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下岗 下岗

小贩

　　我们单位座落在大渡河河畔，长年依山伴水，鸟语花香，空气清新而怡人。据说当初在选厂址的时候，贾厂长冒着风险偷偷请过风水先生查看过地形，风水先生拿着罗盘在附近的荒坡上转了几圈后又绕了回来，最后在地上划了个大圈圈，我们的厂址就算是敲定落实了。

　　老谭很信风水，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们的。老谭说，风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那些活得有滋有味有钱有势的人，不是祖坟山葬到个好地穴，就是自家的房子建在风水宝地上。老谭还说，我们单位之所以生产效益好，主要原因就是那个风水先生很有水平，给单位选了个好厂址。对于老谭的这些话，最初让我们感到啼笑皆非，但随着他说的次数增多，我们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最后完全变得不屑一顾。

　　是的，在别人眼里，我们单位是个光鲜的单位。换句话说，我们单位是个吃得起饭的单位，不光吃得起饭，而且饭菜里的油水还应该很充足。众所周知，就算是遇到枯水季节，我们的发电厂都能保证足够的流量，让每台机组满负荷的运转，不像有的水力发电厂完全靠天吃饭。我们的发电机除了一年一次短时间的停运行检修外，其余时间都在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只要发电机的转轮在转动，那源源不断的钞票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哗啦”流进我们单位的帐户。

　　说真的，我们单位的效益让同行列的人看了眼红，但我们的待遇与他们相比，那简直是不足一提，就是与一般的企业相比，那也会让人大跌眼镜。只是同事们对外都不说自己的收入情况，就像上次张阿姨给我介绍女朋友时，对方就想尽法子来套话，结果我死活硬没说出自己一月究竟能拿多少工资。后来对方愤愤地走了，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个评语，说我高傲，城府太深。其实我是个很随和喜欢与大家打成一遍的人，更是一个不喜欢耍手腕思想简单的人。我当时之所以咬住不说，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小小的虚荣心罢了。

　　王小锐每次说到我们的待遇问题，都显得很激动，激动得甚至可以用“义愤填鹰”这个词来形容。王小锐说，想不到我们这样一个产电的特殊行列——这么一个来钱的单位，在职工的待遇问题上，竟然还赶不上他妈的一个小的不锈钢厂。王小锐每次说到这里，都会把办公桌敲得“咚咚咚”地响，王小锐敲桌子的时候，葛喜明叹口气坐在电脑旁边皱着眉头研究他买的股票，老谭最多从他的茶色镜片上瞄上王小锐一眼，然后继续“嘤嘤呜呜”哼唱着歌接着看他的报纸。张飘飘则完全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连看都不看王小锐一眼，只顾拿着个睫毛刷眯着眼睛翻卷拉扯着自己那短促而又稀疏的眼睫毛。

　　我很理解王小锐的心情，长时间待在一个叫人怄火的地方，是会有很多的牢骚和报怨需要发。王小锐的报怨在没有得到办公室其他人的响应时，嗓门通常就会变得越来越大。我怕王小锐的那副大嗓门被易主任听到跑去贾厂长那儿打小报告，到时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一般都会主动把王小锐叫过来，然后把他的话题岔开，和他聊一些别的话题。

　　我和王小锐聊的话题有很多，我们可以从波斯湾战争聊到索马里海盗，再从印度洋海啸聊到当前居高不下的房地产。不过每次一聊到房地产，王小锐又会把办公桌敲得“咚咚咚”直响。王小锐说，国家应当出台点行之有效的政策来遏制那些房地产开发商，也应当狠狠打击那些恶意炒房的大商家们，让我们这些确实需要住房，却又购买不起房的市民得到点优惠政策。

　　我说王小锐是痴人说梦，房地产是政府的一块大肥肉，是国家的支柱产业，如果建筑材料不下降，国土局划拨给开发商的地皮价格又不降低，就算国家出台再多的政策来调控，开发商也不会亏本大甩卖，所以依我的判断，房价下跌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我说这话的时候，那会儿我和王小锐——还有单位里的大多数同事都还没有成为房奴。我们那时之所以没有成为房奴，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我们还报着侥幸心理在观望，看房价能不能缩点水；第二个原因是我们都在等待，希望贾厂长能早一点把前几年单位修建的住房便宜些卖给大家。老谭来单位的时间最长，他说贾厂长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他叫我们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要去做白日梦。说实话，我们都不大喜欢老谭，他总是喜欢在我们对生活充满无限热情和向往的时候，冷不丁地当头泼我们一瓢冷水，让我们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

　　虽然我们都不怎么喜欢老谭，但很多时候我们又不得不佩服他，因为全单位只有老谭敢扯开喉咙和贾厂长吵架顶撞。记得有一次，王小锐正在和我说他网恋的事情，就听到贾厂长的办公室传来老谭的声音。

