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成云烟
一
上午的阳光一点一点把偌大的房间每一个角落点亮,又投射到凌乱的床上。
在这栋大房子里,除了那座罗马落地钟,再没有任何响动。男人昨夜匆匆离开,让这里显得更加没有生气。素素此时正捧着一本散文集,慵懒地倚靠在被卷上,丝质睡衣还没换下,头发蓬乱。那书页里有一句这样的话“爱是陪伴,爱是温暖”,而他都给不了自己!
她知道,男人也不容易,那种奔波也是有着诸多无奈。但短短几日的陪伴,让她有时候竟宁愿他不来。他每一次的来和去,都只会是把她的身心掏空。还有那很少中断过的午夜以后的电话,只能加重她神经衰弱的老毛病,让她在寂寥暗夜里一遍遍无奈地数羊。而且,这样的日子暂时没有尽头。
她忽然想给燕儿打个电话,但是她还在犹豫。一个寂寞的人,却不想让人读懂自己的寂寞;一个一样无趣人,但始终觉得自己该高尚些,人或许都是这么纠结地活着吧。
燕儿的电话还是主动来了。“别自己在家趴窝抱小鸡了,我这就过去接你,去南区新开的大润福超市逛逛吧。”
她还没做出反应,那娘们就挂了。素素兀自讪笑一下,赶紧下地捯饬自己。对自己多少有些自信的女人出门总是要这么努力一番的。只不过,这时候她又想起了男人。他从后面抱着自己,嘴凑到她的耳根,拿牙齿轻轻啃着她的耳垂,并不经心地念着:少和燕儿她们到处胡闹,没事就去爸妈那边陪陪他们。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片刻的犹豫,但马上她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燕儿的车喇叭声就在楼底下响彻了。素素急忙换上鞋子,掩了房门,登登登跑下楼去。
她和燕儿不是一样的性子,但这似乎更成全了她们的要好。燕儿属于那种大大咧咧,好交际,自来熟,且不甘寂寞或者从来不懂得寂寞的人。而她呢,多读了几年书吗?反正有些闺气,不太知道世间的纷纭,也不太想去知道,只晓得自己安静,舒适,不被打扰和不去打扰别人。
燕儿坐在雪佛兰里,看她出来,拿头示意她坐后面。原来她自己的包包、手机和一堆女人用的东西都胡乱地堆在了副驾驶位子上。
“老孙昨日走的吗?小别胜新婚,真羡慕你们!”很难知道,燕儿这个老字是代表着疏远还是亲切。反正男人对她的印象一向是不太友好。也许是她太闹了,也许是看不惯她的一些做派。好在,这并不影响到素素。
“得了吧,但凡有办法,也没人愿意过这种日子。”她淡淡回应燕儿轻佻的调侃。
“我想啊,我倒希望小马出去些日子,别这么天天盯着我,生怕我被谁勾了去似的。”
“你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马多好,现在有哪个男人还洗衣做饭,且由着你折腾。”
“行了,不说他了,提他就堵心。大润福超市你没去过吧,那里衣服都是最新流行的潮款,而且都是真品牌子装,不还价。今儿,我带你去开开眼,你也花一把老孙的钱好好美美,别整天蜗在家里,给老孙的钱捂霉了啊。”
两人这样叮当着,小车呼呼地冲出了小区。
二
艳阳当头,洒在身上都是温暖、和煦。
拎了大包小包步出这个熙熙攘攘的大润福超市,燕儿的手机铿锵地响了。
“喂,我和姐妹在大润福呢!”从不曾见过的温柔和纤弱,一下子变作小女人的燕儿让素素有些不解。
“嗯,一会见。拜拜!”
