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8-10-16 21:10 编辑
写下这个题目,忽然被它感动。江南烟雨,胧如清雾,在记忆的古巷旧街,琴瑟和鸣。这是我希望的生活。怎么就从江南到了塞北,至今无法明白当初的奋不顾身,年少的飞蛾扑火,天不怕地不怕,那么义无反顾,那么不知舍离。
塞北的日子,论起来,柔如江南雨丝的爱,半分也不少。然,塞北终归不是江南呵,时有无处安放的乡愁,在内心深处,静水深流。 入秋的夜,适合思乡,更适合读古诗词,偶尔读到应景的,会向往唐宋女子:长安城内,环佩叮当,低眉一阙词,抬眼一首诗。
《古典之殇》,立红推荐阅读。“古典”两个字打动了我。感谢现代速度,很快到了手中。书的装帧说不上精美,但我喜欢蓝色的封面。
两天时间阅完。不出所料,依是“原乡文学”的味道。与祝勇《再见 老房子》,野夫《乡关何处》、台湾作家简嫃《月娘 照眠床》等有着一样的文本主题和方向。大约同属60年代作家,语境也相似。
文本分四辑,总体说来,第一辑与自然风物谈心,第二辑在流逝的文化中伤怀,第三辑于世情世事中沉思,第四辑在精神世界探求。
开卷第一辑《再见 原配的世界》。私以为,就“古典之殇”而言,是精髓,也最好读。以古诗词为文之脉线,在清新典雅的文笔之上,平添了些许古意,似月下绿阶的清露,帘边守候的新月,于阅读中途,在古代与现代自如穿梭,和古今的老朋友们亲切邂逅,促膝相谈。在烟火弥漫,酒旗飘飘的老街负手漫步,和熟悉的老街坊打招呼,于小桥流水、流萤漫天的乡村荷锄晚归,朝着夕阳吹口哨,惬意、自在、悠然。
书者在文字中追忆、反思、在古诗中怀想遗憾。不够发达的古代,远离文明的乡村,那么宁静、唯美而真实的存在过,是什么让这些消失殆尽?是什么让古诗成为后世人眼中的文字谎言?是什么,让宁静悠然消逝的同时,也失去了人性深处的良善和无私?
《丢失的脚步》一章,是我深有同感的。我喜欢北京的胡同,曾在某一年,在什刹海附近的胡同里转悠了整整一天。从清晨到黄昏,看光影摇曳,光阴倥偬。也想走一走成都的宽窄巷子,一直未能成行,听去年到过的朋友说:宽窄巷子里,从头到尾除了吃就是吃。去年到平遥,也是如此,古老的巷子早已千变一律的商业化。忽然就失了兴趣。书者引用于坚的一句话:“一个焕然一新的故乡,令我的写作就像一种谎言”,真是贴切。九年前我写下的《逶迤小巷》如今早成了高楼阔道,商铺林立,没了丝毫的人世温情。
由此也该感恩文学作品,为后人溯源,哪怕这美好已成为心中遥不可及的永恒的白月光,至少,有源可溯。
因循与发展,是一个矛盾体,世界在发展,中国也必然。文学的怀旧,是否可以让“发展”与“守旧”更多可能的并存?这是一个有良知的文学写作者应有的写作态度。60年代作家群的“原乡文学”写作虽亡羊补牢,也为时未晚。
《古典之殇》的第二辑稍逊于第一辑,第三辑,走进了杂文的套路,和第一辑的藕断丝连有些牵强。私以为,不及祝勇的《再见 老房子》和野夫的《乡关何处》。文脉断得有些突兀,连得有些勉强。但分辑来读,不失为一本好书,字里行间处处可见文学写作者应有的深度思考。
相对盛唐文学家郑虔隐居崇山草屋,我更喜欢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 而无车马喧”的大隐隐于市,只是,太过喧闹的浮世,让隐居无法纯粹。陶渊明诗里的“南山”争不过都市的灯红酒绿,而今的乡村已是一片荒芜。
“鸡犬相鸣、竹篱柴扉”“采菊东篱、种豆南山”等等都成了古诗里的祭祀。近几日想酝酿一个“诗情画意”的专题,阅读中觉得,诗啊,真是美得无以言说,何以古人信口吟哦就是诗,而现在的我们,冥思苦想,也不过拾古人牙慧?
何以才情枯竭如此?有同喜古诗的朋友调侃说:“现代的人,农药化肥吃多了,脑袋瓜吃傻了。”玩笑?非也。
我多怀念“雨中山落果,灯下草虫鸣”的我的山野,多怀念“万家年后炊烟起,白米青蒿社饭香”我的乡村。古诗言:“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们”,就算现在月下有僧敲门,敢开么?现代文明,污染的不仅仅是生存环境。
一直以出生在离城市很远的土家山寨而自豪。从山寨到城市,要转过无数道弯走过很多条河。 虽然王开岭是北方人,但在我读来,很多自然风物,也素所习见:萤火虫、河流、桥、井、燕子、蝉鸣……都如昨日重现,时光之语,娓娓而脉脉。
在《谁偷走了夜的“黑”》中找到了一直睡眠不好的原因:城市明亮的灯光,让夜晚找不到来路。每年冬季回老家,是我十分快乐的时光,尽管城市的房子有空调,有精美舒适的大床,可是,我和妹妹必须回老屋简陋的木板床住上几夜,聊聊家常,说说往事,枕着河水的浅唱入眠,在清晨竹林的鸟鸣声中睡到自然醒。
年少离家的我,每每归乡,都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还要妹妹为我一一附耳轻告,岁月苍茫,羁旅清霜,脚步匆匆。来不及将童年走过的每一条小路再走一遍,来不及将童年熟悉的花朵一一亲问。还有,越来越陌生的脸。乡村渐老,古典渐逝,青春渐远,文学的书写,不是沉沦,信鸽,也无法如战机般守护蓝空。只是,我,我们很多人,还欠你一场杏花春雨的告别。
那么,就在文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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