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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孽海纯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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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7 01:5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三五年的时光,对于成年人来说,往往只是一瞬,那么对于我们的男女主角,是否也只是弹指一挥?无处查知。我们所知道的是,程朗录取了普通中学,谭静录取的,乃是重点中学,这初中三年里,他们并无交集,纵有狭路相逢,怕也是音容淡漠,不发一语,就此擦肩而过吧。
  不过到了高中,程朗仍然就读于那所普通中学,高一二班。贴紧的西隔壁,就是高一三班。高一三班里,天上掉下个粉雕玉琢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孩,程朗自打开学第一天,就给予深深的瞩目。

  自从升入高中以来,程朗发育成了很拉风的少年,他和同年级的几个小兄弟,被戏称为“二中七匹狼”。他自名为“孤星浪子”,把“谁明浪子心”的旋律,一天十余回挂在口边。如果这样还不够谋杀小妞们的春心,还需要什么?

  或者需要一位红娘,需要能为他鸿雁传情的人。

  这个人,他很早就认识啦,在父母亲口中,她是何等骄傲的考入了一中,那么为何,如今又堕落回了凡胎肉骨?程朗渐渐发现,这个喜欢穿牛仔裤,脸部线条有些坚硬,身材属于流线型,依旧是短发齐耳覆眉的成熟女子,其实,他们很早就已相识。而且很妙的是,她和自己的目标,那位美女亚红,竟然是形影不离的同桌。

  程朗于是在一个课间,拦住了叫做谭静的女孩,一脸深沉的寒暄道,“青梅竹马,你还认得我吗?”

  小静瞪视着他,“谁和你青梅竹马呀!”

  “哦,对不住,请原谅我这个差生代表,用词不当。应该是,两小无猜才对。两小无猜,谭叔叔和林阿姨,现在都还好吧。”

  女孩料不得他这么诚恳,只得说,“很好,当然很好。”

  “他们自小就对我那么好,我一直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可是,我现在这种颓废的情怀,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他们会失望透的。”程朗用饱经沧桑的眼神,忧郁地看着她。

  “你有病吗?”

  “差不多,就快活不下去啦。”

  “为什么?”

  “衣带渐宽,衣带渐宽,”谭静不等他说完,迅速阻断道,“我明白你想做什么,你要找我做什么,我猜到啦。”

  当谭静将那本岑凯伦的“相思鸟”,交到亚红手里时,瞧她那迫不及待的上瘾劲。谭静和她不同,谭静初三时的班主任是个文学青年,专门引导她们看文学名著,谭静现在追看的这个人叫哈代,复姓托马斯。她看了苔丝、又看了还乡、近来,看的是无名的裘德。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哈代纯洁,得到的是悲剧,还乡的主人公男才女貌,还是悲剧,无名的裘德一往情深,积极向上,可结局,竟然是更大的悲剧。

  她心里堵得慌,于是把岑凯伦的书,也看一看,与亚红如痴如醉的观感不同,她觉得假。程朗又传递一本“野玫瑰和郁金香”,同样夏虫嚼冰。后来,程朗干脆传递来一本,名叫:巫山云梦。

  谭静看着封面发愣,亚红似乎不懂,照样接过去上课。晚上回家里打开电视,台湾剧“含羞草”播到某一集时,男主角温尔刚听到风流两个字,忽然癫痫发作,抱住女主角纪璇,就扭打了起来。可是纪璇很矜持,也很传统,在不合适的时间绝不做不该做的事。谭静捂着红扑扑的腮盘,心想:纪璇应该是对的,而那两个家伙,不会真的发展到危险边缘去吧。

  其实小时候的某些事,谭静还约略记得,她不像男孩子那么健忘的。孤星浪子所属的七匹狼组织,其中有一个被戏称为色狼的,长得确实也像那个什么宗华,一不小心,被学校记大过开除啦。谭静不免认为孤星浪子会敲山震虎,可是那浪子照旧雷打不动一天往她们的窗口凑十数次,或以为亚红会有所警醒,偏偏这个小妞总是二目定神作神游八荒之状。

