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出轨了。
在这条充斥着麻辣拌、煎饼果子和臭豆腐的小巷里,这句话与各钟气味迅速混合发酵。女人们从门缝里看到阿兰挂着亮铮铮的皮包,指甲像一枚枚宝石一样,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从淌着黑水的土路上走过,钻进了巷口的白色轿车。小巷的女人们嘴角撇到鼻子跟前,露出鄙夷的神情。阿兰头发金灿灿的,还拉了双眼皮,听说前几天在御宫小区买了一套大平米豪宅,一平米比开盘价少了一千多快,女人们使劲向上撇的嘴巴啧啧地开始羡慕嫉妒恨。
阿兰的男人走在小巷里,耳边贴着手机,张罗买250*250的瓷砖,开始装修楼房。他的头顶青天白日的。原来绿帽子是皇帝的新装,愚蠢的人是看不到的。
当阿兰的儿子举着一块草帽一样大的披萨,我儿子的涎水拖到地上的时候,我也要出轨。
做好这个决定,我回头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老公,前几天他连一条十五块钱的裤子都不舍得买。这个出轨的对象一定要鲁智深样的,不然会被老公弄个老鹰捉小鸡的下场。
我站在十字路口,咒骂着一辆辆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的轿车:都是他妈瞎子,看不到姑奶奶风情万种啊!这时一辆车停在离我百米远的地方,我迅速换个笑脸迎上去。出来的不是爷们,是个肥婆,肥肉的肥。手里拎着两只大小和颜色不一的烂拖鞋,估计是从乞丐脚下抢来的,一左一右挂在阿兰的大门上就开骂了:
“破鞋,长个猫样勾引别人男人,再坐老娘的车把你狗腿打断。”
“卖屁股的,躲在屋里哑巴了!”
阿兰和他男人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肥婆像个掷弹手把两只破鞋投进了阿兰的院子,然后扭着胯走近车。男人从车里钻出来,就是每天开着车接阿兰的王经理,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说:“老婆大人威武,她保证以后再不敢了。”
呸!什么玩意!
两天了街上没有人理我。
我上班的那天下午,才知道出轨的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陈总带着酒气推开我的办公室,转身就锁上了。我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他的熊掌按在办公椅上,又臭又热的舌头泥鳅一样滑进我嘴巴,我当时恶心地连肠子都要吐出来。妈的,进别人嘴巴不会把自己的舌头在热水里淖一下去掉腥味啊。但我忍了。我仿佛看见修皮鞋的弟弟进了公司保卫科;听说他老婆乳腺癌去年做了双乳切除手术。陈总的手伸进了我的内衣,就像饿了半个月的野猪闯进了白菜地。那一顿蹂躏,我忍了。仿佛看见儿子举着磨盘大的披萨,那丝拉得比小巷还悠长。
晚上十点,为了星星之火得以燎原,我给陈总发了一个短信:“你睡了吗?”
很快我的手机出现了三个字:“老婆在。”我立即像觉察到行人的秋蝉,噤声了。
第二天天未亮,门被阿兰敲开了,她手里扬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票:“去看东北二人转。王经理给的票。”
原来城里来了二人转艺术团,有头有脸的人都赠送了门票。
小巷里油泼面一样热辣起来,很多人有了门票,阿兰的男人和婆婆都有一张。
王经理从隐蔽在榆树下的车里探出头,瞄了一眼阿兰低开的酥胸略显的领口,说:“不要说票是我给的,我老婆知道,咱俩就活不了了。”
切!一会看姐们的能耐。
我走进公司,把屁股扭得半扇都要扭掉,老远就喊“陈总”。活了三十年,才发现这个陈总的“总”是三声,尾音还带着钩儿。
陈总正在看环保局发来的文件,连头都没有抬。
“我也想看二人转。”我来回扭了三下身子,配合着自己音调的升降。
“我把票都给了你嫂子了,她那一群舞伴想看。你要是想看,问你嫂子要。”
屁话!
这两个字当然没有说出来。
但我得提醒陈总,不能隔夜忘了我是谁。
“陈总,我们昨天下午算不算出轨……”
“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在你嫂子跟前可是模范丈夫。你再无中生有,后果,你知道。”
我立即像秋蝉觉察到行人,噤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