“咱老铁请客,今天不用回家动烟火了!”燕儿挂了那边,对素素说。
“李刚?你的老铁好吧!上学那会他对你可没少献殷勤。”素素故作嗔怪地道。
“哎,你还别说,那时候咱姐们儿就没怎么瞧见他。可这才几年,人家成了人物,现在已经是公司的营销经理了呢!今天要宴请一位新到任的厂家办事处头头。”燕儿的感慨多少都能让人读出些别的意味来。
“那肯定有外人,我还是不去了吧。”素素不愿意见生人,觉得拘束。
“别啰嗦了,走吧。”
正是晌午,路上行人和车流络绎不绝。走走停停,耐不住性子的燕儿不停地拍打着方向盘,偶尔弄出刺耳的声响,引得路人侧目。
车子七拐八拐,终于到了这个叫做阔缘居的门口。
跟着燕儿走进去,径直进了一个叫做芙蓉厅的包房。在这里,素素见到了李刚,也同时见到了那个客人。四目相对的一刻,她和那个男人,同时有些惊住。他甚至喊出了她的名字:李应素!而她也在心口也叫出了他的名字:郭焱。此刻懵懂的是旁边的李刚和燕儿。
“怎么,你们认识?”
“我们高中同学。”素素抢在前面说,而心里想的是他曾经是自己山盟海誓过的恋人。一个已经被自己从记忆里抹去的人,一个她想永远不会再见到的人。但今天,这个在心里已经失去的人分明地复活了,立在那里,一切如初,只是更白净了,消瘦了。
“你没变。”这是落座之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素素感觉到了这句话的温暖,也感觉到了这句话的凄凉。
“你也没怎么变。”
“这腻歪劲儿,不是同学那么简单吧。”燕儿瞅瞅两人,打趣道。
“别瞎闹!”素素白一眼燕儿,止住她的调侃。
“赵大经理,如何请你大驾都不肯来,现在看来是对了吧!”李刚忙着打圆场,化解场面一时的尴尬。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郭焱应着,端庄地举起了酒杯。
有了这一切,大家彼此不再拘束。开始推杯换盏,热闹起来。
散了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当头了,明晃晃,清亮亮,满世界都浸润在它的柔光里。
照例李刚送回郭焱,燕儿拉着素素回家。当然,他们彼此都留了电话。
“上天真好。”素素刚进家门,还没及换下鞋子,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她当然知道他这话的一些意思。
“好什么呀,我已经嫁为人妻。一切都早就结束了。”素素淡淡地说。
“那又如何,我也曾娶了媳妇成了家,可一样不快乐!再多的时间也泯灭不了最好的时候那份最好的情愫。”
“哪又怎样,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权利,而且已经被剥夺了。”素素说。
“从此,我们只是朋友。你喝了不少的酒,早点睡吧。”也不容他再说什么,素素主动地挂了手机。
简单洗过之后,躺倒在宽大的双人卧床上,头枕着被卷,眼睛盯着从窗玻璃上投射进来的月亮的清辉,素素再无睡意。
耳边,仿佛有人拨动了吉他。时而欢快,时而深沉,时而柔和,时而忧郁的弹奏声里,他和姐姐的同学们围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他们一起高谈阔论,谈什么海子啊,说什么郑智化啊,或者学着大人的样子感叹人生,讨论未来。有时候,高挑清瘦的他走进书房,坐下来帮她讲解她所不懂的数学题,补她因病落下的作业。
好感的种子就是那时候种下的吧。只是彼此心照不宣。
吉他声切切起来,总是那首“忘情水”,他弹的那么沉郁,唱的那么哀婉。在她家的窗外的不远处,但似乎又相隔的那么遥远。
吉他声里,参杂了母亲的嘶吼,像金属撞击,嘈嘈汹涌。
郭焱的一切努力都是反向的效果。因为在素素的姐姐和父母眼里,他就是在欺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感情。当然,这一切都源于他们看不起他的工作,不想让素素随便嫁给一个寒酸潦倒的工人,且那时候他所在的厂子濒临倒闭,他面临着失业。这些作为同学的姐姐自然了解得一清二楚。
母亲到底使出了杀手锏,她到素素的单位去闹,守着领导和同事给她下跪。最后,她竟然在素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的工作关系转回到老家的一家医院里。更让素素觉得打击的是,姐姐给了她意外的消息,她说郭焱其实和厂子里好几个女工不清不楚。尽管素素不太相信这样一切,但是姐姐找来她的同学来做了旁证。
在这一切的推动下,素素徒然地做了妥协。
