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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南方的叹息-文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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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4 21:2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放飞梦想 于 2019-3-4 21:44 编辑



              南方的叹息——文天祥

      西湖早结了冰,这是南宋德佑二年正月的杭州。蒙古忽必烈的部将伯颜已经带着他的万马千军驻扎在杭州城外,就在这个关乎南宋社稷存亡的时候,文天祥被谢太后拜为右臣相,这是朝廷对这位勤王有功的状元忠臣的信任。现在的形势很明显,兵临城下的元军已逼着南宋朝廷与之谈判,文天祥真是名副其实地受命于危难之间。

   文天祥可以说是历史上名气最大的几个忠臣之一,所以在南宋以后,他的名字几乎成为了"忠义"的代名词,一提起他也就都会想起他那句耳熟能详的诗句。记得一位老学者说过:"宋以前,国亡后很少有人以死殉国的,宋以后就多了起来。"文天祥也许是首开这一忠烈风气的宋臣。

     文天祥他的一生,都与南宋之舟共浮沉。

               一

     天寒风紧,江南也早已草木凋零。元军将领伯颜的行营按扎在杭州东北方向的皋亭山明因寺里,与文天祥同去的是另外几位南宋高官。文天祥到元营谈判之前向谢太后请求了一个名为"枢密使"的职位,他觉得以臣相的身份去元营谈判非常不妥,而且有辱南宋。在走之前,南宋朝廷中许多人是希望向元军乞和的,谢太后也是这个意思。文天祥清楚地知道,现在兵临城下,当务之急是让元军撤退,不能让他们再向临安挺进,使时局有所缓和,然后才能采取下一步的对策。不过文天祥心里有个尺度,那就是讲和而绝不乞和,谈判而绝不投降。在伯颜的元营中,文天祥仍不改初衷,不卑不亢,毫不示弱。而伯颜哪里是想和来者谈判,分明是要劝降文天祥的,他知道文天祥在南宋的名声,若使之能为自己蒙古所用,必能得忽必烈重赏。果然伯颜见文天祥言辞激烈,立场没有半点动摇,将他扣在了元营,说等几天就能回临安,意在拖延时间找人对他劝降而已。

     找来的第一个人是吕文焕,文天祥见这个无耻的降将更是怒火中烧,斥责他是乱贼。吕文焕到也不知其耻,居然辩解说自己北降是因为当年守了襄阳六年朝廷都没有提供一点援救,凭什么说他是乱贼。文天祥斥责他说:"力穷援绝,死可以报国,可也。汝爱身惜妻,既负国又愧家声,今合族为逆,万世之贼臣也!"这个吕文焕还有个侄子,叫吕师孟,站在一旁看自己的叔叔被文天祥斥责得无话可说,想起了之前文天祥在临安勤王时,为什么上疏要杀了自己,反而无能的朝廷不理会--反问到:"丞相上疏欲见杀,何为不杀取师孟?"

    吕师孟的这种语气激怒了文天祥,他呵斥到:"汝叔侄皆降北,不灭汝族,是本朝之失刑也,更敢有面皮来做朝士?予实恨不杀汝叔侄。汝叔侄能杀我,我为大宋忠臣,正是汝叔侄周全我,我又不怕!"

     吕氏叔侄被骂的一文不值,面如土色。元将伯颜听了负责看守文天祥的军官说了吕氏叔侄被讥讽的经过,对文天祥更加敬佩,心里也暗暗地觉得他骂得好,变了气节的将领在哪一方其实也都是被看不起的。但劝降还是得继续,文天祥也知道,这次似乎很难再走出元营了。

   文天祥有些后悔,后悔出了临安来到元营,他到不是畏死,而是自己被拘,朝中的事无人收拾,而且象吴坚、贾庆余、谢堂这些人已正式向伯颜乞降,再者自己率领的几万勤王军队也需要自己去指挥。伯颜是何等机敏的人,他也早看到了文天祥的那支队伍,赶紧想办法把这支勤王军队给遣散了。

                  二

     南宋德佑二年二月初七,这个时候南宋已经正式投降。既然投降了,那么总要派些臣工去忽必烈那里朝谒一下,伯颜把这个意思让人转告给谢太后。无能的谢太后就派了左臣相吴坚、右臣相贾余庆、枢密使谢堂、参政家铉翁等人组成了祈请使。其中吴坚想以年纪大了,体弱多病为由求免,结果还是没被允许。文天祥本不在祈请使一列中,但是伯颜看中了他的才华,准备一起带他北去。文天祥作为南宋大臣肯定是不愿意这样北去的,所以他在一封给家人的书信中表明心迹,要是真被虏去,就自杀殉国。好友家铉翁劝他说,这样死,不如等有朝一日机会来了报效国家。在这支祈请使队伍里,只有家铉翁是真正地为赵氏王朝祈请,如果忽必烈还好说话的话,家铉翁希望能说服他,这也就为南宋朝廷存了一线希望。文天祥还是相信老友家铉翁的,于是硬着头皮随着这支祈请使的队伍北上。

     文天祥随从中有这么一人,名叫杜浒。这个人让文天祥也十分地感动,文天祥还记得前些日子,幕府中的很多宾客都支持和主张文天祥赴元营来谈判,只有杜浒竭力反对,结果反被一些宾客赶出了文府。现在文天祥要负辱北上了,树倒猢狲散,昔日的门客全都纷纷离开了他,只有杜浒一人毅然决然地留在了他身边。

