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贩 于 2018-5-23 20:38 编辑
我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在床上躺了三四个小时,竟一点睡意也没有。索性,我点燃一支烟,透过烟雾,侧身去瞅王素琴。
王素琴依旧躺在床上,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像一窝干枯的水草。她不停地打着鼾,嘴随着鼾声有规律地一张一合。她的脸随着她的发胖不再紧致了,垂在腮帮子下面白花花的肉白天看上去还好些,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些多余的肉就散乱地摊开,把原本端正的五官拉得奇模怪样。在昏暗的灯光下,王素琴的脸仍旧在冒出一层油光。我又眯着眼睛去看了一眼王素琴,她整个人像堆没有骨头的皮肉,闪咚咚的,身上的肉已经流了半边床。我把伸过去的手缩了回来,开始燃起的那点欲望又无声息地被灭得一干二净。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王素琴,看到她一身的赘肉,憋气。我拿着蒲扇啪哒啪哒地扇着,才五月初,这天他妈的就让人受不了,浑身热得像要起泡一样。我站在阳台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翻动着手机。王素琴不知道几时站在我身后,她清嗓子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
我说:“你这人咋这样?要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王素琴没接我的话茬,她只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陈小跑,你就折腾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事情。”
“我折腾什么?我能有啥事情好折腾的?”我心虚地问。
王素琴没有搭话,她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打了个哈欠一摇一摆回了屋。
我重新躺在王素琴的旁边,王素琴的话让我心神不宁。
感情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你天天和她挨在一起,就形同自己用左手摸自己的右手一样,完全找不到一点感觉。可有的人就不同了,你天天都想见到,只要你见一眼,哪怕只看一眼她微信朋友圈里的一个头像,你都会产生幻想,让体内的荷尔蒙泛滥。
安红就是这样一个让我荷尔蒙泛滥的女人。
我和安红在同一家电子公司上班,我们上班的任务大抵相同,安红往电子板上安装电阻器,我则安装二极管。安红坐在我前面,每次要等她做完工序后,我才能接着做。我手脚比安红麻利,常常做完找不到事做我就看着安红。有时安红把电子板移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竟盯着她发呆,安红就压制住声音问:“喂,你怎么了?”
安红知道我“怎么了”,是在有一次王九斤出差的时候。那天我刷朋友圈,看到安红在朋友圈里发了条消息:夜漫长,潭边老桑树下,谁与话凄凉。
我看到消息马上回了一条过去:怎么,你相公还没回来?
过了一会儿安红回复:“呃!他出差要一个月!今天隔壁的老王头死了,尸体就停在我们楼道口旁边的皂角树下,恐怖得很!”
我又发了条过去:要不要——我请你喝酒壮壮胆?
安红发了个捂嘴偷笑的微信图片过来。
我紧随又问了一句:怎么样?
安红说:酒壮怂人胆!
我说:你怂不怂?
安红说:不怂!
我说:不怂,你怕死了的王老头干什么?
安红就发了个哭泣的图片过来。
我说:出来吧,如果你不怕我吃了你的话!
安红沉默了半晌,说:来就来,只要是能喘气的,我就不怕!
我说:我保证,我肯定能喘气!!
安红又捂着嘴笑。
安红一捂嘴笑,我的心就被挠得痒痒的,我在胸口上摸了一把说:过半个小时,你下楼来,我在你家楼下接你!
安红回了一句:这样好?你媳妇让你出来?
我说:有什么不好?王素琴上夜班,没人管我!
真要命,安红又捂着嘴笑。
安红是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她不说话,那双眉眼只轻轻往上一挑,就能把你的魂挑走。我就是在她把电阻器装好后递给我时挑的那一下眉眼把魂挑没的。安红却不承认,她说她从来没有挑过眉眼,更没有暗示过我什么。我笑了笑,心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安红和我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俩已经躺在离她家不远的一家旅馆里了。我搂着安红,她像只温顺的羔羊顺从地躺在我的胸口上,
王素琴又发出粗鲁的鼾声,我掏出手机滑动着朋友圈里的消息。
安红有好些天没有上班了,原来她每天都会更新朋友们圈里的消息,有时晒晒图片,在王九斤不在家的时候,她会弄几句比较有诗情画意的句子。每次见到那样的文字,我就主动约她出来,她也从来没有拒绝。我们经常在她家附近的一家旅馆里见面。我知道安红也喜欢我,每次我们关上房门,她就迫不及待地脱我身上的衣服,我也脱她身上的衣服。我们身上都藏着一团火,等火苗差不多要熄灭的时候后,安红总是不安地问:如果王九斤知道我们——怎么办?
