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蓬能飘多远？

李炳君

秋蓬能飘多远（小说）

　　1

　　今年，我回了一趟老家，看了年迈的高堂老母，也见了不少一直想见的人。

　　我是6月7号晚上趁车返回的。6月8号凌晨到石家庄，住车站旅社。稍事休息后，早上就出去办了一些老婆交办的事情。下午三点从石家庄上车，晚上九点半回到了离开十几天的家里。

　　6月9号，打扫卫生，擦了家里灶房的一面墙。

　　6月10号，下午两点，内弟云山来电话，说，今天中午12点金芳离开周家出走了！

　　听到金芳跑了，我虽然不感到意外，却也吃了一惊。金芳是我的小姨子，我这次回乡探亲，也见了金芳。金芳告诉我她要和小京离婚，我劝她将就着过吧。金芳说，过不成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两天后她就离家出走了。

　　6月11号下午3点，我接到了金芳的电话。

　　一听是金芳的电话，毛毛就把我的手机接了过去。毛毛是我老婆，她和金芳说话，我在一边竖起耳朵听。金芳说，她和小京生气了，不跟她过了。还说，她见过二哥了，知道二哥把你们电话号码告诉小京了，她估计小京会给你们打电话。所以，事先给你们说一下。他打你们电话时，你们好对应，说我没去你们那儿。

　　金芳夫妻不和，也几年了，金芳一直闹着要和小京离婚。前年和去年，金芳也从周家跑过。前年那一次，金芳都上了去许昌的汽车，小京骑了个摩拖，追上汽车，硬把金芳弄了回去。去年那次，金芳刚到许昌家里，连杯水都还没喝上，小京就追来了。

　　我想，既然跑出来，为什么不住在同学亚华家？还又跑到老二家呢？老二跟他女人那两口子，拐古点极多，你想不到的事他都能挖出金子来。不管白事红事，他都会首先想到能不能弄出钱来？怎样才能弄出钱来？真有些“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扣精肉”的本事。在那两口眼里，什么血脉亲情统统要看得钱不得钱。只要他们自己能得住钱，就是别人下油锅、挨刀子也与他无关。只要自己能搂住钱，那怕山崩地裂、洪水滔天也与他们无关。而且，这两口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傻，就他们能。他们说自己是光棍，人家兜里的钱都往他兜里跑。但是，几十年了，就是脱不了一个穷字。正是，人家能的吃不完，他俩能得不够吃。我给金芳说过，那两口是喂不饱的狼，认钱不认人、胳膊肘向外拐！

　　金芳还要再跑的打算曾给我说过。她听说夫妻分开半年，就说明感情真破裂了，就是男方不愿离，法院也尊重女方意见判离。按照金芳的打算，她跑出来后，不能先到我们家。因为老娘那里和二哥那里都穷，不能收留她，只有姐家可以容身。这一点小京也会想到。如果我一出来就到姐家，小京一下就找到了我了，他会使尽手段把我缠回去的。我必须在外面漂泊一段时间，让他找不着我。等小京心凉了，不狠劲找我了，我再到姐家，找个活干着，和小京分离它半年或一年。到那时，再到法院起诉，就很容易离开了。

　　怎么办？跑出来，肯定需要钱，我能做到的就是给点钱。可是，这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就像“寡妇门前是非多”一样，最容易被人猜疑。在一般人看来，这两者之间是不能有任何瓜葛才算清白的，似乎一方要凛若冰霜，另一方是横眉怒目才算正派。所以，我要帮她必须谨慎小心才是。

　　我也想，金芳跑到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呢？金芳也是个转轴心呀，遇到一点困难就会动摇的。什么结果？难说呀！她既然跑出来了，那就得帮她。当哥的总不能让小妹饿着肚子上街要饭吧！至于后果，走着看吧！大不了遇到困难时再跑回去。即便是又回去了，我也不能让她忍受饥寒。

　　6月12日晚6点31分。金芳给我发短信说，这里有办电脑学习班的，一期两个月，可以住校。我准备上学，我决定去报名。

　　我觉得，这许兴也是一个暂时安身的办法。

　　晚上6点56分，金芳又给我发来短信：“我刚才打开手机给你发短信，我是发完短信就关机，防止小京打我的电话。昨天，我姐接的电话是我在街上用商店的计费电话打的。我想参加一个学习班，学费是八百元。我办了个新手机卡，这是我的新号。

