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逐鹿江南 于 2019-2-21 19:52 编辑
坐在高铁上,我的心情有些沮丧。窗外的景物箭也似地后退,如同久远的往事一般模糊。
今天是清明节。我踌躇了很久,最终决计搭乘北上的高铁,去祭奠一个在我生命中曾经占据重要席位的人。确切地说,我此行不是为了祭奠一个人,而是为了祭奠一段久违的情感。
列车停站,我旁边的座位来了一个人。他与我年纪相若,只是一脸凄怆,一副悲伤的样子。
他一坐下来就开始流泪,而且泪水越流越多,似乎永远也流不尽。
一个大男人,若非遇上天大的苦难,是不会如此伤心的。是死了爹娘,还是丢了前程?按理,似我等见惯风雨的中年男人,这些都不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更不会因此而悲不自禁。
对于一个陌生人,我不便问个究竟,更无从安慰他了。
他似乎哭够了,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包裹来。他一层一层地打开红布,足有四、五层。当他打开最后一层红布时,一张照片呈现出来。那是一个美丽的、阳光的女孩,天真无邪地笑着。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是她!
我也曾经拥有过一张如此美丽,如此阳光的脸。她没来由的笑容总是挂在脸上,极具感染力,让我觉得清贫的生活原来也可以这样美好。她要求不高,甚至可以说没有要求,一个馒头加上一碟咸菜,就可以安抚好她的胃口;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甜言蜜语,足以让她雀跃三天。我陪她在夜晚数过一次星星,她就稀里哗啦地哭着往我怀里钻,说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作为一个以远方为家的行吟诗人,我们的结局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分手的时候,我说这样是为了你好。我说这样混账的话,其实更多的是为了一己之私。她只是笑,默默地为我收拾行李,没有半句怨言。见此情景,我甚至为自己的绝顶聪明暗自得意。
几年后,我收到过一封她写给我的经朋友辗转寄来的信。她在信中说自己找了新朋友,人很好。但他家里不同意,他们打算私奔,到深圳去打工。她说无论遭遇过什么,自己仍然相信爱情。
他们究竟为何放弃私奔,我不知道。只是我再去看她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冰冷的坟墓,以及墓碑上那张挂满笑容的照片。
天下长相相似的人多着呢!我不禁为自己的过度敏感觉得好笑。
他看着照片,不禁又哭了起来,是那种压抑着的哭,声音怪异,如同哽住了一般。有好几次,泪水和鼻涕甚至溅到了我的腿上。
我明白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不禁大发感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影响了我的情绪,低头擦干泪水,抽泣着抬起头向我道歉。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仰头看着车厢顶,拖长了声音说。
他听了,双手猛烈地捶打胸口。
我当时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真的!我没想到她会抑郁而死!他望着窗外,像是对我倾诉,又像是喃喃自语。
高铁很快到达目的地。我下了车,冒着蒙蒙细雨,直奔公墓。
在墓园门口买了鲜花,我朝山上走去。
墓前,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正在整理鲜花。
是他!高铁上那个哭泣的男人!我的吃惊非同小可。
他回过身来,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我。
经过短暂的对视后,仿佛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弟,两个男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哭得天上的雨水更加密集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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