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牛老伍 于 2019-2-28 12:57 编辑
阴雨,寒冷,周末。
初春是极好睡懒觉的日子,早早的打招呼了,亲朋好友今天不要来打搅,我要舒舒服服睡个自然醒。生日,我一如既往选择清静安逸。
细数年轮,一圈又加一圈,几曾何时,风华正茂的树儿,不再嗖嗖往上长,光阴荏苒,如今树皮粗糙不堪,像张家界的秋去冬来、百草枯萎、沟壑起伏的地貌,尽显沧桑。有薛涛词句在心底冰凉:侬心犹道青春在,羞看飞蓬石镜中。
年年岁岁花相似,相似的是花形未改,娇艳依旧。岁岁年年人不同,不同的是眼渐花,鬓更白。
早些天,大学同学迟来的团聚。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晃过,没有当年的妙曼,倍增现在的丰腴,应是曾经和我相处密切的姑娘。久别重逢,我拉着她的手问:“娭毑,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娭毑笑得眼含泪花:“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
“那些花儿”的舞曲响起,有歌声幽幽飘来: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他们都老了吗,它们还在开吗,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似梦似幻,如一段发黄的黑白片重放,又像那台老旧的盒式录像机在倒带。没曾想会在脑海里装挂那部老旧的拷贝,也不曾压下记忆回放的按键,总有影像不断在没睁开的眼里映过一个又一个并不连贯的片段。
这该是怀旧,当自己离天越来越远,离地越来越近的时候,就会这样。频次越繁,场景更远,离地愈近。
我知道,老了,更老了。
滴,滴,滴……,手机的闹钟关了,这是来了信息。
“尊敬的牛老伍先生,衷心祝福您生日快乐!在您生日当月刷建设银行龙卡,享受双倍积分。”这是建行的,接着好像排队似地,工行、农行、保险……接踵而至,什么享受打折、优惠的信息大同小异,这是电脑控制的,保证他们的客户在第一时间准时收到一成不变的祝福,还带着特殊的电脑芯片味儿。
刷吧,刷吧,待会儿看看要不要买点牙膏、洗衣液什么的,别拂了人家的好意。
“起来吧,反正没有睡着,长寿面快好了!”退休的妻子一反赖床的习惯,亲自下厨。
剁椒排骨面,盖荷包蛋。味道不错,才吃了一口,眼泪就禁不住的流了下来。
“咋啦?辣椒太多了?”妻子关切。
“哎,好烫……”我掩饰。
她哪会知道小时候的我,家境贫寒,也只有在每年这样的一天早晨,母亲才会煮这么一碗,用一声生日快乐把我叫醒。那时面条计划供给,父母从来都舍不得吃面条。但兄弟姊妹或病中,或生日的时候,总会端上他们满满的爱。后来,母亲老了,下不了厨,而这声祝福一直持续到她走的那年也不曾间断。
好吃,有妈妈的味道。味觉来自远去的时光,来自心底,来自泪花……
叮铃……,这是电话,陌生的。
“牛哥,生日快乐!我是巧妹,贵族足浴经理。您今天来消费,买一送一,欢迎您带女朋友来消费。”
“贵族?”女声很甜,妻子在旁边一脸疑问。
嗨,我记得了。咋的,这细妹子就当上经理了?那是早两年,带一位重量级客户去过这家叫贵族的洗脚城。记得电梯门口的迎宾就叫巧妹。这细妹子蛮乖巧的,一口一个牛哥,非要为我免费办一张贵宾卡,说是有任务,求哥(爷)帮她,爷一心软,口袋里就多了一张VIP卡。两年的日子里,时光让这座城市很多门店改换了招牌,而贵族居然存在,或是显贵一族茂盛,沐足如买楼一般是刚需吧,我想。
这丫的,咋就粘上了?虽然一面之缘,虽然两年多没去了,每年这天电话却倒很准时。记得去年的生日不是周末,记得当时正公司开着部门经理会,还让这帮小兄弟们背后议论了好一阵子什么老牛也艳遇呢,虽然明面没人敢说什么。
唉,看来电话不换,牵挂不断呀!都是电话惹的祸。老人机音量大,这女声分贝也高,什么哥呀妹呀,什么女朋友呀,咱都老人家了,不爷爷姥姥的,怎么也得叔叔伯伯的吧。这乱七八糟的,老太婆是声声入耳,也没说什么,但看得出脸上就是窗外的天气,晴转阴。
也别解释,语言的表达只能是此地无银,越描越黑。还是一会带她去“买一送一”,大不了像早些年应酬客户一样,侍候一回老太婆,我想这必须。
想到就做到,去吧。
街道拐角是个蛋糕店,两面临街,步行的必由之路。才到门口,老板娘女高音就传出来了:“牛爷,生日快乐!”,我心里暖暖的,这条街两边,少说也千多号人吧,记得我生日呢!
“呵,去年是您儿子来订的一个好大的生日蛋糕呢,今儿您自己来了?一个电话,我叫人送去好了呀”老板娘热情洋溢,难为她了,我今天不想吃蛋糕,至少,也不打算自己买。
道谢,离开。
叮铃……,又咋啦?平时上班也没这么多电话呀,我有点不敢接。
“牛先生,您好,生日快乐!我是您的私人牙医,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衷心祝福您健康快乐!今天,本院免费为您做口腔护理,治疗享受5折优惠,谢谢您对本院的支持和厚爱。”
奶奶的,没事去医院,有病呀!是的,我记起来了,去年牙痛,去过这家医院,医生要拔牙重植。哎,贼贵,就消炎好了,咱也不是印钞票的。打个洞,塞点药,修修补补也去了十几张红票票。
实话说,服务确实是不错,没让洗牙,也把俺的牙这般洗刷刷、洗刷刷一磨,旧貌立刻换新颜,说是再上一层釉,就青春永驻了。釉上彩?算了吧,得多少钱啊?谢绝了这老兄的美意,临别,他嘱咐每年来洗一次牙,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可是,回得家来,吃嘛嘛酸,过了好一阵子,在俺芙蓉王的烟熏火燎下,恢复原状,也不酸了。
一张小小诊疗卡,乖,享受上了小资生活,还有了私人医生,一对一服务,精准扶贫呀。也有点小得意。
在服务突然增值,在卖方大献殷勤的时候,要警惕这个行业可能、或者已经出现危机,我突然记起我的老师和我闲聊的话来。如果一个城市,如果各行各业都这样,说明了什么呢?应该是整体素质的提高吧?但愿如此。
嗷,大事不好,我惊出冷汗!记得两老西去的时候,在某馆也填了表,也复印了身份证,今天会不会也得到这个民政部门的生日祝福和折扣优惠呢,我忌讳这个。
关机?哦,不,不好,还是亲情模式吧。
……
折腾了一天,仍没有打算睡,盯着手机上时间慢慢滑向黑夜,低吟薛涛的那上句: 消瘦翻堪见令公 ,落花无那恨东风……
在心底很深的深处,竟然有那么点小小的失落,祂还在期待,远处有一声问候,来自去年送蛋糕的那个人。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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