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肖娴 于 2018-11-16 10:34 编辑
在坚硬的生活中温情地活着 ----简评刘彦林的长篇小说《风过眉梢》
肖娴 近年来,刘彦林在文学创作方面,一直保持着阶梯般上升的局势。在本土文学圈乃至甘肃文学圈的记忆里,刘彦林的创作是以散文、诗歌见长,间或也有评论文章见诸报端。他对这几种文学体裁多元化的涉猎,也为他的小说创作奠定了厚实的基础。犹如一株梧桐,经过季节的流转突然有一天它就把一树的阔叶繁华,呈现在了读者的面前。刘彦林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风过眉梢》,正是以这样一种情景给读者带来了意外的惊喜。
这本长篇小说以主人公吴珊的生活经历为线索,用倒叙的方式层层递进,给我们展现出了八十年代后期以及九十年代之后,金水县粮食系统改革之初、改革之后主人公吴珊以及她的同事生活所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和吴珊对人生的思考、对命运的接纳。以及作为一个非常普通的底层人物,她始终心怀一片烛光,在坚硬的生活中隐忍而又温情地与苦难和谐相处的生存态势。
从粮食系统下岗十年后的吴珊,精心组织了一场题为“岁月如歌”的,桑榆镇粮食管理所职工聚会。这次聚会并不是惯常的见个面、吃一顿饭。而似乎是进入中年后的吴珊,在经历了生活的诸多艰难曲折之后,对青春的追忆。通过追忆,对自己在桑榆镇那一段岁月而做的彻底告别。同时在刘彦林从容的描述中,让我们体味到的已经不是吴珊一个人的心路历程和人生经历,而是一个群体的记忆。这种记忆由最初的温馨到最后改制后所有职工为了生存,而各奔东西的沧桑,由此也是以小见大,对社会发展中一个时代的见证。
吴珊的家庭可以称得上是“粮食之家”,在这个家庭中吴珊的父亲是第一代粮食人,吴珊和她的哥哥也把大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粮食事业。吴珊是作为粮食系统职工的子女,在即将高考的前夕,听从了在金水县粮食局当副局长父亲的安排,放弃了高考,进入了她工作的第一站槐树乡粮管所。槐树乡粮管所称得上是她青春驿站上的第一个历程。在槐树乡粮管所工作了一年之后,吴珊又被分配在了桑榆镇粮食管理所。从此也意味着,吴珊真正地进入到了粮食系统。在桑榆镇她和回民女工李春梅成了好朋友。由于桑榆镇地处偏僻,仅有20多个职工的小单位,在吴珊单纯的眼里好似一个和谐的大家庭。工作之余,她和她的同事们一起散步、下雨天因为回不了远在县城的家,他们一起打扑克打发漫长的时光。但看似在这平凡的工作岗位和工作环境中,依然存在着故事。好似平静的水面,看似坡波澜不兴,水面之下却是波涛暗涌。
在一个春天的粮食外调中,当大家顺利地完成了工作,还沉浸在如释重负的轻松中,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电话,却让大家轻松的心情瞬间跌落在了冰窟。原来从桑榆镇调拨的最后一车粮食出现了严重的出虫现象,第二天一早一辆警车就呼啸着开进了粮管所大门。最后事态虽然按照桑榆镇粮管所职工所希望的结局水落石出,但粮食管理所所长还是引咎辞职。爱开玩笑、喜欢帮助别人的仓库保管黄建华也被免去仓库保管员的职务。看似平常的粮食工作,却存在着人的良知。在刘彦林娓娓道来平实的叙述中,把这件事写的悬念迭起、由先前的扑朔迷离到真相大白时人心情的沉重,每一处都是紧抓人心。这一点也足以显示出刘彦林深厚的文字功力,和善于谋篇布局的写作技巧。同时也为这篇长篇小说中的人物倪大强、黄建华、马小凤等埋下了人生下半场精彩的伏笔。以及对为了自己的私欲,和新任桑榆镇粮食管理所长苟且的尤丽萍和其妻子之间怨恨纠葛,作了一个很巧妙的铺垫。
经历了“粮食出虫”事件,吴珊在时光的推移中也趋于成熟。在桑榆镇粮管所看似周而复始、按部就班的工作和生活中,也时不时地会掀起一些让人难以置信、让人震惊的波澜。乐天派黄建华在秋粮验收中,利用手中小小的特权,和一个“胖得没有一点女人样”因粮食受潮不过关的胖女人,为了各自的私欲,发展为地下情人。模样姣好的陈秀琴在和李富友谈恋爱中 未婚先孕。新任桑榆镇粮管所所长的张健明,与靠着当过粮食局总会计的父亲的小计谋, 而被照顾到桑榆镇粮管所当临时工的尤丽萍偷情,被同为桑榆镇 粮管所职工的妻子佟妍捉奸。这一切都被刘彦林写的一波三折,耐人寻味。同时也给读者呈现出了人性的本能以及在生活常态、社会现实中女人的隐忍、和男人自私。 在孤寂而又时常有新鲜事发生的桑榆镇粮管所这个小社会中,随着吴珊的日渐成熟,她对爱情也有了热切的渴望,在表姐的撮合下,吴珊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李少逸。同在桑榆镇当小学教师的李少逸,是个文学爱好者。虽然他和吴珊的爱情没有多少浪漫的情节,却时时处处体现出一种作为男人对吴珊的呵护、对吴珊父母乃至吴珊哥哥的尊敬和爱戴。对李少逸这个角色,刘彦林并未把他作为重点来写,但却通过塑造吴珊,折射出了一个小县城普通知识分子内心的温厚和普通人人性中最朴素的担当。