　　老谭说，我问过财务科，他们说请示过你，是你不让报销的。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报销？

　　贾厂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平时我们见到他都想着法子绕着道儿走。贾厂长听了老谭的质问，不冷不热地说，财务有财务的章程制度，大家都不依章办事，那单位还要那些制度做什么？

　　老谭轻蔑地笑了笑说，贾厂长，你就别拿什么制度来压人了，我又不是傻子，那些所谓的制度，说白了就是个花枪，只是针对一些手无寸铁的贫民百姓。

　　贾厂长听了老谭的话，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老谭，我平时已经很忍让——很给你面子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再无端取闹了。

　　看到贾厂长火冒三丈的样子，我们都被怔住了，大伙儿都不禁为老谭的处境捏了一把冷汗。王小锐小声咕嘀着说，老谭这人还真是有匪气，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和贾厂长对着干，他难道就不怕贾厂长在他头上记一票，到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王小锐说的也是我们大伙儿所担心的问题。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贾厂长的话音刚落，老谭非但不服软，反而还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老谭的声音比贾厂长的声音还大。

　　老谭说，贾厂长！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我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也见到过一些世面。我承认，我这人是有一副臭脾气，但我从来不欺软怕硬无理取闹，我只想要个起码的公平！凭什么你们领导出个差就有这种津贴那样补助，而轮到我这样的平头百姓出个差，你们就“咔”的一声，把什么都给我们卡掉了呢？

　　老谭的话真是一针见血，一下子说到了我们的心坎上，我们正要为老谭的话喝彩时，就被贾厂长发现了。贾厂长见我们趴在窗户外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我们便识趣地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我们都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老谭。大家儿都说老谭这下子惹火了贾厂长，贾厂长就算不让他下岗，也一定会让他写一份思想认识。因为那次王小锐为周末加班费的事在办公室里发牢骚，易主任听到后跑到贾厂长那里打了小报告，结果王小锐的牢骚还没有发完，就被贾厂长一个电话叫走了。贾厂长不但严厉地批评、教育了王小锐，还让他写了一份上万字的思想认识。

　　但我们对老谭的担心却是多余的，老谭回到办公室后，我们都丢下手里的工作围了上去。王小锐急不可待地追问老谭，问贾厂长让他写思想认识没有？

　　老谭慢吞吞地点燃了一支烟，然后一脸傲慢地说，我只是讨回个公道，思想上又没犯过错，他凭什么要我写思想认识？

　　葛喜明树起了大拇指说，老谭，你真牛！

　　王小锐抿了抿嘴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我那会儿思想上也没犯错啊！国家劳动法都有明文规定，职工节假日加班，单位得给双倍的报酬。我也不乞求什么双倍不双倍，但也不能加个班单位非但不发子弹，还得要咱自个儿带着军响上战场吧？

　　老谭笑了笑没有接王小锐的话茬，他只是把那张报帐单扔在办公桌上敲了两下，大家看到老谭得意的样子，又一蜂涌地凑了上去。

　　我们开始都不敢相信贾厂长会在老谭的报帐单上签字，当我们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以后，就相信了。不过我们都有点纳闷，贾厂长没让老谭下岗就算了，可是为什么非但没有让老谭写写思想认识，反而还出人意料地在他的报帐单上签了字呢？后来我们猜测，老谭可能握有贾厂长什么把柄在手里，不然贾厂长怎么会对老谭网开一面呢？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不得不对老谭这个人另眼相看，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于老谭说的一些话，我们不能完全无视它的存在了。

　　其实贾厂长在我们来单位不久就承诺过，说要把单位修建的那些对外租赁住房当福利房处理给我们。当老谭很认真地叫我们不要指望单位的福利房时，我们就有些吃不准了。同事们偷偷跑去问易主任，希望他能透露一点小道消息。可易主任的嘴比煮熟了的鸭子的嘴还硬，任凭我们怎么请他去喝酒，或是到KTV包房K歌，都没能敲开他的嘴。大伙儿索性壮着胆子去找贾厂长。贾厂长叫大伙儿放下心来好好干，等他把手里的事情忙完就把那几幢住宿楼当福利房处理给大家。同事们听了贾厂长的话，一个个像吃了颗定心丸，都安心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一面积极主动地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一面幸灾乐祸地看着市面上的房价发疯似的一天一天往上涨。

　　我们都在翘首以盼。

　　在房价从一两千涨到六、七千一平米的时候，贾厂长终于让易主任通知我们去开会了。记得那天接到通知时，大伙儿都很兴奋。

　　葛喜明满脸胀得通红，他说终于盼到这一天了，自己的房子又旧又窄，里面还住着老少三代人，老婆又是个下岗工人，自己的负担太大，想买房手头却不宽裕，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也不能老窝在一个屋子里挤着吃喝拉撒不是？