     二月十日的晚上,船泊于谢村。文天祥差一点有机会逃脱,祈请使中的那个名叫贾余庆的南宋官员,是铁了心地想降伏于蒙古朝廷,他向伯颜告密献计说,到了北方把文天祥囚禁到沙漠中去,这样你文天祥就不能胡思乱想了。伯颜为了防止文天祥在谢村乘泊船之机逃跑,于是又把他押解到另一艘小船上。贾余庆还是放心不下,无耻地让伯颜看管得更紧些。这样下来,自然不得逃脱。另外的一个叫谢堂的小人,居然也向伯颜献媚,送了不少金银,乞求能否同意他再北上,伯颜见钱眼开,将他放了回去。

      第二天,船到了平江府,也就是苏州。当初苏州还没被元军侵占时,文天祥还做过苏州的知州。只是在危急关头,朝廷突然命他弃平江而去保独松关,刚率兵南去勤王,平江府的软弱官吏就献城投降了,文天祥想起这事就不免心酸伤感起来。岸上的百姓无不痛哭流涕,他们都知道船上有他们景仰的好臣相。想到这,文天祥万感交集:

    楼台俯舟楫,城郭满干戈。
    故吏归心少,遗民出涕多。
    鸩居无鹊在,鱼网有鸿过。
    使遂睢阳志,安危今若何?
      ——《指南录·平江府》

     文天祥确实很后悔自己没有下决心留下来守城,要是当初能效仿唐张巡许远死守睢阳城一样,今天的平江府也不可能此翻衰败景象了,他黯然落泪,觉得有负黎民。元军见文天祥的到来,居然激起这样大的反应,生怕生出乱子,押送祈请使的船只在平江的河道里停泊了一个时辰就解缆而去。

    十天之后的二月二十九日,船队到了镇江。镇江是万里长江和京杭运河的交汇点,隔江又与扬州相望。

     在镇江另一位军将领要请伯颜逗留几天,这样祈请使们就有了暂住镇江的机会。文天祥也从中看到了逃脱的可能,在他后来留传后世的十五首"难"诗中,看出了它经历的曲折和危险,真是九死一生。

    镇江北临长江,只有渡江走水路才是上策,而且当时扬州还有宋军驻守。杜浒和文天祥的帐前将官余元庆两人一起密谋,研究应该逃往江北,找到守城的宋军,然后再往东南方向逃去,只有逃出了元军的控制,才能希望有朝一日招兵扩军帮助弱主匡复宋室。余元庆正好是真州人,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于是密谋决定先渡江去真州。

    杜浒也征求文天祥的意见,说万一谋泄,都会死,大家会不会后悔。文天祥早已抱了一死的决心,拿出一把匕首,表示万一事情不成,就自杀殉节。杜浒听文臣相这么说,更坚定了斗志,也誓死相随。

    狡猾的元军对文天祥看管得自然很严,因为他们也知道,在这群祈请使中最难对付的,就只有文天祥一人了,其余除那位家铉翁外,恨不得能马上跪到忽必烈的膝下求得一官半职呢。不过元军疏忽的是,只顾着看管文天祥,忘了监视和防范他这位精干的随从。杜浒利用这一点,每天都到街上去酗酒,喝完酒装着疯癫的样子,看守的元军见这人邋遢无形更是懒得看管,不再多理会他了。也就是趁这个时机,杜浒就结实了一批心系南宋朝廷的忠义之士,并给他们一些银两,其中若谈得投机的,就暗示对方能否帮着逃脱虎口,杜浒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好在这些当地百姓都恨透了烧杀抢掠的元军,没人愿意去告密。一前一后,他找了不下十个人谈这事,对方多半都答应愿意出力,可就是一时找不到船。

    镇江城里没有船只,只好先到江边找,可是镇江城到长江边要十几里路程。元军在每一个主要的路口都设置了关卡,没有通行的凭证很难通过,杜浒找到了一个养马的南宋老兵。这个老兵听说是为文臣相效力,义无反顾,领着杜浒穿过了几条极其隐蔽的小巷,最后来到一片荒凉的旷野,旷野的不远处就看到了长江。

     长江里有的是船,远帆连亘,可是全被元军控制了,南宋百姓的手中没有一艘船。几人正在为无船而犯愁的时候。余元庆遇到了自己以前的一位老朋友,这人现在正在元军中管理船只,余元庆请他一定要帮忙,答应事成之后,一定为他向宋廷请封官职,并赠了银两。不料这位极够交情的朋友说:"我为宋朝救得一个丞相,建了大的功业,还要钱做什么呢?"只要文天祥给他写个批帖,作为以后见面时的凭证。余元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全都喜出望外,文天祥写完批帖后,心绪激动,后来在诗中回忆到:

    经营十日苦无舟,惨惨椎心泪血流。
    渔父疑为神物谴,相逢扬子大江头。

     到了二十九日这天,大家正在为找到了船而高兴时,元军传来了一道军令,要祈请使以及文天祥等人立即渡江去瓜州。贾庆余和一刘姓的降臣乐颠颠地过江去了,文天祥得到命令正好较晚,推脱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愿等到天明和吴老臣相一起过江。元军没有多加怀疑,就准许文天祥明天再过江,而他们这几天都住在镇江一个叫沈颐的乡绅家里,负责监视他们的是一个叫王千户的人,此人几乎每步都跟着文天祥。