  气温往下走的时候,谭静家里在胜利街头子上开张的小小馄饨摊,生意渐渐也闹忙了起来。这晚靠十点,谭静把身体凑向煤球炉,盼望着谭老爸早早来接班,自己可以赶回去,看那“在水一方”的大结局。想到剧中的某一句台词,正有点发笑,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男孩子手挽千古的风霜,脚踩永恒的寒流。

  谭静走过去,打量着奇怪地发问,“嗨,为什么穿成这样,你的衣服呢?”原来程朗这小子,下半身还完好,上半身,只剩假领羊毛衫裹着薄薄运动衣。程朗使劲跺着脚搓着手,“还给我老子啦,他把我清算出家门啦。还算好,不那么冷,你有没有点钱,借我一用。”

  谭静叹口气,引他到火炉前坐下,如果灌他二两老酒,或许他会舒服点,可是这世上实在不需要再多一个老爸的接班人。她在山海碗里,倾入两勺滚烫的馄饨汤,有的是辣椒油红椒末,她赌气似的,加了好几大滴并一大把。你看这小子贪得什么似的。眼泪鼻涕不期而至交相滚出来,伴着大幅度的连环咳。谭静不怀好意的笑问道,“怎么样,暖起来没有?”

  “爽呀,简直爽呆啦!”

  “要没有再来一碗?”

  “当然,可是清汤寡水,不好消化。哥们,能不能来点实惠的?”

  “你想的美,你有钱买吗?”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换来。放心吧,我是花无缺的命,会报答你的。”

  “没现钱免谈。”又是一碗,干巴巴的辣椒汤。

  谭静撇开他,招呼客人去啦。程朗只好继续受用。身上确乎有几股暖流交错,但是胃子里,空乏得慌。这个妞是严监生葛朗台,想必借钱的事更没影啦。正自喟叹,忽然灯罩粗的大勺子,里面懒洋洋躺着一溜儿憨头憨脑的扁食,轻轻翻个个,尽数倾倒在他那碗清汤寡水里。程朗不禁感激涕零,听小静在一旁若有所思,“这一回,又是我请你的。”

  “什么?你何时请过我啦?”

  谭静不回答,脸面有淡淡的红晕,良久方说,“吃完后,你赶快回家去吧。”

  “我和我老头卯上啦,有生之年,我不会再欠他的。所以,今夜我做好准备,在桥洞里过夜。”

  “你至于吗?”

  “我睡过一次,也没啥,滑溜溜的,别有一番风味。”

  “像你这样,住旅馆也没人肯收的。”

  “没事,又不是第一回。有一次我躲在医院病房里,天蒙蒙亮就离开,也没人发现。”

  谭静咯咯娇笑,“好家伙,真有你的,是真的吗?”

  “金口玉言绝无诳语。谢谢你的款待,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乘着身上暖和,我要闪啦。”

  “喂,你真的,不回家了吗?”

  “我是一名浪子,有大地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可是就算是医院,也应该在那边呀,你走反啦。”

  程朗看着她心焦的神情,觉得自己太有魅力啦,但是也不好意思继续逗她,“其实,我有地方住,杨俊在那里点了房子,他不住,我有钥匙,有床有被,天亮了,还有衣服罩着。”

  “杨俊,你是说杨俊租的房子?”

  “明天记得帮我通知那,那一位,不见不散。告诉她她不出来,我就永远不回去上课。”

  “你要胁迫她逃学不成?”

  “是的,你帮我问她,到底敢不敢?”

  “我不会帮你问的。”

  “没关系,她知道的。今宵多珍重,明天会更好,白白。”

  谭静看着程朗在白炽瓦斯路灯下扭转的背影,咀嚼着眉间心上,莫名的滋味。冷不丁这少年又敞转身来,自信满满的显摆道,“怎么样?我酷不酷,我是不是,酷毙呀!”