　　葛喜明的话音刚落，就有同事咐和着说，贾厂长真是个说话算数的领导，幸亏我当时没听老谭的话急着到外面去商贷买房！贾厂长这次能把那些住房当福利房兑现给我们，就解决了我们的一个大问题，以后我们可不能带着个人情绪干工作，辜负了贾厂长对我们的期望。

　　王小锐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他说，我们单位连续有三年没有涨过工资，如果仅靠每月那千把块钱的工资贷款买房的话，除了月供外，估计就只能等着喝西北风了，好在贾厂长是个一诺千金的人，虽然他没有及时给我们涨工资，但……。

　　王小锐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我旁边的老谭就憋着嗓子冷嘲热讽地说，可都别高兴得太早了，我看这房子还悬在半空中的，要真正把它拿到手才算得上数。

　　听到老谭扫兴的话，我不自觉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老谭真是个记仇的人，贾厂长遇到他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老谭看到我白他的眼到也不生气，他在我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然后干笑了两声。

　　我觉得老谭笑得很阴险，也很意味深长。

　　贾厂长在一片吵嚷声中走进了会议室，他朝大家打了个手势，同事们便自觉地停止了喧哗，并屏住呼吸眼碌碌地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贾厂长是个六十多岁的人，面色红润而光泽，脸上和头顶的皮肤细腻得像个二三十岁的女人。他后脑勺的头发朝两耳外侧生长蔓延，到耳尖处又齐突突地绝迹了，活像是被三面陆地包抄着的地中海，这是王小锐在写完那份上万字的思想认识后私下对贾厂长的那个头颅作的总结。

　　从贾厂长进会议室开始，我就和王小锐一样，先盯着他那个光亮无比的头顶，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他那厚实却又翻卷起来的嘴唇上。王小锐私下问过我，他问我注意过贾厂长的嘴唇没有？我打趣地说，自己对男人的嘴唇不感兴趣。王小锐一脸的鄂然，他说贾厂长的嘴唇可不是一般的嘴唇，他的嘴唇太抢眼了，王小锐一脸坏笑地说，贾厂长豆子一样的眼睛和塌鼻梁，在他肥厚的嘴唇配衬之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贾厂长见大家安静下来后，便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找同志们来开个短会，我想很多同志可能都已经猜到了，这个会的内容——与同志们一直所关心的福利分房有关。

　　大伙儿都忍不住“嘿嘿”地发笑，贾厂长看了大伙儿一眼，又接着往下说，作为单位的领导，我真心希望自己单位的职工能吃好、穿好，还有宽敞舒适的住房住。虽然这几年一直没有给大家落实这个住房问题，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做领导的没考虑要给同志们解决这个事情。

　　同事们不住地点着头。

　　其实啊！同志们也应该知道，我一直都想着要把那几幢住宿楼当福利房处理给大家……。

　　贾厂长的话还没说完，大伙儿就自发地热烈鼓起了掌。

　　贾厂长见我们心潮澎湃的样子，又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大伙儿便克制住兴奋劲继续听贾厂长讲话。

　　贾厂长说，近段时间，我就一直在着手解决福利分房的一些事议，可是我万万没有料到，我们有些同志对待工作这么马虎，竟然把那几幢住宿楼的房产证和土地使用证弄丢了。

　　同事们不知道贾厂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得你盯盯我，我盯盯你，只有老谭露出一脸的讥讽样子。

　　贾厂长显得很气愤，他说，我找原来管这事的同志了解过情况，该同志说自己在交接工作时亲自把住房的相关证件交给了管档案的谭国新同志保管。

　　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把视线齐刷刷地移到老谭身上。

　　可谭国新同志又说，记忆中，该同志好像从来就没有交付有什么涉及房产的所谓证件给他！好像——这个“好像”能说明什么啊？同志们！我看这个“好像”只能说明我们有些同志在工作上很马虎，换句话说，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很水性。这使得我们现在想落实——不！是在要落实和解决职工福利分房的问题上陷入了被动局面啊，同志们！

　　贾厂长的话音刚落，我看到老谭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动了几下。

　　贾厂长很严厉地盯了老谭一眼，又接着往下说，我跑了房管局很多次，本想请相关的部门帮咱们补办这些个证件，可人家不是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唐塞，就是干脆让我吃个闭门羹。

　　同事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咕嘀起来。

　　贾厂长带着愠怒的神情朝四周环顾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喉咙提高嗓音说，我今天招集同志们来开这个会，主要有两件事情要通报给大家：第一件事就是从今天起，谭国新同志停工反省，等把那些证件的下落搞清楚了——找到了，再回来上班。如果找不到，就下岗；第二件事就是想告诉同志们，福利分房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已经设施不下去，想买房的同志不防可以考虑到外面去买商品房。当然了，我也不是说单位就完全没有可能再实施福利分房，我今天在这儿向同志们表个态，只要谭国新同志找到那些证件，我们就还有机会实施福利分房这件事。