该遇见的终归不会错过,素素忽然想起来这样一句话,记不起从哪本书上看到。但是只是在脑子里一闪,就被另一个念头挤跑了。
一切都是过去,一切都不会复原,一切都不能也没必要改变。素素这样想,然后起身收起窗帘,决意去睡了。
三
这段生活对素素而言,就像头顶的飞机掠过后的拉线,后面的还未及抹去,前面的已经逶迤前行了。
母亲托人给她物色了一个男朋友。尽管有着太多的不情愿,但在母亲的不断撺掇下他们还是见了一面。他在一家国有银行上班,还是个小部门的头头。小伙子对素素一见倾心,此后,他总是主动到素素单位里来找她,买各种礼物和吃食给她,找各种话题和她搭讪。素素对眼前这个看上去不算英俊但很干净的小伙子没有反感,但也始终没有什么感觉。她对他冷眉冷眼,几次叮嘱他不要再来单位找她。但小伙子执着得要命,并说一定会捂热她的心!素素凄然一笑,她的心还可能重新燃烧起来吗?特别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姐姐给素素发来了一组照片,是郭焱结婚了,他们同学参加婚礼拍的。很显然,姐姐在暗示她应该重新做出选择了。这样,依旧在母亲的授意和安排下,她和他履行了结婚仪式,步入了一个平淡但安宁的小蜗居里。
好几日没见燕儿的影子。素素总感觉她最近有些诡异,冥冥中也觉得和李刚有一些牵扯。正想着,燕儿的电话过来了。
“我,我可能要离婚了。”
“发什么神经,离婚是这那么简单的吗?!小马多好,你要懂得珍惜。多大的人了,还由着性子,说东就东,将西就西。”素素没好气地抢白她。
“有什么复杂?!我们当初结婚不也只是一句话么!”
素素一下子无言以对。燕儿和小马的结合的确是那样。因为一次聚会偶遇,因为一句你可以娶我啊,而擦出火花,奋不顾身地与身相许。只是那时候,她满眼里可不是自己的轻率,而是遭遇了罗曼蒂式的浪漫呢!小马是教师,人长得其貌不扬,也没有燕儿心心仪的伟岸或者倜傥。但毕竟是金饭碗抱着,比燕儿这个和无业游民没什么不同的自由职业者要优越多少倍。
在婚姻面前,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现实的,所谓爱情只是那些作家们的凭空杜撰和一些爱幻想的人们的奇思妙想罢了。素素想。
刚挂了燕儿的电话,小马的电话就到了。
“你一定好好劝劝燕儿。他会被那个李刚骗了的!”
“就算要提离婚,她燕儿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两年里维持这个家,哪一样不是靠我!她有什么理由嫌弃我!”电话那头的小马开始有些歇斯底里,但这些话他似乎更该去说给燕儿。
对这个平日有点木讷懦弱的男人,素素觉得此时有些可怜,又可气。自己的女人,对别人吼有什么用呢?!况且,天崖何处无芳草,一个有事业,不缺胳膊瘸腿的健全男人何必如此放不下。
在燕儿、李刚、小马纷纭不宁的日子里,郭焱几次打电话约素素,她都借口推脱了。说真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明知道他会说什么,提出怎样要求。可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见或不见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
燕儿决意要和小马分开了,尽管小马始终不肯。似乎,此时她也别无选择,因为李刚已经和老婆办理了离婚手续。李刚要带她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城市,那里有一个他的亲戚,需要他这样的帮手。燕儿托人写了一份离婚协议,自己签上名字,寄给了小马。
给李刚和燕儿送行的那个晚上,素素和郭焱第二次见了面。也许是离别时刻的特殊心境,除了一些祝福和客套,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频繁的举起杯子,大口的灌酒。
大家散了以后,郭焱陪素素走回来。一路上素素都很沉默,燕的离开让她伤感和有些无助。毕竟在这里他没有其它朋友。燕走了,自己恐怕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况且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郭焱单独相处。郭焱也没怎么说话。来到楼下的时候,他停住脚,走近她,拉起他的手,和以前一样,给她曾经的温暖和爱的传递。
但素素还是努力的抽出手来。“你回吧,时候不早了,回去早点歇。”说着,扭回身子上楼。
