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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邮途的日子
我的脑海里,在长方形的所有印迹中,再没有比信件更饱含深意的回忆了。有史以来,在人们的相处中,无论咫尺天涯,它都起着桥梁的作用。作为历史的存在,它留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文字。但是时至今日,它的重要性随着工业的进步,科技的快速发展几乎都被淡忘了。但是在曾经的过去,信件是每一个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情感联系。无论学识高低,即使大字一个不识,也绝不会忽视信件所带来的喜怒哀乐。一纸小小长方形承载的是精神的寄托,心灵的安慰。它完成了多少家国大事,留下多少说不尽的丰功伟绩。
怀念写信的日子, 那种安静的表面, 掩盖着心底里的波涛汹涌。将所有的语言都诉之笔端,当折叠、封口、贴上邮票,出一口长气,像卸了重负。然后掐指计算,去来的邮途时间;多少次的眺望,多少次的失望或欣喜。似乎,总有一份期盼,没完没了。
宿舍里,经常从枕头下取出来信反复地咀嚼,直至滚瓜烂熟于心,信件所传递过来的忧愁快乐主宰着大脑。然后伙伴们一起谈论着你家我家他家的新鲜事。在精神生活非常匮乏的年代里,书信给了我们温暖,让我们的情感尽情地挥洒在笔尖上。读信是一种享受,是一种学习,至今想起来,那种感觉还是美不可言。
母亲有一封老家来信,很特殊。我们看着信封背面的字好奇:张文彦,张颖老师:您的学生于恩佐,还记得吗?现在大石桥邮局分信组工作。母亲说这是她班里的学生,双胞胎之一,他还有个兄弟叫于恩佑。我立时对教师这个职业肃然起敬,那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师生还记得如此清楚。此时正是我离开学校不久,亲眼看到做老师的被学生推来搡去的批斗;看到这信封背面多出来的字,别有一番触动。我有时也在想,如果换成当时,这相隔千里之外的两个人仍然是师生的话,母亲会不会也被批斗呢?
我十六岁离家,一下子置身与成百上千的陌生人之中。心中的忐忑不安,对社会的很多不适应,只能在墨汁的流淌中体现;于是同学之间的书信往来便成了业余时间的头等大事,每天盼着数着日子,当撕开信封的那一刻总是充满着快乐,见字如面是使用频率最多的字眼。闲下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同学们的笑容。在最高兴的时刻,在最不顺利的时候,同学的来信都是鼓舞自己的良药。互相介绍自己的工作情况,不忘投身三线建设的光荣,那时候最看重的是政治上的进步。当然,紧跟形势是很自觉的,虽然现在想起来很幼稚,但当时的环境已经把人固化了一般。
父亲曾经有一大捆信件,我一看就觉得很奇怪:人都离休好多年了,这么多公家的来信?细看无非这个那个事务所的邀请函。母亲说,父亲一份工作也没接受,不想当高价老头,拿着高工资干着可有可无的工作。当时最时髦的说法就是做顾问,顾得上就顾,顾不上就不顾,但待遇还是很高的。我顺口说了句:不去还保留这么多的来信干啥?他们都没说话,我猜想,也许父亲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虚荣吗?自豪吗?父亲心底里是很清高的一个人,我这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写信人的文化水平和思想水平决定着一封信的质量。字体、内容都包含着深厚的底蕴,有很多的信件让人经久不忘。在我们的成长里,许多时候信上的叮咛、嘱咐、开导、劝慰都是我们受益的源泉。从迷茫中发出提问,从来信中解惑去疑。遗憾的是没有保留的习惯,大部分的信件都是撕成了碎片,随风飘去。即使有什么错误的语言也不会留下痕迹,对文字的一份敬仰一份恐惧,在特殊的年代里,没有留存也是可以理解的。
信件是时代的产物,也是人生经历的见证。至今在记忆里,那份书信情怀仍然很浓。流逝的时光里,有它的陪伴,我不孤独。还记得翘首盼望邮途的日子,那样的等待,那份心情,无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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