　　台下立刻骚动起来，同事们先是失望，失望之后就产生了怨恨，而这种怨恨自然而然又很容易发泄在老谭身上。贾厂长就是在大家对老谭的一片憎恶和指责、谩骂声中离开会议室的。贾厂长走后，易主任狠狠地瞪了老谭一眼，就跟了出去。我看到老谭的脸“涮”一下变白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妈的！竟然玩这种把戏，真够狠的！老子跟你没完，老谭说着便急速地追了出去。

　　老谭追出去后，我们就听到他在和贾厂长吵架。老谭和贾厂长的这一架吵得很凶，直到贾厂长拿出一份老谭和易主任当年交接工作时的移交单，老谭的气焰才小了点，不过他马上又把矛头转向了易主任。

　　老谭虽然和易主任年纪差不多，都是五十岁来岁的人，但老谭的火气却要比易主任大得多，他当时看到贾厂长手里的那张移交单，就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抬起头来看易主任的时候，两只眼睛里简直都像要喷出火来。老谭在我们始料为及的情况下一箭步冲了上去，不由分说照着易主任的脸就是重重的一拳。易主任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老谭仍不解恨，还要奋不顾身地使尽全力冲上去，结果被同事们拉开了。后来老谭指着易主任的鼻尖破口大骂，他骂易主任是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骂他是走狗、汉奸，骂他做了亏心事迟早会遭到报应。贾厂长这次没有对老谭网开一面，他直接叫人把老谭轰了出去。

　　老谭被轰出去后，同事们都陆陆续续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老谭刚张嘴想对我们说些什么，就被王小锐及时制止了。

　　王小锐瞟了老谭一眼很不耐烦地说，得得得，老谭，你就不要再折腾了，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人了，东西丢就丢了吧，你还要铆足了劲和易主任打架，让人觉得你好像真有天大的冤情似的！要不是我们亲眼看到那张移交单，我们还真以为易主任陷害了你。说真的，你这人太高深莫测了，简直要让人“刮目相看”。

　　我真是被那王八蛋诬蔑的……

　　老谭的话还没有说完，葛喜明就打断了他的话。葛喜明说，老谭，你不要费口舌给我们解释什么了，那白纸黑字明摆着的，你还要辩个啥劲？不是我要说你老谭，你骂易主任是走狗汉奸，我们给你相处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对我们说过一句掏心窝的话。不过你老谭还真是有心眼，在众人还没有想着去买房的时候，你自己就急着跑去买了商品房，原来你老谭早就知道单位那些住房证件不全，不可能有福利房分给大家。如果你老谭还算耿直，你就应该早一点把实情告诉我们。现在房价都翻了好几翻，你叫我们还怎么去买得起这个房？

　　就是就是嘛，老谭你这人也真是太自私、太不够意思了，一点风也不愿透露给我们，枉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呢！张飘飘说完，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就不再去理会老谭了。

　　老谭似乎想在我的脸上找到些安慰，我却厌恶地赶紧把头扭到了一边。

　　老谭长长地叹了口气，便开始把自己的东西往一个纸箱里搁，他抱着收拾好的东西走到门口时顿了一下，见我们都面无表情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径直走了。

　　看到老谭孤零零地走下楼，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我想下楼去送送他，可是在楼道口却碰到被老谭打肿了脸的易主任。

　　易主任见我兴冲冲的样子，便阴阳怪气地问，走得这么急，是不是要去给老谭送行？

　　我吱唔着赶紧说不是。

　　易主任又问，听说老谭平时喜欢找你聊天，你们——很聊得来？

　　我说，没有的事情，老谭这种素质的人，谁愿意和他一起聊？

　　易主任满意地看了我一眼，又得意地朝老谭走的方向瞟了瞟，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李啊，好好干，贾厂长对你印象不错，你不要和老谭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这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我“唔”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我左思右想，心想老谭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引起大伙儿的公愤，贾厂长停了他的工，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我始终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老谭——我不应该落井下石，在老谭走后说他的坏话。平时老谭对我还算仗义，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老谭都叫着我一起去。我想给老谭打个电话，又怕同事们听到后对我不满。拿着手机，我不经意又琢磨起易主任说的那些话。

　　易主任说得没错，贾厂长对我印象是不错，但自从我听了老谭的话之后，贾厂长对我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许多。

　　记得我刚来单位不久，贾厂长就经常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聊天，贾厂长那会儿微笑着对我说，小李啊，对工作要积极主动，发现周围有什么情况就及时反应，不要等到领导来询问，你才知道汇报。要积极向组织靠拢，只有向组织靠拢了，你的思想觉悟才会提高。我们公司提拨人才，不仅要看对方在工作上有无能力，更重要的是看对方有没有思想觉悟。现在组织上有意想发展一名青年党员，你年轻，又是科班出生，也就是说，你属于我们考察的范围……。