  他到底有多酷少女说不上来,不过当夜回去,忘了看“在水一方”的大结局,并且睡眠时间,平白无故减了大半个更次。次日在教室里,东看西看,亚红虽然神不守舍,却因为班主任在早读课上发作的那泡无名火,淫威震慑,绝无轻举妄动的迹象。谭静在班里属于英语课代表,却因为英语教师嘲笑他们举班都是英盲,又有年级主任活捉到自修课读“辽宁青年”的女生,揪出来,令她当全班作出检讨。台上泪如雨下,两边台柱坚如磐石,引发多少同情、逆反、激愤之心。

  程朗坐在体育场灯光球场的最上层台阶上,全场仅他一人,他却作耐心观球之状。谭静背倚圆门,在外面观望了他约莫十分钟,走进去,告诉他,亚红不会来啦。

  程朗眉毛一扬,“那么你呢,你敢不敢,陪我一块儿逃学?”

  这方压抑的小小球场,看不到整座体育场的蓝天,就算是身处体育场中,也不过是一亩方圆,看不到悠哉悠哉的白云。想看白云吗?那好,不如哼着歌,到田野里去,到长江边去。江风虽然冷,能将胸腔里的那点少年情怀,往生旺里颠扑,田间的小路再崎岖,却有金黄色的麦浪,以及在田边瓦舍前,独自对着残局自斟自酌的老人。程朗走过去,孟浪的要和老人下棋,谭静劝他别献丑啦,他不服,一局下过去,开始很囧,后来,居然反败为胜啦。

  程朗吹着口哨,纵身上车,得意非凡,谭静回头看了看老人,老人对着她意味深长的微笑着。两个人也不问目标,就在村落中,放肆骑行。饿的时候,无非是两个包子、一对锅贴,充饥即可。

  听他一路唱遍王杰的歌,学足了沧桑的味道,流浪的小孩也就罢啦,唱到安妮,哪来的嘶吼与眼泪?他说亚红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像足了方文琳,并且恭维小静,哪有几分方季惟的神韵。却哪里知道,远方的歌坛浪子,早已经将小飞鹰,当作鸽子一般的放啦,当然并不关方季惟的事,所以方季惟保持沉默。“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懂,只是一路上,我们都在沉默,”谭静听过这首歌,也很想唱出这首歌,只是字到唇边,忽然溜脱着走了调,变成:举手看天,白云依旧,茫茫天涯路。

  天涯在何方,够不够神雕侠侣走两圈,很难说。但是天涯绝不在这里,因为村中的路胡乱踩几条,阴差阳错,忽然又到了城里。时值下午一点钟,程朗说,时间还早,去看场电影吧。你我都没带钱,如何看?程朗眯着眼狡黠的笑道,“看电影要钱吗?不见得。”

  那场电影很多年后依然深切,是七十年代的台湾片,名字大约叫做,女朋友。可见少年程朗找女朋友的心何等迫切,竟然翻过围墙,潜入了安全门。谭静还在为自己敢不敢犹豫时,程朗已经灰头土脸,被一个老头子揪了出来。程朗呐呐的自嘲道,“老东西眼睛还真够尖的。”谭静一口打断他,“少废话,你还要不要看电影?”

  “怎么看?”

  “大会堂看不成,我们可以去影剧院。”

  “影剧院里,是要查票的。”

  “是要查票,不过,不是在门口查,是在里面抽查,我们进去,随便挑两个座位坐下来,就可以啦。问题在于,你到底,敢不敢?”

  程朗当然不肯示弱,两个人坐进去时,看了一小会,果然有手电筒来抽查,照到他们前排。看看,即将朝他们笼过来啦,程朗渗出一鼻尖的汗液,恨不得跳到厕所中去。偏偏身边的女生,是那样安之若素的。检票员未疑有他,偃旗息鼓。程朗偷眼看了看她,怎么会这般的镇定自若,让人好生自愧不如!

  电影散场时,三点多钟,程朗想必很不服,想要扳回一局,“喂,想不想再看?”

  “同样的片子,有什么看头?”

  “我们,可以到录像厅去,三片连看,那边,我还可以欠账的。”

  “为什么你能欠账?”