    杜浒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今晚行动,否则良机就会错失。分析了一下情势,要是十二人一起出逃,肯定若人耳目,商议后决定分批行动。杜浒先派两人到江边弄船,约定晚上把船停泊在甘露寺旁等候,又派三人到带路的那位老兵家等候。可是这个老头没了那天的勇气,变得胆小怕事起来,也许他知道,要是事情败露,一家子肯定会被元军杀害。这老兵在家喝起酒来,借酒消愁,以酒壮胆,他妻子问他何事,他就是不说,正要去叫邻居来时被杜浒制止了。杜浒果断地以三百两银子相赠,老兵终于答应了他们,他妻子也默而不作声。

     晚上,文天祥要出沈家的门,首先要摆脱那个可恶的王千户,终于以明天就要渡江北去为借口宴请他们。席间,尽量让王千户多喝,最后他竟然烂醉,文天祥终于可以挣脱出元军的看守。

    镇江实行宵禁,街上时不时有元军巡逻,不过精干的杜浒早料到这点。上次一个替元军管夜禁的刘百户到沈家做客,闲谈之中透露夜间出门,只要有官灯提照就能畅行无阻。杜浒乘机和他混熟,让他派一个小兵提着官灯来带路,说晚上一起去妓舍过夜。这天晚上,那位刘百户到也遵守诺言,派了一个提灯的少年,不过少年只知为杜浒提灯并不知去何处。杜浒见万事具备,就让老兵带路,到了地荒舍尽之处,杜浒给了这少年一些银子,让他明天在一处等候。少年不知何事,答应明天一定到那地方相侯,杜浒这样就有了官灯。走到城北市井的尽头,遇到了最后一个小关卡,元军把十几匹马拴在路口阻挡行人。文天祥和随从踮着脚步,从马群旁边轻轻穿过,那马到也乖巧地很,并没被惊醒,在元军的鼾声中他们侥幸地闯过这关。

              三

    出了镇江城,他们按照约定的地点,来到了甘露寺下,可是等了好久还是见不到船只。随行的都觉得余元庆的朋友已失约,如果这个时候元军发现他们的行迹追来,那又该怎么办,肯定只有以死殉国。文天祥已经拿出匕首,要是元军赶来就准备自杀,或者他还想好了死的办法,万不得已之时也可以跃入寒流。

    余元庆从来不相信自己的朋友会失信,他在飕飕冷风中把衣服脱下,跳入水中寻找船只,终于在一两里外的地方找到了小船,文天祥和杜浒等人皆喜出望外,稽首相庆。

    远处只听得几声隐约的狗吠,再无它声。

    他们纷纷上了船,这时大家才舒了口气,但是当船驶到江面时,见江边布满了元军的船只,连亘数十里之远,船上都隐约透着橙色的灯火,一定是元军在上面守船。文天祥他们的船到了七里江的地方,突然遇上了元军的一艘巡逻船,船上的元军冲着他们大喊:"你们是什么船?"艄公机警地回答他们说是捕鱼的船,元军当然不信,大声说这船里肯定装了奸细。文天祥等人身上直冒冷汗,担心会不会功亏一篑,这时真是天助他们,江水正好落潮,元军的巡逻船搁浅在泥滩上,根本不能出航,艄公赶紧将船划入江心,文天祥这才得以脱险。

     江上一夜长风,正好顺帆而刮,很快船只就到了真州水域。真州城的护城河与长江相通,潮水涨起时,小船只可以直接到护城河边上岸,可这时潮水正好是落着的,所以只能在离真州五里远的地方上岸。真州城外和镇江城外一样,苍茫荒凉,阒寂无人。这五里路中都是平野,丝毫没有遮掩,文天祥他们一直担心元军会不会出现,听路上走过的当地行人说昨天还有一批元军骑兵在这一带巡逻。终于,披着冷冷地星辉,他们来到了真州城下,守城的宋军盘问到杜浒这一行是什么人?当告知是南宋文天祥臣相时,宋军欣喜若狂,几乎全城都出来迎接他。真州守将苗再成也出来迎接,由于真州一直与外界隔绝,消息闭塞多日,并不知临安沦陷朝廷投降的事,文天祥一一陈诉,州中的百姓听闻南宋朝廷已到如此地步无不垂泪低泣。

     可是三月三日,也就是文天祥到真州的第三天。早上,苗再成约文天祥一起去视察城防,先是一个陆姓的都统陪同文天祥一行登上了小西门城楼远眺。过了一会,又换成了一个王姓的都统带他们走出城去视察,可是刚一出门,王都统就对文天祥沉下脸来:"有人在扬州说你文臣相是受了元军的命令来赚城的!",说着就拿出扬州守将李庭芝的文书把内容宣读了一遍,但又不将文书递给文天祥一行看,随即就转入城内,将城门紧闭,文天祥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在了城门外面。

     苗再成不知扬州守将也是中了元军的奸计,那李庭芝听元军中俘虏回来的兵士说有一南宋臣相会去真州赚城,其实这是江南的元军发现文天祥逃走后故意设下的计策,他们知道文天祥已抓不到,到不如来个反间计,宣布谣言说那文天祥是授命出去招抚降将的。李信以为真,苗再成自然也跟着相信,把他们真当成了元军的奸细。