　　贾厂长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当时自己激动得满脸通红，一颗心在心窝里“扑嗵、扑嗵”蹦达跳跃着。当我按奈不住把这喜讯悄悄告诉老谭时，老谭却蹙着眉目不转睛地打量了我半天。

　　老谭说，小李啊，你是愿意和大伙儿打成一片，还是愿意出卖群众去做领导的走狗？

　　老谭就是这样刻薄的人，他说话不顾及别人的面子，从来都不去管别人受得了，还是受不得了。

　　老谭的话把我激得面红耳赤。

　　我气咻咻地说，老谭，你这人说话咋这样难听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看我像是那种出卖同事的阴险小人？

　　老谭足足看了我有两分钟的样子，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我可不好说了。

　　见老谭说完摆着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老谭，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告诉你，你不为你朋友遇到的好机遇感到高兴就罢了，为什么你还要跑来讽刺奚落我呢？

　　老谭说，日久才能见人心，是敌是友现在还真是不好划分。

　　我白了老谭一眼。

　　老谭就突突地笑，笑得跟抽风似的。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有意识的躲着贾厂长，因为我实在怕自己一时说话没得个遮拦，不小心背上个“走狗”的名声。贾厂长见我不肯“上进”，就开始渐渐疏远了我。不过老谭对我却更加热情了。老谭知道我的家在外地，又是个光棍汉，平时也没多少应酬，所以在周末的时候，他常叫我去他家吃饭、聊天。我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老谭不再提防着我，他已经正式把我划分为他的朋友行列。

　　可是老谭已经走了，他在大伙儿的一片指责数落声中离开了我们单位，他离开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来了一个叫杜若的女人接管了老谭的工作。

　　我发现自己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老谭走了才不几天的时间，我就把他整个人抛到了脑后。我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新来的杜若，而且喜欢得近乎发狂。我常常找借口和她说话，可杜若这个人非常喜欢文学，她除了和我谈文学，谈她对写作、或是对人生与信仰的一些看法外，从来不和我谈感情，这也是我一直感到焦虑难过的事情。不过我已经想通了，就算杜若不会喜欢上我，只要每天能听到她的声音，能看上她一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小锐常因为这个取笑我，他怀疑我得了癔想症。他说自从杜若来了以后，我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浮躁不再内敛，变得有事没事都爱跟在女人（杜若）屁股后面打转，王小锐最后干脆把我比喻成一只猫——一只闻到腥味的猫。我觉得王小锐说话太肤浅，他的比喻粗俗得简直就是狗屁，他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所以他根本就不会体会到爱情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我不想和王小锐争辩什么，因为我认为每个人欣赏的角度不同，对某件事或某个人的评定自然就会有差别。

　　就拿杜若和张飘飘来说吧，她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人，张飘飘爱往人多的地方轧堆，整日有事没事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抹粉，即便如此，仍不能遮盖住她身上流露出来的俗气。王小锐说我是戴着有色眼镜看问题，他认为张飘飘其实也没我说的那么俗气。我知道王小锐平时和张飘飘的关系不错，王小锐经常和张飘飘开些很露骨的玩笑，张飘飘不但不生气，反而和王小锐在办公室里打情骂俏，仅凭这一点，我就有点看不起张飘飘这个人。

　　杜若是个安静的女人，她每次忙完手里的工作，不是默不作声地靠在办公室的窗台上看那几盆花草，就是“哔哔啪啪”在键盘上敲打着文字，如果办公室里实在太吵，她便独自跑到楼顶的天台上去看书、看风景。

　　那天杜若刚拿着一本书上了天台，张飘飘在背地里就开始咕嘀上了，她说杜若太孤傲、太清高、太不合群，我看到王小锐递眼色制止张飘飘的时候，易主任正背着手从我们的办公室门口走过去。

　　在王小锐制止张飘飘后没有几天，贾厂长就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我当时有些紧张，不知道贾厂长找我会有什么事情。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去了贾厂长的办公室。我去的时候，易主任已经在那里了，贾厂长当时正在翻看着一份报纸，易主任则踮起脚跟伸长脖子笑盈盈地站在贾厂长的身后瞟报上的内容。易主任见我进去后，就收起了笑容，他一脸正色地让我把门关上，然后打着官腔对我说，小李啊，杜若是我们新近聘来的员工，虽然你们没在一个科室工作，但是你们却在同一个大办公室里办公，贾厂长叫你来，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杜若的工作情况，和大家对她都有些什么评价和看法。

　　我说，杜若很能干。

　　贾厂长一面看报纸，一面“呃”了一声。

　　易主任见我说了一句后就没声了，便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他提高嗓音说，除了能干之外，难道就没有其它别的什么了？

　　贾厂长放下手里的报纸睨视了易主任一眼，易主任就换了一副笑脸对我说，小李啊，你不要有什么顾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杜若除了能干以外，她还有什么过人之处没有？