  “因为我经常和杨俊他们,连看三场。”

  “杨俊?他经常带低年级小女生去那种地方吧。”

  “谁知道呢,也许有,也许没有。”

  谭静回过头去,半响没有搭腔,那是个什么场合,她也有耳闻,要不然杨俊怎么会把小小的初二女生,搞成大肚子了呢?她当然不会去的,不过,也没忘记回头告诫他一句,“杨俊那种人,你还是少来往的好。”

  “喂,你什么人呀,凭什么戴有色眼镜看人哪!”

  “近墨者黑,我只是劝你小心点。”

  程朗闻言鼓噪,几近于翻脸,“你是我什么人呀,我要你管呀,三八婆!”

  就这样,不欢而散。此后若干天,他也没有再找她,做传声筒。而是直接伙同“七匹狼”的另一位,在弄堂里头拦截。

  互相壮着胆,一唱一相和,多来几次,女孩子八成受不住磨。亚红想当然会半哄半就着,被程朗约出去若干次。她原本不怎么主动上晚自习,等到她主动上晚自习时,谭静就预感到,暴风雨要来临啦。

  那一夜的晚自习,是在漫长记忆里逐渐疏离的一夜,但却也是男主人公多年耿耿于怀纠结不休的一夜。亚红七点半来上晚自习,仅逗留了半个小时,中途,忽然收拾书包离去。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足一个半小时,那么这一个半小时,她会去哪里呢?

  学校东北向三百米的一块平房区,房屋粘连着房屋,弄堂里七拐八拐,往往山重水复,却又往往柳暗花明。总有盏斜斜的路灯,微弱的照亮拐角、花坛,以及斑白迷惘的石板路,走到无路可通处时,是一扇油漆脱落缝隙分明的旧板门,左方的窗户开得老高,素来只有十几瓦的台灯灯泡在内闪烁。火光愈黯淡,喷薄而出的青春期冲动愈显昂扬,谭静贴着门板听了几分钟,分明有悉里索落的小动静,女孩子无可奈何的抗拒,男孩子攻城掠地誓不罢休的干劲。谭静再也忍不住,轻轻地敲了三下门。里面的空气顿时凝固啦,她又加重力道敲了三记。

  程朗心怀鬼胎的应承一声,“谁呀?”谭静不答,更加用力地撞门。终于,那道门开了小小一线天,程朗非常恼火的看清了来者,骂道,“你他娘的犯病呀!”

  谭静不动声色地说,“亚红的爸爸就在后面,很快就来啦。”

  程朗似乎不信,忽然巷落口像是猛雷掉落了天宇,中年男子非常焦急的嗓音正在寻觅着,“亚红、亚红,快给我出来!”“嗨,有个叫杨俊的小流氓,到底住在哪一间!”

  房东已经惊扰了出来,并且很明显中年人堵住了要道。程朗飞快的在房中检索着衣服,正穿反穿都无所谓啦。只有左转很小的过道,通向了公共厕所,程朗沿着厕所急速溜达,滑了一脚的大粪,都顾不得啦。

  谭静瞥了瞥无处藏身的亚红,好家伙,那对白膀子光溜溜的,就差那么一小步啦。你不用恨我,总有一天,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呢。那么即将进化为老色狼的孤星狼呢,他躲去了哪里?

  程朗坐在体育场的栏杆上,游离的目光追逐着马路上灰溜溜的汽车。谭静擦过跑道上稀稀拉拉的晚跑者,来到他身后,凉风针砭着肌肤,她环起双臂,打了个大喷嚏,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能眼看着同桌好友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有你,你可以别学坏吗?”

  程朗冷漠而又陌生的扫了她一眼,大约完全不屑。

  这时,马路上竟有连着号的警车躁动奔腾,仿佛在为谭静鼓掌叫好、呐喊助威。原来今夜是扫黄大行动,警方沿着公路的小饭店,抓获不计其数的嫖客与流娼。谭静非常应景的唱和道,“从来都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放心,我没说出你的名字,反正杨俊已退学啦。”可是该少年依然不发一语谢绝拯救的零应对,她摇了摇头,折转身,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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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9 08:2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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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9 08:2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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