和李少逸结婚后,吴珊延续着每个少女必经的人生之路,由人妻很快就成了孩子的母亲。也许这正如诗中所写到的:“成熟,是一种蜕变、是一种疼痛的过程”。吴珊和李少逸的家庭生活虽然没有吴珊渴望的那样浪漫,但却有着那个时代普通家庭在菜米油盐中的小欢喜、小快乐。然而刘彦林笔下这些“凡人的快乐”时不时会被生活的凄风冷雨逼退到另外一个角落里去。等待主人公吴珊在坚硬的生活中重新挣扎一回,内心被无情地蹂躏一回后,它似乎又会带着安慰,回到吴珊的生活中来。这一点也体现出了刘彦林对吴珊内心的塑造,和对人物命运细微处的安排,虽然不是大起大落的情节却让人在唏嘘中有着一种无尽的回味。
二十一世纪初的金水县,和中国大地一样经历了国有企业的改制。吴珊在临近年关“被下岗” ,下岗意味着失业,失业意味着一个家庭的经济重担全都要落在李少逸一个人的肩头。下岗后的吴珊,和同事一起上访过、更让人心酸的是为了减轻丈夫李少逸肩头的经济负担,吴珊听取了好心人的点拨,让她凭着参加过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为国家建立过功勋在粮食系统干了一辈子的父亲的老面子,去找一回金水县的父母官。为了下半辈子的生活能有个依靠,吴珊76岁的母亲也陪着女儿去了两趟当地政府。迫于吴珊父亲的功勋,金水县的陈县长虽做了敷衍的批示,但这件事却和上访一样没有了下文。在这里刘彦林有一段这样的描写:“这事却没有了下文,像一部只有了开头 就戛然而止的长篇,给吴珊徒留了无尽的期待。 时光的步伐依然延续着不紧不慢的节奏,把刚刚还明媚、绚烂、绽放着的春光悄然带走,待人回目去望走过的历程,发觉季节的表盘已经更换了底色。”
在小说的后半部,刘彦林没有像我们庸常看到的电视里的人物那样,给书中的女主角吴珊下岗后的人生,设置一个类似于励志剧一样的悬念和理想化的结局。而是在吴珊经历了这些人生的不幸及磨难后,她从抱怨中学会了对命运的接纳,为了生存、为了还房贷她安心地做起了超市的理货员,一年多的时间里,吴珊由优秀员工、被推荐为柜组组长、后来又担任了超市的副店长。在这期间,她在一次值夜班中,经历了同事的猝死、公公的血汗钱被自己存进陇华超市后,由于超市老板在青岛的突然死亡而打了水漂。看到这里我们也许会像吴珊的丈夫李少逸一样,为吴珊捏着一把汗。让我们出乎意料是面对命运的无情捉弄,吴珊拍拍落在双肩上岁月的尘垢,又坦然上路了。因为经过生活的风吹雨打,吴珊由成熟又变得坚强了甚至是对生活的隐忍。
纵观刘彦林的这部长篇小说,它没有大起大落的情景、没有神话般传奇的故事、更没有迎合大众心理而刻意塑造的高大上人物,他的笔触犹如老农的犁铧,铧尖紧紧地扎在生活的泥土中,因此他的这部作品有着一种油爆葱花式的,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普通大众的小悲哀、小欢喜、小渴望。甚至这些小人物人性中的私欲,也都被他冷静、调侃的文字写出了悲悯。值得一提的是在本书共二十三个篇章中的大标题下,还有一个诗意或者寓意深长的小标题,比如:“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短亭短,红尘年辗,我把萧再叹” 、“离开我就别安慰我,要知道每一次缝补也会遭遇穿刺的痛”。这些意味深长的小题不但给本部小说增加了美感,让人眼前一亮同时,也使这篇小说在创作上增加了一种属于个人风格的独特性。但这部小说在文字的表达上还存在着一些书面化的表达,部分篇章因为书面化的表达,使 语境略谦逊色了些。给人一种拘谨之感。
诗人泰戈尔的《飞鸟集》里有这样一句诗:“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回报以歌”。在刘彦林的这部《风过眉梢》中,女主人公吴珊的人生经历、生活际遇,也许在我们这些芸芸众生身上都上演过,只是我们经历的故事和吴珊的版本不同罢了。风吹过、雨打过,走过生活的风风雨雨,我们依然要像吴珊一样在在坚硬的生活中温情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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