　　其实，从老谭离开单位以后，我就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杜若身上了。我很喜欢和别人谈论有关杜若的一些话题，哪怕是涉及到她的一些琐碎事情。既然易主任硬要把话往这上面引，我自然很乐意去说说自己对杜若的印象。

　　我说，大家对杜若的印象都不错。杜若不光能干，还很特别。她是个有文采、有正义感、有上进心、有个性、有思想，而且是个非常成熟稳重的女人。别看她表面上文文弱弱，可她的胸襟有时会胜过我们男人。她的文笔犹如她这个人一样，不用修饰，就有种脱俗的美，让人看过之后过目难忘。还有，她脑子可以说是非常活络，装满了新奇古怪的念头……。

　　贾厂长见我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变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便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见我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便打断了我的话，然后叫我回去工作。

　　我扫兴地回到办公室，王小锐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便把贾厂长和易主任询问杜若的事情告诉了他。

　　王小锐听到我的话后神秘兮兮地说，幸好你没说杜若的坏话，不然易主任准得拿双小鞋给你穿。

　　我问王小锐为什么？

　　王小锐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故作深沉地说：杜若是支潜力股，她会高升的。她来档案室工作，只是作为一个跳板，说白了，就只是一个过度期。

　　我问王小锐是从哪里淘来的八卦消息？

　　王小锐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并压低了嗓音说，动动脑子，你和杜若接触了这么久，难道真的一点也没看出来？

　　我说，看出什么？

　　王小锐迟疑了片刻说，你真不知道杜若与易主任之间——有那种——那种——什么的特殊关系？

　　我的脑子里立刻“嗡”地响了一声。

　　我不明白王小锐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如果王小锐说的是张飘飘，可能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也就信了。但我始终不相信杜若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王小锐的话让我很恼火，他明明知道我喜欢杜若，他怎么还能张嘴吐白牙地把这样的事直接扣在杜若的头上呢？杜若来我们单位工作以来，我就从来没见她与易主任有什么正面的接触，更谈不上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我叫王小锐住口不要信口胡说，王小锐见我充满敌意的样子便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不过他回去后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唉！小心被别人卖了，自己还乐呵呵地帮着人家数钱，你不信咱们就骑马观灯——走着瞧！

　　我真不相信王小锐说的话，他这人嘴巴就像抹了油，平时说话都是真真假假满嘴跑火车。王小锐不知道，杜若来我们单位没几天，我就和她私下聊过，我问过她是不是通过什么关系来的公司，杜若当时表现得很从容自如，她一口就否绝了。

　　我觉得杜若不会骗我，不过见王小锐信誓旦旦的样子，我的心里不免还是有几分发紧，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掏心掏肺地和杜若谈易主任和老谭的事。

　　老谭没走的时候就告戒过我，叫我多长个心眼，不要对谁都“抛肚腹，洒热血”。我还嘲笑老谭说错了话，我说是“抛头颅，洒热血”，老谭伺机又批评了我一通，他说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行了，何必那样去钻牛角尖。老谭说，做人如果不想太累的话，就得学会睁只眼闭只眼不拘小节云云。我本来想反驳老谭说睁只眼闭只眼和不拘小节完全是不同的两码事，可是我又怕他揪着我不放。老谭后来又说王小锐这人虽然有时很不着调，但他身上确实也有值得我去学习和借鉴的地方。

　　大伙儿都知道，王小锐幽默风趣，如果他愿意，就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打得火热。王小锐还喜欢捣腾，有时他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化，有时又把复杂的事情一笔代过，反正他整天神秘兮兮的，给人一种云山雾罩的感觉。不过王小锐这人很会制造紧张气氛。就像那次他说公司年底要裁员，结果大伙儿奔走相告，都进入了“你防我、我防你”的高度戒备状态。说真的，那会儿我才体会到我们单位犹如一根鸡肋，让人食之无味，但弃之又觉得可惜。大伙儿可能都和我一样，都怕丢了这根骨头。虽然单位里开的工资不高，但工作也算得上清闲，与那些下岗职工相比，我们起码还能按时上班，还用不着去愁着吃了上顿有无下顿。我们还能坐在空调房里谈天说地，有时谈谈天气，有时也聊聊明星闹出绯闻。其它不说，光在这一点上，我们与下岗职工相比，就有无可比例的优越性。但王小锐让我们虚惊了一场，单位最终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因为要实现全面自动化，所以要裁掉大批的员工。不过大家都感到庆幸，只是自那以后，王小锐在大伙儿心目中的可信度就大大降低了。

　　其实，王小锐身上的这些都不是值得大张旗鼓去提倡的。我认为，他身上真正值得我去学习和借鉴的地方，是他对事物的观察能力和那种敏感程度。记得那次他说葛喜明可能有外遇，我当时死活都不信，结果有一天，我和老谭傍晚的时候去滨河路喝茶，无意间发现葛喜明在茶楼里与一个女人鬼鬼祟祟地幽会，最后葛喜明为了讨好我和老谭，还特意请我们到大排当吃夜宵。