     看来让扬州和真州守将联合起来抗元的计划只能落空了,文天祥只能决定往通州方向走去,然后入海南下至浙江福建,重新招幕兵士,为南宋做最后一搏。

     路上遇到一个砍柴人,这个好心的砍柴人看文天祥一行困顿饥寒,就请他们到自己家休整一下。半路一直忠心耿耿的余元庆和李茂等人实在受不了这种颠沛流离的苦楚,带着银两弃文天祥而走了,他们最终没禁得住苦难的考验。到砍柴人家的路走了一半,天已渐渐亮了,他们担心元军天明就纵马出来巡逻,恰好路边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有一座土围子,文天祥决定就在此处躲避一下。砍柴人对大家说要去扬州城内办事,得黄昏才回来,文天祥等人就在这半塌的土围子里睡着了,他们只要熬过中午就成,元军巡逻的大队人马,必定在中午出现。

     苦熬到中午后,不见动静,大家以为又逃过了一劫,突然听得阵阵马蹄传来,是元骑兵的行军队伍,由东向西而来,渐渐地靠近了土围子。他们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只要元军走过来肯定会发现他们,可是这时突然下起了雨,元军纷纷加紧赶路到前面有人烟的地方避雨,谁也没进土围子看一看。那长长的马蹄声终于离大家越来越远,后来打听到,这队元军骑兵就是押解南宋祈请使的队伍。由于在镇江逃脱了文臣相,元军更加地加强戒备,增派了不少的兵士,二月二十九日离开镇江,三月初四才经过这土围子边。这这支队伍晚上就在距扬州40里的甘泉西面宿营。

     这时那个砍柴人还没回来,他们饥饿难耐,而且在土围子中不能生火,要是烟火升起,必定被人发现,最后打听到附近不远处还有一座庙宇。文天祥八人一起来到了庙宇中,庙宇里还有一位讨饭的老妇人,她一直住在这里面。众人刚坐下,外面就走进来三四个男子,手里全拿着棍棒,文天祥一行以为是劫匪之类的人,一交谈,才知道对方是本地的樵夫。他们白天出去砍柴,晚上夜宿庙宇。樵夫还告诉他们,今天有几百名元军骑兵闯到了扬州城门下,午后扬州城门禁闭,文天祥这才知道那砍柴人,准是被关在城里出不来了。这几个樵夫走了一天的路,早已饿了,生起火煮起菜粥来,见文天祥等人也必是好久没吃饭,就分了些给他们。大家被饿过了头,觉得这粥分外的香,樵夫又在煮粥的篝火中加了些柴,那火更旺了,大家觉得浑身发热,才缓过劲来。

    五更时分他们上路了,到了下午才到板桥,晚上误入了一片稻田,东西南北已分辨不清,只能在田埂间又熬了一夜,天刚明,夜雾未消,不一会又隐约地看见一队元军骑兵从远处过来,一行二十多人。杜浒等人警觉地注意到他们,赶紧和文天祥一起躲到了近处的竹林中,元军早已看到了他们,大嚷大叫地往一边奔过来。元军见这竹林范围不小,先是绕着它转了圈,然后全都进入竹林搜寻。随行中的张庆右眼被射中了一箭,脖子上挨了一刀。王青被元军俘虏走了,连杜浒和金应两人都被抓住,最后幸好他们身边还带着些金银,分散给元军才得以放行。文天祥躲在了距离杜浒不远的乱草丛中,元军几次都没发现他,真是老天长眼,直到躲在别处的吕武来到文天祥身边说元军已经走远,大家才放了心。后来文天祥回忆起这次经历还有些心有余悸,这是离死亡边缘最近的一次。

    此地已不能久留,他们赶紧上路,路上遇到了当地几位热心的百姓,愿意帮助他们。其中有人给文天祥一行出主意,找来箩筐,让文天祥坐到里面,六个人轮流地抬着走,当天晚上就到了高邮城。此时高邮城还在南宋军队的手中,宋军见文天祥被人抬着,那个随从的张庆脸上也流着血,知道肯定不是元军的奸细了,可是守将听说李庭芝在捉拿文天祥,又没敢让他们进城。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从泰州走了,这次很顺利,路上并无巡逻的元军,很快就到了泰州。泰州南临长江,有水路直接到通州,文天祥一行看到了希望。

   又回到了长江,不过在江上一路顺风,扬帆直下,没有见到任何元军,二十四日到达通州。通州的守将杨师亮曾接到李庭芝的文书,说文天祥是元军派来赚城的,但这个杨守将还不算胡涂,他也听说江对岸的许浦,也就是今天的常熟一带,有元军在捉拿逃脱的文天祥。他果断地让文天祥入城,并盛情款待他们。在通州,跟随文天祥二十多年的老部下金应去世,让他伤心不已。

     三月十七日,文天祥辞别了杨师亮,同杜浒等人一起扬帆南下。

    当时长江口的崇明岛南边的江中小岛已被元军占领,他们要通过长江口入海,必须走崇明岛北面的水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着茫茫扬子江的文天祥,身感家国之痛,临风长吟这首千古名诗:

     几日随风北海游,回从扬子大江头。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万里长江已在身后,此时要入海了。

              

      到达福州时,已是五月二十六日。朝廷被文天祥的忠心所感动,诏书下来,授予文天祥通议大夫、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各路军马,可是他并没有受命。文天祥并不是为官而来,他的拳拳报国之心遇到的却是周围人的不合作,首先让他气愤的是左丞相陈宜中,其次是枢密副使张世杰。文天祥见到陈宜中就诘问他为什么没让恭帝和两宫出迁,遇到张世杰时,就责问他:"你的军队到安全地躲在临安,朝廷的大军在哪?",这样一来直率地文天祥就得罪了两位实权派,朝廷自然也容不下他。他自己也知道留在朝中的话左牵右绊,肯定难有作为,所以主动要求到浙江永嘉去募兵买马,并且写信给台州守将张哲斋写信,让他率领海上的义兵收复明州,也就是现在的宁波。这个计划又被那个怯弱而自私的陈宜中知道,心想两浙都被你文天祥收复了,那我这个左丞相还有什么颜面和功劳,在国家存亡的危急关头,陈宜中首先想到的只是自己的名声。

