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

清风剑

　                      　哑女

　　英子熬好了粥，又烙完了饼，接着又炒熟了土豆丝。小黑狗一直在左右蹲着，摇晃着蜷曲的尾巴，一脸馋相地盯着英子，时不时地“汪汪”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英子搂住小黑的脖子，脸颊偎擦着小黑，亲昵地“呃呃，哇哇”地嘟哝着。每每英子遇到不顺心或高兴的事，都会这样向小黑低低地倾诉。小黑似乎很懂主人的心思，或用舌头轻舔；或浅叫低吟，围着主人蹦跳着撒欢儿。英子的眉顷刻间就弯成了月亮。此刻，英子抬头弯腰，隔着门玻璃，看一眼里屋墙上的石英钟，正好六点半，是爸爸平时下班进屋的时候，今儿个怎么还没回来？她洗净手，擦干，一样一样都端进里屋，摆放在桌子上，走到窗前，向马路的远处眺望。一排杨树沿着马路边一直挺立到尽头，眼下依然是光秃秃的，可是枝条已隐隐随时准备向上蓬勃。稀稀拉拉，几个熟悉的骑自行车的身影，都急匆匆往自家奔，唯独没看见爸爸。

　　英子徘徊在窗前，一不小心踩在脚底下钻来钻去小黑的尾巴。“汪”地一声，小黑猛一挣，惊得英子一跳。英子低头见小黑嗅着自己的裤管，舔着自己裸露的脚踝，遂蹲下身，用柔软的手抚摸着小黑的头。小黑冲着英子“汪汪”地轻叫，支愣起耳朵，“呜呜”地伸出舌头。英子端详着小黑的眼睛，又嘟哝起来，仿佛在说：“饿了？等爸爸回来咱们一起吃，好不好？”小黑懂事地摇摇尾巴，温顺地复又蹲下，舌头舔着黑鼻头，口水还是没忍住往下嘀嗒。英子揉捏着小黑的耳朵，又极其耐心地嘟哝，似在说：“乖，听话，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抚摸着小黑，蓦地想起奶奶，英子的眼里随之有泪溢出。曾是奶奶怕她寂寞，七八年前管邻里乞要来的。当时，小黑刚满月，英子像得什么宝贝似的，晚上睡觉也搂在被窝里。想着奶奶，忽又想起明天就是三八节了，如果奶奶还在，家里肯定热闹一点。爸爸可听奶奶的了，怎么着奶奶也得叫爸爸买点像样的菜回来不是。香味儿从锅里一冒出，家里就有了节日的气氛。一忽，她又想起从没见过面的妈妈。看奶奶比划，知道妈妈是因为生她，难产死的。英子觉得自己的命真苦，生下来就克死了妈妈。然而，自己又什么声音也听不见。除了会哭，什么也不会说。为此，爸爸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还管舅舅借了些。

　　小黑倏地站起，欢快地迎出去，英子才发现爸爸已经进了屋。肩上，头脸上都是水泥。爸爸在工地打工，下班时，碰巧在劳务市场混的朋友打来电话，问有份往六楼抗水泥的活，干不干。只要能挣钱，什么脏活累活，爸爸都不皱眉头。爸爸换脏衣服的时候，小狗忙前忙后地帮着撕扯。爸爸一声一声地呼喝：“老实点，再淘气看我不打你？”英子给爸爸倒了一满杯酒，又把凳子搬到桌前。爸爸也换好了衣服，洗完了头，过来坐下，长长地出一口气。仔细地审视着英子，觉出她哪里有些不对劲。英子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英子才十四岁，出落得像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一米六一的身高。胸部却已鼓出两座美妙的山峰。长睫毛的眼睛又黑又大，透着天真。穿的衣服总是小得快，没穿上一年，就箍在身上。当爸爸的光知道挣钱还债，加上粗心，再说以前都是奶奶照管。奶奶突然的病故，无疑又给爸爸增添了一项当母亲的角色，只是一时还没完全进入状态而已。当爸爸注视英子的时候，才发现英子穿着瘦小的衣服更加突出了过早成熟的身体曲线。英子本对穿着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她总不出门，没法跟人们正常交流。就是跟奶奶，一个简单的事，通常也要比划半天。和爸爸就更难些了。

　　吃饭的时候，爸爸给英子连说带比划：“明天就过节了，让舅舅家小表哥恶来领你去镇上买件衣服。”恶来小时候常来跟英子玩，现在十六七了，不好好上学，老早学会了吸烟喝酒，还常去歌厅泡小姐，浑身上下一股痞子气。英子能感觉到，有些讨厌恶来。可对爸爸又无从说起，只能比划不让恶来来。

　　最近几年，爸爸总是忙，基本见不到恶来，即使见到，也是匆匆打个照面，对恶来的印象还停留在头几年的天真无邪里。他见英子比划不让恶来来，以为英子不舍得花钱去买新衣服，于是，强自做主，掏出手机，给恶来打了电话。