　　杜若真的像王小锐预料的那样高升了，她从档案室调走了，调到了办公室做了贾厂长的秘书。杜若调走以后，我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总觉得像是吞了只苍蝇卡在自己喉咙，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那种感觉一直持续了一周左右，杜若才约我去了一家咖啡厅见面。

　　这是杜若第一次主动约我，如果这事搁在以前——放在我完全不知道她与易主任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那层关系之前，可能我会激动得想哭。可是，我已经不再激动了，我变得非常平静，平静得几乎接近冷漠。

　　杜若微笑着打量着我，我面无表情地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杜若说，李小树，你最近好像对我有什么看法？

　　我说，没有。

　　杜若又说，你在撒谎，你的眼睛早已经出卖了你自己。

　　我轻蔑地笑了笑说，这个很正常，你不也在出卖你自己？

　　杜若听了我的话并没有生气，她依然面带微笑。我很希望她这会儿能发发火，甚至跳起脚来把我臭骂一顿。可是她没有，杜若就是那样有涵养的人，她依旧优雅地坐着，并若无其事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我有些急了，忍不住“腾”的一声站起来，见有人扭头看我，便只好重新坐下来强压低住自己的嗓音说，杜若，我一直把你当成心目中的女神一样来敬重你，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秘书的位置，甘愿去做易主任那种男人的情妇，你太让我失望了。

　　杜若“噗哧”笑出了声，不光如此，她还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笑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后就用责备的语气对我说，李小树，你怎么能把我想像成那种肮脏不知廉耻的女人？面对杜若的突然发问，我不由得慌了神，她见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又“咕咕”地发笑，笑得像那些关在鸟笼里不停叫着的鸽子。

　　看到杜若有持无恐的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忍无可忍地说，如果你和易主任之间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别人怎么会含沙射影无故栽脏陷害你？

　　杜若似乎发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她思忖了片刻说，李小树，你的的确确误会了我，其实易主任是我亲舅舅。我原本想告诉你，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对你说，因为我知道你对他一直有陈见。

　　听了杜若的话，我不免有些尴尬。我原来没有少在她面前发泄自己对易主任的不满。杜若知道我有些难为情，便故意岔开话题说，王小锐这人很有意思，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和易主任的这层亲戚关系，就每天发短信给我，杜若刚说完，王小锐又发了条短信过来，杜若把手机随手递了上来，我看到上面写着：我筹划着如何跟谬斯交谈/去接近心目中的女神/比如赞美的诗/贵重的物品/但女神并没有如期出现/她只扔出一柄宝剑/刃上生的铁锈/像一株株盛开的莲花/我停止了思想/去探试剑锋的力度/却看到莲蓬深处正扬起一抹抹忧伤/我惊诧着/无限放大着周围的事物/神秘的，晦涩的/光明与黑暗/甚至包括生存与死亡的种种/都不可复述地成为我思维的樊笼/答应我吧/我的女神/让那些本质的和非本质的/在午夜来临之前/统统被我们开出的爱情之花湮灭。

　　看完王小锐发给杜若的短信，我不禁怒火中烧。我没有告诉杜若，王小锐发来的诗其实是我写的，我只是在心里暗骂，狗日的王小锐，竟然用这种下三赖的手段离间我对杜若的感情，自己却在背地里剽窃我的诗死皮赖脸地对杜若发起追求攻势，你这狗日的真是太卑鄙无耻了。

　　杜若见我把牙齿也咬得“咯咯”直响，问我怎么了？

　　我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想起了老谭。

　　杜若“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杜若神秘地说，李小树，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我说，你看到什么了？

　　杜若犹豫了片刻说，看到你曾经说的——那些被老谭弄丢了的房产证件。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人又禁不住“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见又有人扭头打量我，便只好又坐下去强压低住自己的嗓音说，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杜若说，在贾厂长的文件柜里。

　　我打算趁天黑的时候和杜若一起偷偷回单位拿那些证件给老谭，我们正在为这个计划兴奋不已时，可我们做梦也没想到，我们去单位时，贾厂长和张飘飘竟然还待在办公室里没有走。张飘飘当时娇滴滴地坐在贾厂长的腿上，贾厂长的一只手搂着张飘飘的腰，另一只手在她的胸口上摸来摸去。我正看得面红耳赤，杜若却在慌乱中一不小心碰倒了搁在贾厂长窗台上的那个花盆。随着那“咔嚓”的一声脆响，张飘飘“倏”地站了起来，我才跟着杜若慌不择路地逃。

　　第二天，我很早就去了单位，因为亲眼目睹了张飘飘和贾厂长偷情后，我就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我想早点去办公室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顺便也看下张飘飘有什么反应。我去的时候，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过了一会儿，王小锐才晃晃悠悠地来了。