     收复两浙的计划只能流产,广州也已被元军占领,文天祥南行招兵的部署只能作罢。他们往北行进,进入南剑州,这里地势险要,文天祥打算在这里建立反元的"同督府"。同都府建立之后,文天祥委派杜浒到浙东招兵,派吕武到江淮去联络,反元的队伍渐渐壮大起来。到了十月,朝廷命令文天祥进攻闽西的汀州,让他的队伍再向南发展,而此时他以前的好友刘沐等人也从江西起兵抗元,前来与文天祥会师。

     在汀州,文天祥虽然做了很全面的军事部署,但仍是寡不敌众,整个抗元的局势都在恶化。而此时端宗的小朝廷已象秋后的落叶一样飘零在东南的海上。本来端宗的行朝想在潮州上岸,但是守将已经降元,无奈船队只能又回海去惠州,一个王朝如今却狼狈地漂浮在海上,每一个浪头都会让它沉没。

      景炎二年正月,元军逼近汀州。汀州的知州黄去疾见大势已去,一看南宋朝廷已落败到这样的地步,到不如早早降了元军。而文天祥的主力部队全在外面出击,汀州城一时可以指挥的队伍很少,文天祥无奈只能退往漳州。

     元将中有个叫李恒的人,从小生长在蒙古军中,稍长就参加对宋的征战,军功累累,是文天祥的劲敌。这时他就派文手下的降将吴浚去说服文天祥归降,文天祥为稳军心,当时就把吴浚给军法处置了。

    这个时候元将唆都也由浙入闽,他曾在看管文天祥时彼此认识,这时也写信相劝文天祥能否归降北朝,文天祥自然不同意。其实当时很多人都看清了情势,聪明的人都纷纷顺大势降了元军,要是不降也只有死路一条,文天祥知道南宋大势已去,但绝不言降。他似乎要做有宋以来三百年第一个殉国死节者。他时常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宋朝对这些官员臣子都不错,可当关乎社稷存亡时怎么没人挺出身来呢?从这一点来说,文天祥显然已在为精神而战,为气节而战。

    五月,文天祥督府军出梅州越过梅岭进入江西,驻在会昌,占领兴国,取得了一些小战役的胜利,挫了元军的锐气。可是到了七月,元军重新部署反攻,文天祥兵力有限,更没料到会派出这么多元军包围自己,只能从兴国撤离,八月十七日在庐陵东固的方石岭附近,元将李恒追上了文天祥的军队。正好一随从舍命掩护,文天祥才没被抓住,他逃到了一个叫空坑的地方。督府军已经大部分溃散,军士们也一路奔走,文天祥住在一农户家中,一会又有人告诉大家,元军正向空坑这边逼近。他们是找文天祥来的,可是文天祥早已转移到附近的山中,元军无奈只能血洗空坑,死伤无数,而文天祥的妻子儿女都不幸地被元军所俘。空坑之役,文天祥的都府军受了致命的重创。不过文天祥还没有灰心,仍收集残兵义士,又退至汀州附近,做短暂的休整。

    此时的端宗行朝一直遭受着元军的追击,在海上迁徙不定,颠沛流离。端宗在浅弯时,曾将广州辟为自己的行宫,所谓的端宗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元将刘深派水军从海路攻取浅湾,南宋张世杰出海迎战失利,行朝只能又退守到现在广州的南珠江口一带。而陈宜中见大势不妙,再也不顾南宋行朝,赶紧往越南的中南部溜走了。十二月端宗的行朝在珠江口外的大横琴岛与小横琴岛间漂浮,又受了飓风,兵士船员死伤无数,损失惨重,真是天也不助南宋。景炎三年,张世杰想攻打雷州,然后带着端宗远走越南,可是琼州海峡已被元军彻底封锁,可怜的南宋行朝队伍只能迁移到雷州湾外的一个小岛附近,而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端宗一直体虚病重,死在了船上,时年十岁。随后立端宗的弟弟赵昺为帝,改年号为祥兴,而这位皇帝更小,才六岁。文天祥一直在打听着南宋行朝的消息和皇室的安危,他必须突围,然后进军海丰和惠州。他知道只有这样离海近了,才能和行朝取得联系。当行朝知道文天祥仍在为南宋忠心耿耿地效力时,作为左丞相的陆秀夫替六岁大的皇帝写了封表扬文天祥的诏书:

    才非盘错,不足以别利器;时非板荡,不足以识忱臣。昔闻斯言,乃见今日。卿早以魁彦,受知穆陵,历事四朝,始终一节。虏氛正恶,鞠旅勤王;皇路已倾,捐躯殉国。脱危机于虎口,涉远道于鲸波。……虽成败利钝,非能逆睹;而险阻艰难,亦既备尝。如精钢之金,百炼而弥劲;如朝宗之水,万折而必东。

      ——邓光荐《文臣相传》

     精钢之金、朝宗之水,如此说文天祥并不是过誉,南宋到了这样的危急关头,已没有几个人站在行朝朝廷一边了,那些人早衡量利弊分清轻重,不是投奔元朝就是袖手旁观。只有文天祥,尽管他知道行朝中兴的可能性已微乎极微,但他还是要为宋朝战斗到底,他始终记得他作为南宋臣相的职责。