我说:“放心吧!我们做得这么背秘,他怎么会知道?”
是的,我叫安红把我的微信名字改成了某某公众号,安红会意地笑了。安红当时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在脸上亲一口,说:“你真鬼!”
我“活活”地笑两声。
安红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更新微信朋友圈里的消息了,我打她电话,她不接,发微信,她也不回。
“难道我和她在旅馆里的事情被王九斤发现了?”
我脑子乱如麻。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王素琴翻了个身抬起眼皮瞄了我一眼说:“陈小跑,你发什么神经?”
我把烟灭了重新躺在床上,王素琴鼾声又起了。我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正当我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安红发过来一条信息:“我想见你!”
我蹑手蹑脚地下床直奔安红的家,刚走到安红家楼道口的时候,借着路灯的光亮,我看到王九斤举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对着我喊:“陈小跑,你狗日的,看我不阄了你!”
我拼命地往前跑,跑着跑着,路灯没有了,四周一片漆黑。我看不见前面的路,也看不到后面的王九斤和他手里的那把砍刀。
王九斤一直紧紧地跟在我身后,我能清楚地听到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还有沿路的空气被他手里的砍刀劈成两半时发出的惨裂叫声。那两种声音碰撞在一起,撞击出火花。火花是明是灭,散发出一股电路板被烧焦的味道。对,就是那种味道。我不敢往后看,生怕只一转身的功夫,王九斤的砍刀就落在我身上。
那股焦味越来越浓,我开始捏着鼻子往前跑,跑出去没几步,右脚踏到窨井盖的边缘,窨井盖的另一端跷了起来,我一头栽进一个窨井里。
我“嗷嗷”地叫着,冷汗哔哩啪啦地往下掉。
我想从窨井里爬出去,井壁光滑如玉,我试了好多次,都失败了。王九斤得意地站在井口,他左手拎着一个铁皮的油桶,右手的砍刀换成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两个鼻孔像空调一样在呼呼地往外吐出冷气。
王九斤看了我约莫两钟的样子,他居然笑了,笑得有几分暧昧。
我觉得有缓和的余地,便讨好地说:“王九斤!不!王——王哥——王主任!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王九斤听了我的话后收敛起笑容,他阴着脸说:“陈小跑,你狗日的不是很有能耐——很能跑吗?你这会儿怎么不跑了?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逮住你这狗日的,花费了多少力气?还好,总算没白费——你狗日的终于还是掉下去了。”
我惊恐地看着王九斤,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便拧开桶盖,往窨井里倒汽油。我想大声叫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除了能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外,再也发不出其它的声音。
王九斤把倒光的空油桶连同火把一起扔下洞来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安红的脸,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就快速地闪到王九斤的背后。我的心“咯噔”一下,身上的汽油“哗”一声就燃了起来,我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滚着滚着就醒了。
王九斤满脸严肃地站在我面前,他敲着我的桌子说:“陈小跑,你怎么一回事?昨晚上偷牛去了?上班打什么瞌睡,你看这块好好的电路板,被你的烙铁烧成什么样了?”
我情知理亏地说:“对不起,王主任,是我的错!老婆最近打呼噜打得厉害,吵得我都没法睡觉……”
王九斤古板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说:“以后注意一点,别上班打瞌睡,影响不好!”
我“嗯”了一声。
王九斤背着手走了,我正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王九斤走了几步就踅了回来,说“陈小跑,你知不知道安红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
我不安地问:“安红——她怎么了?”
王九斤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
我“嗯”了一声。
王九斤死死地盯着我,眼睛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划来划去,划得我脸生痛。我忐忑地问:“王主任还有什么事?“
王九斤说:“你有没有玩微信――比如朋友圈?”
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捧捧手机说:“瞧,我这样的手机,怎么能玩得上微信?”
王九斤的脸舒展开了,他笑了笑说:“小陈啊,要与进俱进!都什么年代了,你看你还用这种老掉牙的手机!”
王九斤说完,就背着手走了。
我把手机装进兜里,忍不住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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