　　王小锐看到我后，赶紧把手里的一朵玫瑰花藏在了身后。

　　我一语双关地说，王小锐，明人不做暗事，有什么偷偷摸摸好隐藏的？

　　王小锐意味深长地说，我有什么好隐藏的？我再怎么隐藏，无非也是隐藏一朵花而已，我可不像有的人，晚上躲在办公室里尽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小锐的话又让我想起张飘飘和贾厂长在办公室里的那一幕，我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我吃惊地说，王小锐，这么说——你也知道了？

　　王小锐轻蔑地说，李小树，你很让我鄙视你。俗话说得好，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没想到你平时摆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肚子里却装着一肚子的坏水。

　　听到王小锐的话，我不禁一头雾水。

　　我提高嗓音说，王小锐，你在说什么？

　　王小锐嘲讽地说，我说了什么，难道你会不明白？你对张飘飘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还有脸跑来问我？要不是昨晚接到贾厂长的电话要我连夜来查个资料，我还真不知道你李小树原来这么无耻下流……

　　见王小锐越说越离谱，我对他提出了警告。

　　我说，王小锐，你再敢胡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王小锐毫不势弱地说，李小树，你也算个男人？瞧你手慌脚乱的样子，如果你没有动张飘飘，你紧张干嘛？

　　听了王小锐的话，我不由得火冒三丈，本来昨天看了他发给杜若的短信我都没有发作，但他肆无忌惮的眼神像根导火绳一样，一下子引烧了我的新仇旧恨。我不由分说上前就给了他一拳，后来王小锐就和我扭打到了一起，直到我们彼此都把对方打得鼻清脸肿，才被陆续赶来上班的同事拉开了。

　　我和王小锐打架的事在单位里闹得沸沸扬扬，贾厂长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

　　下午的时候，我和王小锐分别接到了由易主任送来的一份红头文件，上面说，单位为了扼制造谣生事、作风不良的风气，公司决定解除我和王小锐的劳动合同。

守望天使

一大早就抢了小贩老师的沙发，太高兴了

小贩

守望天使 发表于 2018-8-24 08:57
一大早就抢了小贩老师的沙发，太高兴了

天使啊！我都下岗了你还高兴？

野芒

终于知道了小贩的来历原来也是公职人员啊，只不过不懂得人情世故让人给“下”了。哈哈，不过当小贩挺好，凭你的才力，赚的肯定比贾厂长多，也再也不用眼睁睁受龟孙子的鸟气了！
凭着我比老谭很深厚的阅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一个未来的好消息：贾厂长也下岗了！企业破产被迫下岗的。还有，杜若没等倒闭就离开了，据说她找到了你，和你一起贩卖光碟，你嫌丢人，让她在家相夫教子了。哈哈，还有飘飘下岗跟了王小锐，有一次他们来找你借黄色光盘，你才知道的……

fonyuan

小贩啊，你又不务正业了，不去卖碟，写起小说来
一写就是一大篇。要命啊。
要保重身体，写小说太耗精力了。

鴳雀

现在知道了，老谭是被冤枉的，小贩也是被冤枉的，老谭不来了，小贩偶尔还来，谁冤枉了他们？飘飘，杜若？总不会是厂长和主任，他们可是国家干部，宁可冤枉老谭和小贩，也不能冤枉国家干部。

夏冰

这个我得好好看一看。俺也是下岗滴银啊

林小白

小贩啊小贩，你每次让小白都很为难。弄点新的，写写。文笔如此好，可是为啥不出新作？哈哈

小贩

野芒 发表于 2018-8-24 10:00
终于知道了小贩的来历原来也是公职人员啊，只不过不懂得人情世故让人给“下”了。哈哈，不过当小贩挺好 ...

呃，野芒兄弟说得是，不过我现在天天练长跑，跨栏什么的已经不在话下了，做小贩也要打有准备的仗才行！

小贩

fonyuan 发表于 2018-8-26 08:58
小贩啊，你又不务正业了，不去卖碟，写起小说来
一写就是一大篇。要命啊。
要保重身体，写小说太耗精力了 ...

芳源啊，谁想写哩？生意不好只得写几个字看能不能换成钱使。。累啊

小贩

鴳雀 发表于 2018-8-27 13:23
现在知道了，老谭是被冤枉的，小贩也是被冤枉的，老谭不来了，小贩偶尔还来，谁冤枉了他们？飘飘，杜若？总 ...

就是你，雀老弟！

小贩

夏冰 发表于 2018-8-27 15:10
这个我得好好看一看。俺也是下岗滴银啊

下岗没天理！:'(

小贩

林小白 发表于 2018-8-28 15:04
小贩啊小贩，你每次让小白都很为难。弄点新的，写写。文笔如此好，可是为啥不出新作？哈哈

我的宗旨就是把小白变成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