不想让我去楼上坐坐吗?郭焱说着,兀自跟在了素素的身后。
机械地拧开门锁,进了屋子,素素让郭焱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就去给他冲茶。
“你这里也有印尼红龙,好昂贵的,只是一尾太孤单了。”他眼里盯着鱼缸里不停地游过来游过去的那尾观赏鱼煞有介事地道。
“有什么昂贵,一条鱼而已。我只是喜欢它的温顺和颜色。”
“不,它很贵的,这一只足有一万左右吧。”
她愕然。那是男人要被调去外地的前一天,他连拉带拽带她去到水族馆,说要给她找个伴儿。知道她不喜欢猫猫狗狗,她讲过闻不了它们身上的那种味道,还有它们有时候的狰狞和惨叫。当她逛了大半圈,终于在游着这条红鱼的精美鱼缸前驻足的时候。他就兴冲冲跑去和店老板商讨价格和结账去了。可能怕她心疼钱,她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没几个钱。她也觉得只是一条鱼,不会贵到哪里。不曾想,这竟然是用去他两个月的工薪。而他竟没有丝毫地犹豫。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坐在沙发上,漫无边际的聊着。他问了她分开后的一些经过,也告诉她,她走后,他去找过姐姐询问她的下落。姐姐只是告诉他:素素过的很好,你们不需要有联系了。
“让我抱一下好吗。”郭焱往素素这边靠过来,眼睛盯着素素在LED灯下泛着莹莹光泽的脸庞。
“有什么好抱,一个空驱壳而已。”素素倏地站了起来,明显地慌张和躲避。
“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
“不,不能。你早点回吧。太晚了,我也该休息了。”她走到门口,把防盗门拉开了,拿出一副请你马上离开的架势。
“嗯,你休息吧。”郭焱并没勉强,讪讪地自己下楼去了。
不知怎地,素素此时竟然流下了泪水。她甚至不敢回头,怕自己改变。她想,如果他再坚持,她也许会动摇。
四
几个月的时间里,燕总是打电话过来,两个人长时间地煲电话粥,显然她也很无聊和不太喜欢那个陌生的城市。到了那边,李刚似乎很忙。她如今和素素一样闲在家里,这对她大概更煎熬吧。
素素原本一直在单位上班的,结婚后,因为公公重病无人照看,男人就托人给素素办理了休假,直到公公病好的差不多了,婆婆一个人可以照顾。他又想着添丁的事儿,也就一直没让她去上班。
秋风日劲,又是连续几日地飘雨,让人陡然有了些寒意。
素素感冒了,开始低烧、咳嗽,没有食欲,体温时冷时热。她简单吃了些药,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睡了一天。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么顽固,傍晚的时候,她依旧觉得头昏脑涨,身体无力,而且咳嗽的更厉害,牵扯的胸口剧痛。最后竟然有些昏昏然,身子都要抬不起来的样子。
他想起郭焱。以前类似这种情势,她都是打给燕儿,她不想给老人们增加什么负担和牵挂。可眼下他只能求助郭焱。
郭焱很快就到了,扶持她喝了带来的药,让她继续躺下,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在素素还处在病痛和药物作用的迷糊间,她隐约听他接了一个电话匆匆走了。一切像是一个梦。
第二天,他不停地给她打电话,询问病情,并嘱咐她坚持吃药,喝水和休息。傍晚的时候,他又来了。素素的精神和身体好多了,自己起来梳洗了,让他在客厅里坐下。
不知怎地,素素觉得今天的郭焱有些异样,整个人有些倦怠,似乎有遇到什么事情。她没问,只是给他冲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上。
然后,他开始絮絮地说起自己来。原来,他结婚的第二年就又离婚了,一直单身到现在。他和那个女人没有感情,也没有一样的话题,完全是为了成全家里人的意见勉强在一起。这样,婚后,特别是他一直找不到固定的工作的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矛盾都暴露无遗。她要求他太多,不甘人后,最后大家都觉得无法维持了。
之后,他便出来闯荡,结果有了现在的成就。
已经很晚了,他还在不停地唠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靠的很近了,他把素素的手抓起来。素素没有把手抽离。
只有片刻,素素又把手抽出来,站了起来。