                      

      随后,文天祥又有好几次上奏,请求行朝朝廷能允许自己的移军入朝,因为既然是勤王,就得名副其实地入朝,可这时候行朝的皇帝幼小无知,朝政全由张世杰把持。张世杰小算盘算得很清楚,你文天祥那点军队,在战场上是无济于事的。要是一旦入朝,你文天祥名气那么大声誉那么高,自己还怎么能做事,所以他们总是找理由推辞。这样文天祥就打算去广州,再建立个根据地然后以那为基础收复两湖。南宋将军凌震、王道夫已收复广州,听说文天祥要来,也是死活不同意,他们担心丢了自己的既得利益,这样文天祥是进也不能退也不得,一时间似乎很少人能理解他这种理想主义似的报国热忱。看,同样是抗元的南宋将领,他们在关键时候总是想着怎么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文天祥没有,他甚至有一些书生气,总是对自己各怀鬼胎的同僚不加防范。好在还有许多人支持文天祥,比如曾经的老部下刘子俊等人从江西带兵来投,这样队伍又渐渐壮大起来。

    潮州一带有一个叫做陈懿的大盗,他有兄弟五人,趁宋乱之际占据潮州,文天祥招安了他们。可是他们心里一直不服,从不愿受都督府派遣,见元军南下又叛逃到那边。文天祥勃然大怒,要讨伐陈懿,这家伙知道自己军队势单力薄就躲进了山中,等待时机。这时忽必烈已决定彻底清除东南沿海的残宋势力,让张弘范率领水陆大军齐头南下,文天祥担心的是北人的水军,在海上航行地话,很快会到潮州,于是他把都督府的军队移入山中。

    那个陈懿当然也知道张弘范的弟弟张弘正,作为先锋已先来到了南方,就去投奔了他,并告诉张弘正只要带些骑兵走一些快捷方式和小路,就可以捉拿文天祥。果然,中午时分,文天祥率领军队走到五坡岭,正准备安营吃饭,元军骑兵突然出现在眼前了,都督府根本没时间备战,纷纷溃散。文天祥已来不及逃走,元军千户王惟义上前将他捉住。文天祥的故友门生刘子俊也被元军捉住,这位极有气节的将领也在另一处被元军捉住,被捕后大义凛然,自称就是文天祥,元军信以为真押解到营房报功,等到后来知道被刘子俊骗了,元军将领恼羞成怒,烹杀了刘子俊。

    张弘正不会杀文天祥,他也没胆量杀文天祥。这位忠心耿耿的南宋重臣,让他的对手都敬佩不已,忽必烈的心思他的下属也多少有些明白。文天祥肯定是留有重用的,于是将他囚禁在一艘海船中,派了许多军士看管,而此时潮惠一带的督府军也已全军溃散。

    此时的行朝政权,在张世杰的带领下移到了厓山,这个地方现在在广东新会市以南百里外的海中,是个小岛,而张世杰一行还有二十万人,他派人在这小岛上建行宫,与元军做最后一搏。

    祥兴二年的正月初六,张弘范的水师从潮阳入海西行,南宋丞相文天祥已被囚禁于船中。经过了六天的航行,他们的船经过了珠江口外的零丁洋。这时的文天祥百感交集,南宋的山河已经破碎,自己的督府军也已溃散,中兴复国的愿望只能落空,眼前只有沧海茫茫,他眼里含着泪水,写下了这首传诵千古的《过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抛絮,身世飘摇雨打萍。
    皇恐滩头说皇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张弘范第二天也来到了文天祥的船上看望他,张弘范是想让文天祥给张世杰写信,让他投降自己。文天祥厉声回答他们,自己救父母不得,怎还能叫别人背叛父母?他只把这首诗递给张弘范,这个张弘范见了此诗心里顿生敬意,便不再做无谓的劝说。

     张弘范的水军要到厓山了,他们已发现南宋行朝的水师,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战船如云,南宋王朝与元军最后一次海战就要展开。

    文天祥观察到行朝的张世杰用的仍是长蛇阵的水战方法,将船一线排开,在以前的水战中张世杰屡试不爽,可现在元军已经有了经验,知道采取火攻,虽然在战船外抹了厚厚的泥。其实行朝的水师并不比元军的少,而且元军多是北方人,不谙水性,在船上纷纷呕吐不止,弓矢根本用不上。这时元军的援军从广州赶到,切断了行朝饮水的来源,十来天张世杰的军队困守厓山,口渴时只能喝海水,这样下来,军士疲敝,而海战在张弘范的一声令下中开始了。行朝的海船节节败退,文天祥如针锥心看着自己的军队覆灭于水火之中。

     皇帝赵昺坐的是艘大船,在其它船中特别显眼,突围已不可能。陆秀夫见大势已去,又不忍心让他和哥哥一样,决定和赵昺一起殉难,没等元军登上此船,就报着赵昺一起跃入茫茫沧海。

     这惨切悲壮的一跃结束了三百多年的宋朝历史。文天祥想就此投海而死,可元军的防范森严,根本出不了船舱,他唯一能做的只能向赵昺溺海的地方叹息痛哭,那里,淹没了一个王朝。

             

     文天祥被押送到元大都时先住在一个小客馆的偏房里,平时滞留南宋降臣的会同馆,不愿意接受他,理由是文天祥不是降臣是囚犯。照理囚犯应该要严厉的惩治他,但元丞相博罗却给他换了个好房间,名菜佳肴奉上。文天祥知道,元朝很明显又是想感化自己,让自己做降臣了。他不接受元人的这一套,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每夜都坐到早晨,以此反抗。

