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湘江往北 于 2018-10-9 17:44 编辑
柿子,柿子 文/湘江往北
婆婆在房间接完电话,出来就说,二姐来电话了,说家里的柿子树今年结了很多果,但没有往年大,我们国庆回去瞧瞧吧!
婆婆说这话的时候,桔色的灯光照在脸上,一片祥和,眼睛亮亮地,仿佛这一刻就坐在老家的院子里,两棵桂花树上挂满了金色的小花朵,风一吹,就飘落下来,有些落在婆婆身上,有些落到了地上。
前年国庆节,我们回老家住了三天,那是公公过世的第十个年头,日子仿佛一瞬间就过完了,老家房子还是公公在世时修建的,一幢二层楼房,上下六间,屋后是厨房和一大块菜地,婆婆长住老家的时候,菜地种满了蔬菜,每年都要托人给我们送些新鲜的蔬菜,屋子旁是几间小房,当作杂屋在用,装满了干柴,谷物,还有肥料,和一些简易工具。婆婆喂的鸡也喜欢往里面跑,窝在干柴里,有时候还能翻出几个新鲜鸡蛋,上面沾着鸡屎和几粒干瘪的谷壳。
杂屋的干柴,最开始是家人从后山捡来的,年年如此。后来,公公不在了,加上山上可捡的柴火不多了,干脆就在外面买了几车屯着。买来的柴是砍下来的树杆,一截大概三四十公分,手臂粗细,有的更粗一点。
一到冬天,这些干柴就特别受欢迎。在这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烧火的炉子,炉子被四方桌子围着,上面有一个长长的烟道直接通向屋外,炉子里的柴火烧得旺旺的,整个房间就特别暖和,比开空调和暖气都要舒服。到了晚上,一家人就围坐在火炉边,吃着婆婆煮了几个小时的茶叶蛋,说着这一年大大小小的事,每当这个时候,我最喜欢在炉子上面放上几个红薯,那股香味总让我想起小时候吃烤红薯的场景。
老屋前面是一个大院子,用水泥抹好了地面,外围是一人多高的围墙,围墙处一左一右栽着两棵金桂,每到国庆的时候,开满了金黄色的小花,满院都香。我们在家里的时候,就会将地上落下的桂花收集好,先用清水稍稍清洗一遍,就着深秋的阳光,晒干装瓶,带回城里,用蜂蜜调制的温开水冲泡着喝,喝的时候,蜂蜜的甜和着桂花的香,沁入肺腑。
公公在世的时候,最喜欢二姐,二姐是姨婆家的女儿,是表姐,我们一回老家,就会要去二姐家呆上一天,而我最喜欢二姐家的果树。小时候,我是住镇上的,家里没有田地,也没有果树,在我的印象里,吃的果子都是商店小卖部买来的,那个时候,吃果子是要看大人的心情的,不像二姐,从小吃的果子都是自己家里摘。桃子,桔子,柚子,板栗,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品种,更别说柿子,我小时候从来没有吃过的柿子,大人也从来不买来吃,所以印象中,柿子这东西应该是不好吃的吧。
二姐家的柿子树结出来的果子,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柿子,那一年,我坐在台阶上,手里捧着一颗红得发亮,熟透了的柿子,小心翼翼撕开外面一层薄薄的皮,轻轻地吸上一口,满嘴绵甜,没有一丝渣,彻底颠覆了柿子在我心里的印象。当我手忙脚乱地吃完三个柿子,意犹未尽地咂砸嘴,就看到婆婆正接过二姐从树上递过来的柿子,轻轻地装箱,这时候我才发现,除了我吃的三个熟透的柿子外,其他的都还是黄中带青,一个个挂在枝头,远远看去,硬梆梆的,有种生人勿近的味道。婆婆笑着对我说,柿子等不到它自然熟,要不就要被鸟儿吃,要不就会掉落在地上。我看到箱子里铺了一层柿叶,婆婆把柿子一个个摆在叶上,然后又铺上一层柿叶,反复几次,直到装满。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挂在树上的柿子,也是第一次吃到熟透的柿子,后来我在水果店也买过柿子吃,都不及它好吃。
婆婆见我喜欢,就从二姐家嫁接了一棵柿树苗,种到了后院的菜地里,也该有三年了,年中婆婆独自回去烧包,回来告诉我,今年自家的柿子树也该结果了,应该也和二姐家的味道一样吧。
婆婆虽和我们在城里住了好几年,但仍然挂念着老家的一切,用她自己的话说,那里有公公在世的所有念想,忘不了,也舍不掉。现在嘴上虽然是说想去看看柿子树,但我知道,老家所有的一切,老屋,桂树,后院及后院的柿子树,都在婆婆的心上。
今年国庆,我们随婆婆回了老家,每当这个时候,婆婆总是特别激动,尤其临近村口,看到田里的桔子都红了,嘴里一个劲地说,今年桔子能卖得起价,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隔壁刘妹子屋里的种的芝麻也丰收了,这次也买几十斤给你们榨点芝麻油吧。要是有时间,还想去后山摘茶籽,捡寒菌,榨点菌油,每天早上吃粉的时候,拌着特别香。
婆婆说着这些的时候,车就停在了老屋的铁门前,只见婆婆轻轻地从怀里拿出钥匙,吱的一声,铁门发出久远了声响,入眼,院子里一片金黄,还是我熟悉的桂花香。
来到后院,后院疏于打理,长满了青草,那棵两米多高的柿子树,孤零零地靠墙而立,树叶青翠,上面挂着柿子,黄黄的,拳头大小,在阳光下翘首而盼,我忽然感觉眼眶泛红,家的感觉在那一刻有了新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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