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rsjby 于 2018-10-15 09:25 编辑
观国之古史,凡国运衰败、王朝崩溃,史家总要找原因。找出的原因中,除“王”、“皇”残暴不仁、不行德政、不恤民情、信奸佞小人外,最多的就是女色惑主了。女人,在国史中总背着不应由她们背的黑锅。
褒姒,就一直背着亡西周的“黑锅”。
《史记》载: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诸侯益亦不至。……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贿而去……
《东周列国志》说:因卖桑木弓、箕草袋的男子,拾取清水河边妖女,逃于褒国。此女即褒姒也。蛊惑君心,欺凌嫡母,害得幽王今日身亡国破。……褒姒以美貌饶死,以轻车载之,带归毡帐取乐……
历史上,褒姒与西周的灭亡紧密相关。她的出现,就是为了给本已到达崩溃边缘的西周致命一击。她,就是压死本周这只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她并没有主动出击,只是被动接受。但正是为了她,幽王才“烽火戏诸侯”,幽王才“废后”、“去太子”。有这些前因,才有“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才有“幽王举烽火,兵莫至”,才有“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才有西周灭亡在幽王手里之后果。
现在,人们说到褒姒,总是说她那“笑”。其实,她笑与不笑,只是一种生活中的偶然。只是,她笑与不笑的偶然到了历史学家、文人骚客眼里,却成了她“妖”之必然。
褒姒不笑,或许与她自觉自己是褒人献给幽王的“玩物”身份有关。西周时期,女人的地位,既是独立的,没有完全成为男人的附庸;但又是很低卑的,处于男人强势的阴影里。褒姒,不是木偶,她认识得到自己的处境和地位。她应该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刚进宫时,见王后,“并不起身迎接”,幽王要求“汝明日可往谒之”,但褒姒“至明日,仍不往朝正宫”。正因为有主见,知道自己是别人的玩物,所以,才无所谓,才不想讨好别人。为了保住自己作为一个人、特别是女人那一丝仅有的尊严,才开心不起来,才沉默着,才阴沉着脸,才不笑。
但褒姒终究是个女人,她有女人最软弱的通病:对浪漫的企盼。如果有份浪漫点燃了她内心的活力,让她真正动了心,她还是要笑的。
周幽王呢?虽然残暴不仁、昏庸无能,但却是个很能浪漫的性情中人。为博美人一笑,他愿出“千金”买计,愿出卖自己作为君王的诚信;为讨自己女人的欢心,他愿出肝脑涂地,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死而后已。
什么是浪漫呢?或许就是那些与常规相悖,与理智不符,出乎意料,超越想象,旁观者看着荒谬绝仑,当局者却沉溺其中自迷自在的行为。浪漫往往发生于男女之间。在浪漫的问题上,男人与女人好像有明确的分工:女人是浪漫的主动者,这“主动”是与生俱来的,表现为对浪漫的需要、追求、想象和企盼;男人是浪漫的被动者,这“被动”是在讨好自己喜欢的对象过程中产生的,表现为对浪漫的提供、制造、设计和分享。
褒姒一直不笑,幽王似乎明白她的心:自己浪漫得不够。所以,当幽王“烽火戏诸侯”时,褒姒终于体会到了幽王骨子里对自己的浪漫:“乃大笑!”
只可惜,君王只能是现实的,甚至只能是狡诈的,不能浪漫,甚至不能多情。所以,幽王浪漫了一回,便身亡名裂,丢了江山社稷。同样,后宫佳丽也只能是玩物,不能是独立的人。所以,褒姒虽然浪漫地独立了一把,但却被“带归毡帐取乐”,背上了惑君误国的黑锅。
西周亡了,作为亡西周的罪人——褒姒的历史使命也就结束了。所以,司马迁只简单地交待了一句:犬戎“虏褒姒”而去。于是,褒姒从历史中消失了,她出现得很神秘,消失很遽然。
褒姒后来的人生一定跌宕起伏,很是悲惨。习惯了周文化、汉文明的褒姒,到了“西夷犬戎”,怎么可能幸福?作为被别人用来“取乐”的人,怎么可能有欢快?她的遭遇应该得到同情。所以,当看到清代蔡元放在“褒姒以美貌饶死,以轻车载之,带归毡帐取乐”后面写出“未知在毡帐中亦曾开颜一笑否?”的评论时,我觉得这个姓蔡的真是有点变态。
男人,既要主导世界,却又不愿承担责任, 所以,缺乏话语主动权的女人,往往成为背黑锅的主体。褒姒背黑锅,是古代的事。这种事,古代有,近代有,现当代或许也有;中国有,外国有,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或许都有;政治上有,娱乐中有,日常生活里同样有;昨天有,今天有,明天依然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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