     忽必烈和博罗都不会轻易放弃努力,他们第一个派出的劝降的说客是留梦炎。

     这个留梦炎本也不得不提,他的经历其实和文天祥很相近,南宋理宗时代考取状元,官也至左丞相,可是在气节和操守上与文天祥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当时临安混乱之时,他见南宋大势已去就投降了元军。这样没气节的人来说服文天祥,那么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被痛骂。留梦炎无地自容,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接下来博罗丞相派出了北降的德佑皇帝,九岁的赵显,这时他已被忽必烈削去了帝号,封为瀛国公。这个九岁的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成天还只知玩耍,哪明白什么劝降不劝降的,元朝让他去见文天祥也只是想让昔日的君臣之恩,将之感化。文天祥见到小皇帝时就百感交集,大呼皇帝名号,希望皇帝能回到南方,不作虏隶。小皇帝好久没见着这位文丞相了,哪知一见到就是痛哭流涕,当然什么话也说不下去,只要怏怏而去。

     南宋降元的高官皇帝都出场了,还是劝不动文天祥,那么只有再派他人了,这回是元廷的平章政事阿合马。这位阿合马善于理财,是忽必烈的宠臣,权倾朝野,他来劝文天祥自然派头十足。一进文天祥的住处就坐在厅堂,命人传文天祥上来问话,盛气凌人。文天祥出来时不卑不亢,阿合马见这个降臣还如此狷狂,决定为难一下他。阿合马问文天祥知道我是谁么,文天祥回答刚才不是有人说你是宰相?阿合马继续刁难,既然知道本人是宰相为什么不下跪?文天祥的回答更让人敬佩:"南朝宰相见北朝宰相,何跪?",阿合马突然语塞,随即只能发狠说现在你生死都由我,为什么还不服软。文天祥更是大义凛然,只说亡国之人,要杀便杀!阿合马也碰了一鼻子灰,在忽必烈没彻底放弃希望前,其实阿合马也没半点杀文天祥的权力。

    劝降不成,只能用刑了。这时张弘范已凯旋回到了元大都,他听说文天祥几次三番劝降都不可能屈服,想出了一个办法,派人用木枷锁缚住文天祥的双手,然后押解到一间土牢里,将他囚禁起来,牢中暗淡无光,阴冷潮湿。每天元军只供给少量的饮食,在那样的条件下文天祥只能以诗抒恨,但是湿冷的环境摧跨了他的身体,一个多月之后,他终于病倒了。博罗当然不想让文天祥病死,赶紧又让狱卒把他的枷锁去掉,每天允许他出土牢晒晒阳光,这样他的病情稍微得以好转。让他养病其实还是为"劝降"服务的,元廷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对文天祥的争取。

    之后是庭问,博罗终于提出要正式地见文天祥了。有司的官员把文天祥押到枢密院,可是始终不见博罗,一连三四天都这样。很明显博罗要挫一挫他的锐气,直到第四天,博罗出现了,他端坐在堂中间,旁边全是元廷高官作陪,威风凛凛,博罗以为文天祥会畏惧这样的场面,哪知他更加地不卑不亢,只象征性地作了个揖。旁边的官员问他为什么不下跪,他说:"我们南方人的作揖就相当于你们北方人的下跪,南方人当行南方的礼节,下跪不是很多余么。"博罗辩不过他,怒火中烧,派人把文天祥按倒在地,迫使他做下跪的姿势,文天祥干脆坐在了大堂间,偏不下跪。

    博罗起先组织了一套言辞,本以为现在说出来能感化他一下,只问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时,文天祥就把博罗所有的准备都堵了回去:"天下事有兴有废,自古帝王以及将相,灭亡诛戮,哪个朝代没有,天祥今日忠于宋朝江山社稷,已到今天,你们还是乘早杀了我吧!"博罗恼羞成怒,辩来辩去哪是南宋状元宰相文天祥的对手,只能又把他又押送回土牢。

    在南宋的降将里,有一个人是真知文天祥者,他就是王积翁。王曾是南剑州的知州,当时元军势如破竹攻下了南剑州时,他只能无奈地降元。他在元世祖面前总是褒举文天祥,说"南人无如文天祥者",因为他很钦佩文天祥的气节。他对忽必烈恳请,能否释文天祥让他出家做道士,然后回南方去,而且不杀文天祥仍旧礼遇之,也可以给天下的人臣做个好榜样,忽必烈一想也是。但留梦炎等人就鸡犬不宁了,心想要是文天祥回南方,重新号召江南旧宋势力,那么将置我们于何地?结果忽必烈吩咐下面还是好茶好饭对待他,不放弃感化他的最后可能。

    元朝想到了最卑鄙的一招,他们用文天祥的亲人来威逼他投降。这天文天祥收到了一封来信,是他三年多来都杳无音讯的女儿柳娘写的,看完信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夫人都被囚禁在大都的宫中,她们已经出家入道,但过的也是囚徒般的日子。他没有给他的女儿回信,他和女儿说什么好呢,他不想让女儿对自己存什么希望,到是和自己的妹妹通信中曾有这样的流露:

    收柳女信,痛割肠胃。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到这里,于义当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途中有三诗,今录至。言之于此,泪下如雨……