　　金芳要去上培训班，学费八百。我知道，她娘家哥都是想花她的钱的人。她有困难时，没有谁会给她钱，她也只有我可以依靠了。我想，我也不能辜负她的信任，我得把她上培训班的这个钱拿出来，还要每月给她个生活费。

　　我给金芳的农行卡上打去了一千元钱。这一切当然是连老婆都不能叫知道的。不过，我与心无愧，我的心是光明洁净的。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拨通了金芳的手机。金芳说：“昨天小京他爸他妈到我二哥家来了。二哥叫我打个电话给人家说清楚。我说：“你不要听他的，你二哥可笨。”我心里的话是，什么说清楚？无非是联系上再把你弄回去。我了解老二这人，钱心很重，一喝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见钱眼开。要是给他提上两瓶酒，他连妹子都可以卖了。但是，我不能实话实说，那样显得我很刻薄。我问金芳：“小京自己没脸到许昌去了吧？”金芳说：“是！”。

　　这次电话，金芳告诉我，她在仓库路住着哩，老妈把屋子的钥匙给了她，不叫二哥知道。金芳还说，她白天不在家，到晚上才回去睡。金芳的意思是怕他二哥领住小京逮她。我给金芳出主意说：“你最好住在亚华家，住到亚华家他们找不着。”金芳说：“亚华上郑州去了。”末了，金芳说，上培训班学电脑的事，雪铃对象说不中，那都是大专什么的人才中哩。应该找个活，卖服装。金芳说，她也想过两月再说学，现在干扰大，学也学不好，有半途而废的危险。还说，培训班两个月一期，是全年办班。

　　听了金芳又想改变主意的话，我没有当即表态。

　　后来，金芳又来短信，说自己还是决定去上培训班，学习电脑文秘。

　　培刑班开学后，金芳又动摇了。她说，来学的，都是乡下的小妮，看那样子，都是准备去当小姐的。学员中，数我年龄大了。没有办法，学校不退钱，我只有熬了。”

　　2

　　电脑班要学两个月。从6月20号开始，到8月20号结束。

　　金芳说，电脑培到班在文峰路，上课的地方和住的地方在一栋楼内。住的地方是男生一间大屋子，女生一间大屋子。床挨床，臭烘烘的。别说空调，连电扇都没有。热得很，夜里还有蚊子。金芳咬着牙在学校住了几天，受不了时，就跑到莹莹家住。莹莹是金芳的侄女，是金芳她三哥的闺女。她三哥离婚了，三嫂带着闺女改嫁了。但是，姑侄之间情感没有断。金芳要离婚，从周家跑出来，怕周家人找，也把莹莹家作为自己的避难所了。我觉得莹莹和她妈雪玲为人都不错，金芳到她们家去棲身，我也很放心。

　　金芳说，学校教学条件还可以，一人一台电脑，除了教点理论外，主要就是教五笔打字。金芳说，到这个年龄了，现在，又来上学了，也感到很新鲜的。她说，自己脑子不如那些年轻的小闺女好使，记不住东西，学习压力可大。有一次，老师提问她，她答不上来，觉得可不好意思。老师说五笔好，不认识的字也能打出来。她说，她知道五笔好，一定要好好学，争取拿个证书。她说，她今天早上六点钟就起床，一个人在院子里背字根了。

　　金芳说，她跟来学习的这些乡下小闺女们相处的还不错，她们都叫她大姐。她也给她们说了实话，说自己是闹离婚跑出来的。但是，许多天里，金芳内心都还是惊恐不安。怕小京找到她，怕她二哥二嫂为了得小京的钱出卖她。

　　金芳说，我学完了以后，去你们那里让你看看我学得怎么样！我说，过两个月，小京可能就不一个劲地找你了，你的培到班也结束了，到那时，你就来吧。来了以后，学得不扎实的地方，我可以再教教你。你有一技之长，就可以找工作了。将来离了婚，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

　　金芳是9月10号从小京家跑出来的。第二天小京的父母就带着礼品到了许昌。他们先是到了金芳母亲住处，只见铁将军把门。听邻居说，老太太可能上她老二孩家里去了。他们又找到了老二家。老二两口见钱眼开，说，金芳来过我这一趟，吃了一顿饭就又走了，又去哪里了还真不知道。不过，分析，她可能去我姐家了。我姐家离这很远，她们家条件好些，能收留她。你们要我姐家的电话我这有。不过，我姐有病，她不常接电话。老二两口当着客人的面，一边大口吃着客人提来的点心，一边给周家二老写下了姐家的电话号码。并且，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也给了小京父母。小京父母临走时，老二又对小京父母说，一有妹子的消息，我就会马上告诉您们的。