　　恶来正求之不得，早就垂涎英子的美色。在他眼里，英子的美，简直超凡脱俗，比歌厅俗媚的小姐要强好多倍。第二天老早就喜滋滋地来了。把虾条薯片之类的小食品往英子眼前一放，轱辘着小眼睛在英子的山峰上滴溜溜转来转去。并有意无意地抚摸英子的头发、肩膀。小黑冲过来，两条前腿一立一立地“汪汪”。恶来唬起脸，跺脚呵斥，转脸笑嘻嘻夸英子越长越好看。

　　英子不理不睬，脸现一副讨厌的神情，蹲下身去，安抚小黑。

　　恶来低头从英子的领口瞧见雪白的胸脯，不由得呼吸声急促。待英子发觉，恶来已扑上来。英子“呃呃”地挣扎，小黑蹿跳着撕咬恶来的小腿肚子。

　　恶来“哎哟”一声，放开英子，转身狠踢。小黑惨叫声连连，脊背毛炸立起，夹着尾巴仓皇逃出门去。恶来继而把英子扑倒床上，不分头脸地又亲又吮。英子哪经历过这阵势，吓得小脸惨白，双手死命地护住自己的山峰。

　　恶来跪在床上，刚退下裤子，小黑复又进来，跳起来“哐嗤”一口，咬住恶来雪白的屁股，死命地往床下撕扯。恶来吃痛，挥拳猛击小黑的脑袋，提上裤子再次把小黑追打出去，欲插门时，冷不防被英子从后面连推带踹，倒在门外。待恶来爬起，英子早插上了门。恶来恨恨地踢了几脚门，又去寻小黑，小黑乖巧地钻来钻去，气得恶来掏出手机，先给妈妈打电话，说让小黑给咬坏了，得马上去医院住院。接着又给英子的爸爸打电话，说让他赶紧回来，把小黑打死。

　　不一会儿，一辆白色奥迪停在院门口，恶来的妈妈推开车门，下来就叽叽喳喳地骂起来。恶来靠着门蹲着，见妈妈来了，迎上去，摸着屁股说给妈妈听。

　　英子一直注视着外面，见舅舅和舅妈来了，打开门，小黑“蹭”一下蹿屋里，三人随后跟进来。英子搂抱住小黑，瑟瑟地蜷曲在墙角，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恶来的爸爸张嘴刚要发威，隐隐觉出有什么不对。如若平时，英子早颠颠地过来点头致意了。他见老婆兀自吱哇地骂个不休，已把趴在床上的恶来的裤子扒下，垫的纸已给血洇透。恶来在夸张地呻吟。

　　他喝了声：“别吵吵了，赶紧用肥皂水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咱们马上去医院。”然后走到英子跟前，扶起她想问个究竟。“吱”地声，门开了，英子的爸爸火急火燎地进来：“是小黑咬的吗？怎么小黑不认识自家人，犯起傻来？”

　　恶来的妈妈，没好气地喊：“你过来瞧瞧，必须把小黑打死。”“对，必须打死小黑。打死小黑，给我出气。”恶来拍着床叫唤。

　　英子的爸爸立时大怒，光打狂犬病疫苗就得千把块，加上住院费医疗费营养费，两千也不止，这……这……畜牲怎么无端闯出这般大祸来！愤愤然出去找来根斧把，瞪起血红的眼睛，大喊：“英子，你起开！”轮起来朝小黑恶狠狠砸去。

　　英子非但没起开，反而一下趴在小黑身上，“噗噗”替小黑挨了两下。爸爸一怔：“英子你……”英子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跪在爸爸面前双手合十，泪水连连，吱吱呀呀不住地点头。

　　“姑父，必须打死小黑。今天它敢咬我，明天就敢咬你。”恶来一声声催逼，爸爸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扯开英子，斧把雨点般地砸在小黑的头身上。“呜呜呜……”小黑的惨叫声越来越弱。英子只能流着泪跪在爸爸面前，磕头如捣蒜，她一个小女孩，除了祈求，又怎能夺得下一个疯狂男人的斧把？眼睁睁看着小黑口鼻流血，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她扑上去，“呃……呃……”地哭喊。

　　恶来嘴角微微露出邪恶的笑，嘿嘿，终于扫除了障碍，以后，嘿嘿。他瞄了眼身材匀称的英子，眉毛上扬，任由父母架上车，扬长而去。

　　隔天，英子去了郊外奶奶的坟前，跪在那里眼泪扑簌簌滚落。她在心里叨咕：“奶奶呀，您一走，再没人疼英子了，也没人保护英子了，恶来那个狗贼……这事应不应该告诉爸爸呢？告诉爸爸，难不成让爸爸天天呆在家里保护英子吗？那我们爷俩吃什么喝什么呢？再说爸爸在工地，如若去上班，整日担心英子，再出点什么事故，可叫英子咋活？”英子哭了半天，最终决定不告诉爸爸，每天把门插上，枕头底下再放把菜刀。让爸爸尽快再要一条狗来。

