19:47 编辑
步行记 清明前,和那人回乡下老家。待要回程时,遇上他几个发小。久未见面的几个人,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而我在一边却听得心不在焉。我的心早已被村外的春景牵住,眼神也总是向那边瞅呀瞅,收都收不回来。
那时,天很蓝,风很轻,太阳很暖。我突然有了要步行回去的想法。于是,给那人发了一条微信,就悄悄上路了。
我的脚步是悄悄的,而我的心,却因兴奋而突、突、突,跳个不停。直到来到村口,眼神落在那片绿色的海里,它才瞬间安静。
我放眼一望,麦田碧连天。那麦苗,不仅绿得辽阔大气,而且还绿得棱角分明,横平竖直,有规矩;它又绿得整洁,温柔,安人的心。
我在路上,边走边看,那边绿的边沿,有一方金黄,那是一片油菜花在开。你看,它们开得多用力,那片金灿灿的黄,多乍眼。
既然在气势上输给了绿,那就要用耀眼的色彩来抓你的眼神,用满腔的热情来吸引你的心。
春那么好,它们舍不得轻易浪费。
绿的中央,有座小小的机井房,红砖青瓦,似绿海里的一个孤岛,遗世独立,寂然的样子。可它的旁边,却倚着一抹粉红,那是一树桃花。那树桃花,给那个小房子添上了几缕诗意,又染上了几缕烟火气。原本无趣无味的小房子,因为那树桃花,在我眼里,顿然有了生气。
那边村庄和麦田之间,有一长排树,护卫似的整齐地立着。它们是杨树,都刚刚从冬梦里醒来,远远望去,极轻浅的绿,给人一种很飘渺虚幻的感觉。
可树上那零星的鸟巢,却是用了重墨,那一团一团浓浓的黑,极清晰。那是一个个家呀,是该用力,用心的地方,忽视不得。
其实,那些油菜花,桃花,还有那些杨树,我是离了好远去看的,可是,我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它们。我从小就是在它们的陪伴下长大的。
忽然就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收回目光,回头看,一辆车停在那里,一个女子降下车窗正冲着我笑着,又听她说,老远就看见了我。
噢,她是同小区的一个熟人。
她在机动车道上,一道护栏隔着宽宽的非机动车道,再上一个台阶,宽宽的台阶上,挨着一行树走路的我,又背对着她,她竟一眼就能认出我,并且还老远就看见了我。听她这样说,我无声地笑了,她能隔这样的距离,轻易地认出我,如同我能隔那样的距离,轻易地认出那些花草树木一样,无外乎熟悉二字。
突然心里有莫名的感动。茫茫人海里,能有这样一个人,既非亲人,又非好友,还这样地熟悉你,真的觉得很幸福。
我走过去和她简单地聊了几句,她就说,好几里的路吶,太远了,要载我一起走。而我当时,走路的兴致正浓,自然不肯坐她的车,于是再三委婉拒绝。她见我一再坚持 ,也不再强求,只是在关车窗的时候,还是用不解的目光,看看我,再看看我。
难怪她疑惑,放眼望望,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汽车,电动车在跑,独我一个悠哉游哉的步行者。
那又怎样。简桢曾说:“让懂得人懂,不懂得人不懂。让世界是世界,我甘愿是自己的茧。”我收回视线,继续走我的路,不紧不慢地走。天,蓝莹莹的,海似的宽阔,看一眼,我的心就纯净无比;云,这儿一朵,那儿一朵,似海上洁白的帆,看一眼,我的心就自在无比;风,若有似无,轻柔地拥我一下,我的心就温柔无比;还有我挨着走的,望不到头的一排柳,那柔软的柳丝,嫩绿的柳丝,静静地垂着,在微风里,时不时地,轻抚一下我的发丝,我的心就安然无比。
柳树上有几只鸟,好动如玩童,远远近近,高高低低,不停地跳,啾啾啾,喳喳喳,一个劲儿地在叫着,它们在诉说着心里的欢喜。我抬眼看着蓝天,我的心,就躺在白云里悠然地飘荡;我低头望着脚下的路,我的心,就随着脚步踏实地走路。
那路面一排地砖的缝隙里,狭窄的,长长的缝隙里,密密地,长满了野草。一眼望去,一条绿线似的,绵延向前方。那野草,人们连名字都懒得给它们起,可你看它们,棵棵都点着脚,铆足劲儿地长着,都排着整齐的队伍,像是一队等我号令的战士。
我抬头看看那一排柳,再低头看看这一队野草,突然就想起了袁枚的一首诗:“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那一排柳,就像那牡丹;这一队野草,就像那苔花,让我另眼相看。
我看着走着,不知不觉间,白云就睡去了,蓝天拉起了浅灰色的帷幕,太阳也倦得红着脸坐在了树杈,我欢欢喜喜地一路走来,我走过春天的蓝天白云,走过春天的微风,春天的树木,春天的花花草草,然后转入春天的小路,走向了我春天的家。
看——我如花的笑靥,这就是我带回家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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