　　小京父母回去后，小京几乎天天给老二打电话，询问金芳的消息。这时，金芳手机己经换号了，小京要不到金芳。又过了几天，小京领着儿子来到了老二家。走时，把儿子留在老二家。小京留下儿子，自然是以儿子为钓饵，想把金芳钓出来。

　　小京留下儿子走后，老二就给我们打电话，说，小京把儿子留下自己走了，你们知道金芳在哪的话，就告诉金芳叫回来看看儿子吧。我把消息转告金芳，金芳说，不要上小京的当，她现在不能去。又过了几天，小京来老二家接儿子。告诉老二，他同意离婚，叫金芳回来说清楚。老二把话传给了我们，我们又把话传给了金芳。金芳还是坚持不和小京见面。又过了些时，小京又到老二家，对老二说，自己要向法院起诉金芳，说金芳有外遇。我们把话又传给了金芳。金芳说，他冤枉我，他那样对我，还咬我一口，要离婚就快离，我是下定决心离婚，他不认错也不改，让他起诉好了。又过了几天，小京又去老二家，说是商量离婚的事。我当时想，是不是应该让金芳回去一趟。但是，金芳说，这还是小京的计谋，不甩他一段时间，她是不会离的。

　　经金芳一说，我也恍然大悟。

　　7月23号那天，老二不知怎么知道了金芳的电话号码，老二要通了金芳的电话后，就把电话交给了小京。小京说，你回来，咱们见面个面。金芳问你离不离？小京说，现在不离，要再过一段时间再离。金芳问，什么时候离？小京说，你不想跟我离的时候我再跟你离。金芳说，我不回去，我也不必见你。他们通电话后，金芳对我说，我当时正上课，我是到教室外接的电活，二哥怎么能这样呢！我怕二哥领着小京到学校闹，我气得心跳手抖，我不想上这学了。我安慰了她一阵子，才算把她的情绪稳定住。

　　3

　　7月23日，金芳告诉我，她打字虽然很慢，但是，大部分字都会打出来了。她同学带她到网吧来玩，她学会了上网，还给自己弄了个QQ号，网名叫女人花。她让我晚上9点也上网，加上她的QQ号，这样就可以不花电话费不花短信费说话了。

　　我知道了以后很高兴，我觉得金芳这个培训班没有白学，那学费没有白交。我知道，一个人一接触网络，就会迷上电脑的，学习电脑就会从枯燥变成兴趣。学习的积极性一提高，原来不会的东西，也会自己摸索着学会。

　　原来的摄相头坏了，我又买了个摄相头。当天晚上，我开了电脑，加上了女人花的QQ号。开了视频后，金芳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她穿了一件月光蓝T恤，瘦了点，但依旧面如桃花，清秀靓丽。要说金芳也32岁的人了，孩子都9岁了，她却依旧像20岁的样子，神情依旧清纯秀雅，好像岁月忘记了她的年龄一样。从外表看，说她是个20岁的没结婚的大姑娘，好多人都不会怀疑。当天晚上，金芳和我全家都见面了。金芳也高兴得眉飞色舞，不住地笑。我的女儿，喊看姨姨，姨姨，什么时候来，来了住我家！

　　一直到7月30号，我们几乎每晚都要聊上一阵子。果然，金芳对于学习电脑的兴趣大增，进步也很快。

　　8月1号，是个星期一。小京和他父母都去老二家了。那天，老娘正好也在老二家。老二女人围着小京父母说，他们这没钱、那没钱，儿子要买电脑没钱，交学费也没钱。小京他妈说，只要能把金芳找回来，不会亏待你们。老妈在一边看不下去，气的不行。老妈指着老二那两口子说，他们就是给你们一万块钱，我看你们谁敢接钱！我不是卖闺女！金芳给我打电话时说，咱妈已经看清了小京，我再回去日子也不好过，妈不糊涂啊！我不敢想我以前怎么过的，想想我都害怕，我为什么不争取自由呢？而且，还有你们帮我。

