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欲望伤口

秋也

欲望伤口

一

　　从天上掉下来的一缕红色慢慢地在窗户上面凝结，就像血，又像一个男人疲倦的目光。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在每天下午的同一个时刻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也许她只是为了看一眼那群从密密麻麻的楼房之间陡然出现的鸽子。在灰色的水泥与暗蓝的玻璃之间，它们就像在峡谷里面穿行的一群孤魂野鬼，找不到任何的巢穴，也没有食物。它们只是那样漫无目的地飞翔，用翅膀拍打着污浊的空气，似乎这个姿势已经成为它们活着的所有方式。直到天空骤然变得黑暗，乔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然而在她的耳朵里面始终不停地回荡着那些尖锐的鸽哨的声音，仿佛一种声嘶力竭的呼唤，又像是一个人临终时候的呐喊。
　　
　　那幅油画一直放在那里，靠墙的位置，上面爬满了灰尘。有一天乔在上面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蜘蛛，于是她在一声尖叫之后就迅速地举起了手里的杂志，狠狠地朝它扔了过去。蜘蛛没有逃脱，它死了，留下了一滩暗黑的污渍在画面上。那幅画是乔的自画像，裸露的身体是瘦弱的，正在发育的青春期少女，用了偏冷的色调，以及紧张的线条。那些凌乱的笔触里面透露出一种隐约的绝望，因为有一天乔从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从镜子里面看见自己的裸体，感到的不是温暖，而是悲哀。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身体，还能够在这个世界里面留下什么。

　　“我们什么也不会留下。”这句话是重说的，当时他正在她的身体里面不停地冲刺，他的眼睛就像一头饥饿的狼看到了世界的末日。他喘息着，浊重的声音似乎完整地表达了他所有的欲望，以及他的无力。她不敢看他，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他害怕他会突然愤怒起来，并且把她一个人扔在房间里面。她需要他，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在阳光下面微笑着的样子。就像第一次在那个落满了金黄色树叶的小路上面看到他的时候，那一次她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子，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他要去找的老师。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孩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乔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凹凸不平的画面，那上面的污渍遮住了她娇挺的乳房，似乎要将她的身体掩饰起来。这显然使她感到了一种深刻的羞耻。


二

　　“不要再说了。”她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就离开了。她的裙子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发出了一种尖利的声音，就像一辆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幸好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死者。重没有料到简会突然离开，因为在他看来她一直都是温顺的，就像她躺在他的怀里的样子，“一只温顺的绵羊”他总是用这样的语言和她调情。
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对他作出任何的反抗。就像他对她的画作的批评一样，她从来都不敢有任何的反驳。一个强大的男人，这是他给很多女人留下的第一印象。然而现在，他却突然遭遇了一次激烈的狙击。她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街道的对面，就像一滴水，溶入了五颜六色的调色板里面。这显然是一个意外，因为在他不计其数的崇拜者之中，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他的任何不满。他没有追出去，只是慢慢地转过了身，把目光投向窗外的一棵槐树。这棵树的年龄已经很老了，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在他面前赞叹一番，然后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惯常的那种微笑。但是现在，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相反，树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让他感到了一种恐惧。命运这个词语就像一道闪电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的心里。他不是一只鸟或者一条虫子，所以他无法从这棵树上得到任何的东西。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时候离开。尽管他并不缺少女人，但是他还是因此而感到了一种愠怒。他的占有欲显然受到了冲击，虽然他能够占有这个女人的其实很少。他相信简还会回来找他，因为她需要他。一个女人总是需要一个可以用来崇拜的男人，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他忽然想起了多年之前，和自己的第一个妻子离婚的情景。他们一言不发地在大街上走着，整个天空似乎正在不断地挤压着他们。仿佛他们不是为了去解除一个长期的合同，而是要走向一座可怕的坟墓。也正是那一天，他从妻子的口中得到了自己被她抛弃的全部理由。

　　他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从简的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那种深深的敬畏。“老师”，她用一种谦卑的语气叫他，却并没有发现，他正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的小腿。


三

　　她就像一个游荡的鬼魂一样飞快地穿过街道，黄色的T恤在夜色之中犹如即将死亡的蝴蝶一般闪烁。她累了，于是她决定找个地方坐下来。在经过了片刻的犹豫之后，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就在她正要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对方接起了电话。

　　“乔，你在干嘛？是不是又在和男人鬼混？”她大声地叫了起来，引起了周围一些暧昧的目光。“死丫头，又在瞎说。简，你在哪里？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乔的声音仍然是那种习惯的慵懒，仿佛一盆即将枯死的植物，有着一些若有若无的气息。

　　“我等你，老地方见。”简在飞快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因为她眼角的余光在漫不经心的投射之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从她的身边迅速地经过，没有回头。于是她跑了起来，朝着那个男人追了上去。但是在拐过了几条巷子之后，他彻底地消失了。所以她还是无法肯定，自己刚才看见的究竟是不是他。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最近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他的消息是在一年之前。当时是在一个小型的聚会上面，有个人突然走到了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吗？林衡已经出国了。”后来她就一直没有见到过他。

　　乔到达“暗花”酒吧的时候，简还没有来。于是她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粉饼给自己补妆，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有一种失血更多的苍白。然而十分钟之后，简仍然没有出现，乔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然后开始打电话。“微子，出来陪我。”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她以一种故意装出来的低沉的声音说道。是的，她决定把微子也约出来，因为她和自己一样，总是觉得没有地方可去。

四

　　直到深夜，简仍然没有出现。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乔从电话里面听到的始终是一个女人冰冷的嗓音：“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用其它方式和他联系。”她开始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见到简。但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简一向是行踪飘忽的，就像当年只身一人去了北方，然后又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大雨之夜突然回来。

　　乔仍然记得那个夜晚，她在恍惚之中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外赫然站着的竟然是简。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浑身湿漉漉的，就像一个被驱赶得走投无路的女鬼。她没有想到一年多的音讯全无之后，简竟然会再次出现，而且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把简安顿在自己的床上之后，一直没有睡着，看着简那张憔悴的脸，听到她似乎在喃喃地诉说着什么，但是那些究竟是什么，她没有听清。

　　现在，简又突然消失了。但是乔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简一定会回来。也许今天她只是累了，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安静。

　　“乔，你又瘦了。”微子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她不明白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为何总是如此的憔悴，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鸟，随时都会被一阵风伤害。尽管她知道她有太多的故事，但是她仍然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法理解。她觉得她似乎是在为自己设下一个陷阱，然后义无反顾地向下跳。坠落。乔喜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词语。在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她总是能够感觉到从内心深处汹涌而来的那种强烈的快感。

　　“喝酒。”乔朝着微子摇了一下手里的杯子，然后把那些晦暗的液体一饮而尽。“乔，你还爱着重吗？”微子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从缭绕的烟雾之中，乔慢慢地抬起头来，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知道吗？”微子的嘴唇是苍白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惧：“简有了重的孩子。”

舄兢

感情不要和酒巴结缘：）

大地

没错,就能乱性,感情还是啥都不占染,越是纯洁越显美丽,呵呵

秋也

有个片子是这个题目

苇风

语言成熟老练，使文章有很强的可读性。排版有待改进。

秋也

谢谢提醒！

左显辉

最初由 苇风 发表
语言成熟老练，使文章有很强的可读性。排版有待改进。

同意苇斑竹的意见，文章是很不错，感觉语言和意境都很有特色！

秋也

多谢大家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