　　仅过了几天，果然恶来又来了，他一拽门，门没开，知道英子有所防备。哼，看你出不出来？他畏缩在阴暗的墙角，忘记了自己穿着单衣，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死盯着英子家的门。

　　天慢慢地阴下来，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快到中午的时候，竟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英子吃完饭，洗完碗，出来倒泔水的时候，恶来佝偻着身子，悄悄贴着墙溜进屋去。英子回来，插上门进里屋，猛发现恶来浑身湿漉漉，还在发抖，即刻转身，刚跑两步，恶来从后面赶上，拦腰抱住……
      
       恶来提上裤子，吹起口哨，走出屋后，英子爬起来跌跌撞撞一头扑在床上，这才想起枕头下的菜刀。她悔恨自己刚才过于慌乱，如果镇静些，把狗贼引到床上，肯定会是另一种结果。她抽出菜刀，就想割腕。恶来狰狞且又得意面孔立时浮现在眼前:“恶贼，岂能让你逍遥自在！”忽又想到爸爸孤零零一个人该怎样生活？自己的死会不会给他造成更严重的伤害？英子茫然地躺在床上，任泪水肆虐。

　　过了些时日，灰头土脸的爸爸发现英子时不时地干呕，饭也做得不及时，一副慵懒的模样，就比划着问：“哪里不舒服？”

　　英子就比划：“浑身没劲，不想吃饭，光想睡觉。”

　　第二天，爸爸驮着英子去了镇医院。诊断结果让爸爸大吃一惊。英子竟怀孕了！

　　面对爸爸的质问，英子含泪把恶来的恶行一一比划出来。爸爸如梦方醒，想起英子竭尽全力保护小黑，可小黑还是无端死在自己手里，他捶胸顿足，一声声叹息，大骂恶来人面兽心，实乃是个十恶不赦的奸滑之徒。突然，他抓起诊断书，要去骟了小畜牲，却被英子一把拉住。他看着英子的眼神，一下子明白英子还是个小姑娘，还得顾及名声。想着曾因自己鲁莽，白白地葬送了忠心护主的小黑。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细细地想着该如何面对和处理。

　　待英子堕完胎，把英子安置好后，爸爸拿起诊断书，腰里藏把锋利的砍刀，悄然去大舅哥家，找他们去理论了。

　　

fonyuan

加分支持，继续努力。:victory::victory:

徐得荣

先加分，抽空细细欣赏学习兄弟的美文。

清风剑

fonyuan 发表于 2019-3-6 07:31
加分支持，继续努力。

谢谢专家鼓励，俺天天都在努力😊。

清风剑

徐得荣 发表于 2019-3-6 07:49
先加分，抽空细细欣赏学习兄弟的美文。

谢谢榆木老哥一贯的支持，送鲜花以示感谢。

莹莹子期

改了一下，好多了，问好清风

断肠崖居士

哑女英子的故事令人痛心！十四岁的她被十七岁的表哥调戏，家养的小黑狗忠心护主，竟然被活活打死！而英子的爸爸和舅舅、妗子都太粗心大意，竟然不追问明白，恶来第二次强奸了英子导致英子怀孕……太悲剧了！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一楠

现实中小人物的命运，笔法细腻娴熟，人物塑造生动，主题表现让人在唏嘘感叹中感悟到家庭影响下的对下一代教育的匮乏和缺失，给人警示警醒！

清风剑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9-3-6 13:12
改了一下，好多了，问好清风

多谢多谢，送花献茶，三八节快乐。

清风剑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3-6 15:48
哑女英子的故事令人痛心！十四岁的她被十七岁的表哥调戏，家养的小黑狗忠心护主，竟然被活活打死！而英子的 ...

如果避免了，就没有悲剧了。富贵人家的孩子，往往溺爱过了头，有月亮，绝不敢给摘星星。祝老师快乐。

清风剑

一楠 发表于 2019-3-6 17:57
现实中小人物的命运，笔法细腻娴熟，人物塑造生动，主题表现让人在唏嘘感叹中感悟到家庭影响下的对下一代教 ...

谢谢一楠版主的解析，总是那么的有见地，真是佩服。上香茶，祝快乐。

千年女妖

每次看到文章里有写狗狗的，我的注意力总是在狗狗身上多一些，唏嘘长叹，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老小子的笔力越发劲道，很耐品。

牛老伍

哑女的遭遇，这是一个不完整家庭的悲剧，文章表现出对残疾人的关爱，以及对下一代的教育和溺爱的深层次问题，很精彩！

清风剑

千年女妖 发表于 2019-3-6 21:49
每次看到文章里有写狗狗的，我的注意力总是在狗狗身上多一些，唏嘘长叹，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老小子的笔 ...

妖姐你光夸我，也说几句批评的话，让我受教还不行吗？真是的。

清风剑

牛老伍 发表于 2019-3-7 11:00
哑女的遭遇，这是一个不完整家庭的悲剧，文章表现出对残疾人的关爱，以及对下一代的教育和溺爱的深层次问题 ...

谢谢牛哥夸奖，最好能说些不足，兄弟也好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