　　我劝金芳不要再跟老二家联系了，防止他们出卖你。金芳说，我说二哥了，有妈在，他不敢出卖我！如果他敢出卖我，我以后就不认他这个哥了！

　　当天晚上，金芳回到仓库路老妈住处。老妈问金芳，你想好了要离婚？金芳说，想好了！老妈问，不后悔？金芳说，不后悔！老娘说，我支持你！并且，给了金芳一百元钱。金芳接住钱都哭了。金芳对我说，我这么大了，还花老妈的抚恤费，不是怕给亲人们丢人，我宁愿去卖逼，我也不能花老妈的钱！金芳一个人在外，吃的用的都不方便，处处事事都得花钱，开销肯定大，我一个月给她三百元，可能是不够花的。我立马又给金芳打过去了一百五十元。唉！我虽然知道金芳难，但是，我不是大款，我只有这个能力。

　　8月8号上午，我收到一个漯河号码打来的电话，我猜想可能是小京，我对小京印象很不好，我不愿意跟他说什么，我没有接。下午，又有一个漯河的手机号打到我的手机上。叮铃铃，叮铃铃一个劲的响，好像我不接就不肯放下一样。我反感，我仍旧没有接。

　　这个手机号一连要了我4次。在第四次上，我接了。一听，倒不是小京，而是一个女的。这女的声称，她找金芳。她说，她和金芳一般大，是金芳的朋友。她说，是金芳走时给她说，要去唐山了，给了她这个号，要联系就打这个电话。我回答说，金芳没来，不在这！

　　事后，我将此事告诉了金芳。金芳说，这是小京搞的鬼，是小京诈你的。那女人是他一个朋友的老婆，叫许军英，是鞋厂的一个工人。前几天，小京曾让许军英给二哥家的小孩打电话，说她是小浩的老师。

　　小京嘴上说同意离婚，实际还是骗金芳出来，让小浩缠住金芳又哭又闹，叫金芳心软。金芳说，不要理他，看他还有啥办法。小京也是弄巧成拙，我都相信他是真的要离了，都准备让金芳浮出水面了，这一个电话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金芳决定继续潜水。金芳相信，小京是不愿离的，凭他那样子，凭他那条件，离了，他是再找不着像金芳那样的女人了。小京当初找金芳，就是连哄带蒙，他明知金芳不是处女，他都愿意，他是相中金芳的模样了。说真的，凭长相，金芳是比大多数女孩都好看，而且，性格活泼、喜洽，很讨人喜欢。

　　8月15日，金芳说课已讲完了，不学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练。有的学员都开始回家了，金芳给老师说，她要在学校再练几天。虽然，这个学校住的条件太差了，但这里毕竟比较安全，小京一般不会找到那里。就是夜里喂蚊子几滴血，也只得充大方了。

　　8月25日，上午9点31到9点41，又一个漯河的手机号一直要了我4次。我记得许军英就是一个劲地要。我估计，这还是小京作的怪。我就没有接。下午，这个号给我的手机发来了个短信。短信说，我是小京，大姐你好，小浩马上上学，让金芳往家打个电话。

　　我回了个短信：“金芳不在这”。

　　发完短信，小京又要手机，要通话。我不想和小京通话。我短信回他：“我的手机坏了，听不到声音，只能接发短信”。

　　好长一阵，小京那边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小京又来了一条短信：“金芳如在你那我去接她回来”。我猜想，小京所以隔了一阵子，才又发来短信，我估计小京不会发短信，他可能不会拚音。他发的短信可能是去找朋友代他发的。我又短信回答：“金芳确实没在这，我有病，金芳怕你来骚扰我，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来这。你一定相信我的话，不然你来了花钱还受罪”。待了一会，小京又发来一条短信：“大姐，不管以前怎么样，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以前做错的地方，我改，你能否把金芳的想法告诉我，因为她离家已经快三个月了”。我回他：“金芳给我说过，她过的不好，也说过，你们家的人伤她伤得非常狠，她决定离婚，我也不清楚她现在的思想。”

　　培训班结束后，金芳在莹莹家住了几天。这期间，金芳曾想在许昌找个活干。认识了一个卖摩托车的男人。那人离异单身，估计对金芳有些意思，愿意让金芳到他的卖车店打工，金芳没有拿定主意，那人还去过莹莹家，站在楼下喊金芳下去说话。金芳相貌好，喜洽，很容易勾住男人。后来，由于我坚持让金芳到唐山来，金芳就到唐山来了。

一楠

纯正地道的乡土类故事，有味道。

夏冰

朴实的叙述风格，让人感受到了地道的传统小说魅力。

野芒

这个叙述有长篇的口吻，乡土风情扑面而来，行文简洁，但情感溢于其间，很拿人，是个写作的高手！
学习拜读，加分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