他也跟着站起来,直直地立在素素面前。
忽然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喃喃着:我爱你,一直爱,从来没有消损过一丝一毫。素素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的眼睛不经意的投向了那座闪着柔和荧光的鱼缸,那只印尼红鱼静静地停在那里,眼睛似乎在盯着自己。素素仿佛看到了老公的身影,在那里。她努力的想推开郭焱,但他实在太用力了,她根本无法脱出手来。她只能跟着喃喃:别,别这样。但那种声音很低,低到它只能在自己的心里,她一个人听得见。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不知道是她在后退,还是他在前进。他们一点点挪动,向着卧房的门。然后一点点到了那张宽大的双人床边,素素一头倒在床上,他也跟着压过来。她闭上眼睛,身心完全是放空的状态,听到的是他和自己急促的喘息,感觉整个屋子里的空气,灯光和细微的响动都压过来了。忽然,在这片安宁里,就听他一阵子无厘头地自语:我不能!我不能!然后就是肃然地起来,扭过身子,夺门而出,像一阵风一般那么快就消失了。
素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一切只是自己恍惚间的想象,她愣在那儿好一会。直到手机铃声陡然的在耳边一遍遍地响彻。
“干嘛呢,那么久不接电话?”听不出男人的话是责怪还是不安。
“什么干吗?你以为呢?查岗吗?!”但此时的素素竟然燃起来一把无名的怒气。
“怎么,你怕吗?”第一次他这么不示弱,也许是刚才太久没接到回音,担心的缘故。
“对,我怕,你来啊,来查啊!”她跟着歇斯底里地吼。
“你今天怎么了,不可理喻!”他显然也是被点燃了怒火。
“懒得理你!”素素“啪”把手机摔到了床上……
五
这一夜,素素睡的特别的不安宁。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里,反复是自己和一个人骑着单车爬坡,爬到最后又都无力前行,一起摔回来。然后,那个人回头走了,她自己一个人继续往前爬行……
以后的几天里,再没有谁的信息,他和男人都没有,仿佛约好了一般。素素一个人无聊地在这栋大房子里重复地过着或吃或睡的生活。
燕子的电话少了很多,偶尔打过来,会有意无意地寻问小马,开始关心他怎样了,找没找别人。当她告诉她听说有人介绍了某位女士的时候,她马上会急切地叮嘱她,让她告诉小马找谁也不能找那个女人,然后是说一些有关那个女人的不是。素素明显觉得,她和李刚有什么问题了,但是又不便于直接问她。
有一天,素素收到了一份寄给她的挂号信,打开了,竟然是郭焱来的。里面除了一封写给她的信,还有一张银行卡。
郭焱已经离开了这里,他辞职了。
就在他给素素送药来的那个天夜里,他接到的那个电话,是同事告诉他单位集体查体的信息回馈,医院让他第二天去复查。复查的结果是他被感染了AIDS。
在他离婚后的日子,有一段,他不停地出去,到那些不干净的会所里,按照素素的样子找那些小姐,在她们身上疯狂地发泄和消费。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把病毒传染给了他。
那张信用卡是他多年的积蓄,他寄给她,她是他唯一牵挂和不舍的人。
在信的结尾他这样写道:我时日不多,说不定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安眠之地。也许是喜马拉雅,也许是青藏高原,也许是新疆的某一块沙漠,那里就是我的归宿。我这脏了的身体,留在这些地方再合适不过……
素素的眼泪扑簌簌就淌下来,止不住地流着,淌着。
素素托人买了一块墓地,立了一块石碑写上了郭焱的名字。剩余下的钱,她以郭焱的名义寄给了当地的红十字基金会。
男人来电话了:亲爱的,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冲你发火,请你原谅我。我只是想你,担心你……
没等他说完,素素开始告诉他这段日子她经历的这一切,说着自己的泪又止不住点地淌下来。最后,她听到他在那面也在啜泣。
等她说完,他竟在那头说道:亲爱的,我明天就赶回去!我陪你去他的墓碑前放一束黄菊花……
几个月后的一天。
燕儿打电话来了,约素素和老公去家里,他和小马复合了。
前段时间,她打电话给小马,问离婚协议签了吗,小马说没有,还在抽屉里。
所以她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