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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不同诗词的悬殊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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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4 01: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赵元夫 于 2018-6-14 10:52 编辑

  “喻世明言”里有一篇,赵伯升茶肆遇仁宗。话说成都人赵旭,是个饱学的秀才,跋山涉水,到汴梁城应试。考试场上,发挥得不错,自问必中,于是沾沾自喜,在状元坊的茶肆里,取笔来,板壁上填词一首。上阙是:

  足蹑云梯,手攀仙桂,姓名已在登科内。马前喝道状元来,金鞍玉勒成行对。你看他得意之态,竟然已溢于言表。下阕更加自负到令人发笑:宴罢归来,醉游街市,此时方显男儿志。修书急报凤楼人,这回好个风流婿。俨然间他不单已坐稳了状元,就连夸官游街过后,京城豪族抢着招他做女婿那急不可耐的情景,也勾画了出来。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说好气不好气?

  大家应该知道,但凡一个人骄狂到这种境地,八成会倒霉的。果不其然,赵旭的运势大跌,只因试卷之中,有一个白字,而他在皇帝面前解释这个白字时,态度又不谦虚,皇帝宋仁宗,很不满意,说了一句:卿可暂退读书。别说是状元,就连榜单上最后一名,也没捞着。

  于是乎,赵旭就沦落在京城里落魄行囊,挨了一年,连房租也交不起。路过上回作词的状元坊茶馆里,忧伤难诉,便又填词一首,行文为:一字之差,功名落地,天公误我平生志。问归来,回首望家乡,水远山遥,三千余里。

  赵旭在京城卖文谋生,他万万没有想到,运程的困厄,来得很急很快,运气的转机,会更凶猛更意外。有一天,仁宗皇帝,与总管太监微服私访,来到状元坊茶肆,看到白壁上的词,有两首,出乎同一人手,细细一读,有印象啦。比较两首词的落差,皇帝没有幸灾乐祸,看到第二首里的怨言,他也没有生气,寻思之余,反倒有些同情。于是唤那总管,将赵旭找来,只说要求他的文章。赵旭灰溜溜来也,一年的磨砺,棱角已磨平啦,这一回,他学得乖了,对这位有心资助他的客人立马献诗一首:

  白玉隐于顽石里,黄金埋入污泥中。今朝遇贵相提掇,如立天梯上九重。如果说前两首词,虽然直白,倒还有些意境,那么这首绝句,就是一首纯拍马屁的烂诗。可是仁宗读了这首诗,却很高兴,问他道,既然你家在成都,你可认得四川制置使王某吗?赵旭说,我当然认得他,就只怕,他不认得我。仁宗说,那好办,我与他有旧,我给你修一封书,你可去投靠他。

  于是赵旭拿着荐书,晓行夜宿,风尘仆仆,回到成都。到了官衙,要拜见王制置,可是衙门里人答复,王制置,昨日卸任离去了。赵旭真是一腔热望,化为乌有,正在抱怨命苦,忽见官府里的差人,乌压压的一大片,据说是齐集迎接新制置去。赵旭正待回避,忽有几个人,将他簇拥到了接官亭上,原来这西川五十四州的新制置,藩镇大员,竟然已经戏剧性的,到任啦。

  一个省部级的大官,就这样神话一般的,诞生也。很不可思议,这是宋仁宗时代的书生梦、中国梦。据说这仁宗皇帝,还有过更惊人、更大方的举动。

  某一天,御街之中,车马辚辚,几位深宫中的丽人,坐在香车中滚滚而来。其中一位美人,忽然掀开绣帘,对着大街看客里某位仰头呆睨的菜鸟含情凝睇,轻唤道:小宋。

  原来此人,正是词人宋祁。宋祁在艳遇后少不得神魂颠倒,赋词一首:

  宝毂雕轮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帏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

  言下自称有一个深宫佳丽,为他肝肠寸断,虽然素不相识,却早已心有灵犀。只可惜,侯门一入深似海,更何况,那是皇宫呢?

  此词传入禁中,仁宗御览后,想了一想,问道,当时是第几辆车,何人在呼小宋?有一个才人老实交代说,正是我,因为在那天的翰林学士赐宴上,听人提起此名,我偷偷瞧过他一眼,从此,便识得他啦。于是唤宋祁,入宫对质。

  宋祁惶恐不安。仁宗说,我叫你来,是因为看了你那首词,不如你就带着她,一起回家去吧。宋祁以为是反话套话,哪敢接茬,仁宗微笑打趣道:看来蓬山离你,并不远吧。

  这件事更加的轰动一时,就连苏辙,也公开表示过非常羡慕。讲到这里,大家不免会有一个疑问,一个诗词写得一般,如赵旭者,破格提携为封疆大吏,一个词填得虽然不错,但是一首词里,却有四句,是抄袭李商隐的,却也能坐享隆宠。那么填词水平更高,乃至于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才子,皇帝岂不是最起码要让他做个宰相?事实上,确有这么一人,仁宗也读过他很多作品,对他的才华颇为赏识,此人,便是柳永。

  某年某月,翰林院有空缺须补,吏部推荐若干名额报上。仁宗看到了柳永的名字,与此同时,也看到了他所填的一首新词:西江月。

  “腹内胎生异锦,笔端舌喷长江。纵教匹绢字难偿,不屑与人称量,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风流才子占词场,真是白衣卿相。”

  柳永当时,已然名动海内,所以即使自夸,也不算过分。但是末了四句,仁宗读了,求才之心大减,前后判若两人。御笔手批四句:柳永不求富贵,谁将富贵求之?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

  这首词写得很好,皇帝批得更妙,只可惜柳永的仕途,差不多就泡汤啦。原来再爱才的皇帝,也有虚荣心,也有限度,那个限度就是,你不能太有傲骨,你必须去求他。所谓高官厚禄,乃是皇帝安排的香饵,只有鱼上钩去咬饵,哪有饵反过来,咬鱼的道理?

  不过仁宗的批词,并没有把话说死,柳永如果象赵旭一样改过,把谁主谁次的态度,端正过来,那么白衣卿相,很可能有朝一日,会变成真的卿相,如同宋祁赵旭一般。记得仁宗时还有个诗人,叫做王益柔的,他在烂醉时,写过两句狂诗迹近于反诗: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

  这两句诗传到仁宗案上,那还得了,换了在清朝,绝对是要灭族的。王益柔被发放回原籍,当时说是永不录用。可是时人做梦也没想到,后来王益柔居然又咸鱼翻生,还做了几个州的太守,直活到了七十多岁,他那两句诗,比起柳永的放旷,性质不知严重了多少倍。所以柳永若能收敛狂气,还是有仕途的。

  可是柳永此人不然,他偏偏不肯在意,皇帝将他一军,他也反过来将皇帝一军,从此但凡新作,都要加上四个字:奉旨填词。这是摆明了对台唱戏,至死方休。他把一个清高的专业作家,一根筋走到了尽头。即使身前身后潦倒,傲骨并不肯收敛半分,皇帝安排的金饵,到底不曾将他套住。所以他保全了独立的人格,成为历史上的知识分子中,难得的异数。只可惜后来人者,如他的太少,每每冲着那块香饵,贪婪的咬了上去。以至后来连饵都近乎没有时,还要死命去咬。到头来,空留笑柄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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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4 12:16 | 只看该作者
纵有文才未必做得好官。有宋一朝,难道不是败在文人君臣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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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4 16:29 | 只看该作者
这篇不是小说。请问是不是首发作品?如果不是首发,将转非首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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