    ——明·朱存理《铁网珊瑚》卷四

    送给他妹妹的三首诗也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元军见这文天祥真是铁石心肠,自己妻子女儿的信也不回,更不为所动。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文天祥只是迈过了常人都无法逾越的亲情一关,很多英雄豪杰不畏生死,但却顾念亲情而最终坚持不住立场和操守,文天祥做到了,所有的办法都想过,元军已无可奈何。

    现在该元世祖忽必烈出场了。

    忽必烈是个爱才之人,他一直想让这位南宋的状元丞相能为己所用,这天,文天祥被召入宫。元廷众高官纷纷要文天祥下跪,文天祥只作揖而不拜,甚至有人强行让他屈膝,他仍挺立不移。忽必烈见他性情如此刚烈,也就没再追究,唯一破例地让他站着,然后派人传话说你文天祥在元大都也已三年之久了,若你能象事南宋一样对待本朝,一定让你高官后禄。

    文天祥的回答干脆而明了:"天祥受宋朝三帝厚恩,号称状元宰相。今事二姓,非所愿也。"

     忽必烈再问:"汝何所愿。",他已觉察到已经不可能说服。

      文天祥其实说得很明白了:"愿与一死,足矣。"

     忽必烈的这次召见,是文天祥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但是文天祥还是毅然地选择舍生取义。正当忽必烈还犹豫要不要杀文天祥时,一些臣僚纷纷提议说既然文天祥不肯降附,就满足他吧。

     死,对文天祥来说何尝不是种满足,现在他唯求一死。

                七

     至元十九年十二月初九,大都戒备森严,天空黯然,风吹沙飞。

     文天祥已被押到了刑场,他看到了周围数以万计的大都百姓,这些善良的人都知道眼前被押的就是名扬天下的南宋状元宰相文天祥。他们都为他的气节所感动,无不流涕。刀斧手已经围成一圈,等着文天祥的到来,文天祥神态自若,没有一点惧意,先面南跪拜,南方始终是他朝夕想念的地方。

     拜完后,文天祥站起身来,劲项高昂,大义凛然,长叹一声,说出了八个字:"吾事已毕,心无怍矣。",下面哭声一片。

    ……

   第二天,忽必烈允许文天祥的妻子欧阳夫人从东宫出来殓尸,在刑场上,很多江南义士不顾杀头的危险帮文天祥处理后事。在文天祥的衣带间,他的妻子发现了一篇附有序言的赞,赞文上滴透了一代忠臣的斑斑血迹:

    吾位居相位,不能救社稷,正天下,军败国辱,为囚虏,其当死久矣。顷被执以来,欲引决而无间,今天与之机,谨南向百拜以死。其赞曰:孔子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宋丞相文天祥绝笔。

   其时离宋朝灭国已六载,文天祥时年四十七岁。

       (原文作者不详,转载自“寒友589”的360个人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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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4 21:46 | 只看该作者
文天祥可以说是历史上名气最大的几个忠臣之一,所以在南宋以后,他的名字几乎成为了"忠义"的代名词,一提起他也就都会想起他那句耳熟能详的诗句。记得一位老学者说过:"宋以前,国亡后很少有人以死殉国的,宋以后就多了起来。"文天祥也许是首开这一忠烈风气的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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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4 21:47 | 只看该作者
文天祥他的一生,都与南宋之舟共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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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5 11:05 | 只看该作者
天寒风紧,江南也早已草木凋零。元军将领伯颜的行营按扎在杭州东北方向的皋亭山明因寺里,与文天祥同去的是另外几位南宋高官。文天祥到元营谈判之前向谢太后请求了一个名为"枢密使"的职位,他觉得以臣相的身份去元营谈判非常不妥,而且有辱南宋。在走之前,南宋朝廷中许多人是希望向元军乞和的,谢太后也是这个意思。文天祥清楚地知道,现在兵临城下,当务之急是让元军撤退,不能让他们再向临安挺进,使时局有所缓和,然后才能采取下一步的对策。不过文天祥心里有个尺度,那就是讲和而绝不乞和,谈判而绝不投降。在伯颜的元营中,文天祥仍不改初衷,不卑不亢,毫不示弱。而伯颜哪里是想和来者谈判,分明是要劝降文天祥的,他知道文天祥在南宋的名声,若使之能为自己蒙古所用,必能得忽必烈重赏。果然伯颜见文天祥言辞激烈,立场没有半点动摇,将他扣在了元营,说等几天就能回临安,意在拖延时间找人对他劝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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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5 11:06 | 只看该作者
  找来的第一个人是吕文焕,文天祥见这个无耻的降将更是怒火中烧,斥责他是乱贼。吕文焕到也不知其耻,居然辩解说自己北降是因为当年守了襄阳六年朝廷都没有提供一点援救,凭什么说他是乱贼。文天祥斥责他说:"力穷援绝,死可以报国,可也。汝爱身惜妻,既负国又愧家声,今合族为逆,万世之贼臣也!"这个吕文焕还有个侄子,叫吕师孟,站在一旁看自己的叔叔被文天祥斥责得无话可说,想起了之前文天祥在临安勤王时,为什么上疏要杀了自己,反而无能的朝廷不理会--反问到:"丞相上疏欲见杀,何为不杀取师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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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5 11:06 | 只看该作者
吕师孟的这种语气激怒了文天祥,他呵斥到:"汝叔侄皆降北,不灭汝族,是本朝之失刑也,更敢有面皮来做朝士?予实恨不杀汝叔侄。汝叔侄能杀我,我为大宋忠臣,正是汝叔侄周全我,我又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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