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得荣 于 2019-3-26 17:29 编辑
残忍杀戮
文/老榆木
天黑漆漆的,夜很静,连一丝风的响动都没有,静得有点可怕。
嚓,嚓,嚓。一阵脚步声隐隐传来,不重不轻,不疾不徐,在漆黑而静谧的午夜,足以让人胆寒。月光下,一个颖长的人影缓缓地向村东头的老卫家走去。他人走过去的地方,空气立即被浓烈的酒气所笼罩,就连树上的小鸟,都被呛得噗拉拉飞离了巢穴。
十多分钟后,老卫家突然响起一声声凄厉的呼叫:“救命啊!”
不大一会,喊救声消失,复归平静。
接到报案,刑侦人员立即赶往案发地点。现场惨不忍睹,老卫全家五口全被人杀死,计有:老卫老俩口,大闺女山红,二闺女小红,另外还有十三岁的儿子建红。每人的身上,至少被刺了三至五刀。
如此残忍满门灭绝式的杀戮,连刑警们都感到恐惧,浑身起鸡皮疙瘩。
“队长,看这个。”
现场勘察过程中,刑警小陈从死者老卫身旁发现一张被鲜血染透了的信纸,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映入刑警大队长何天佑的眼帘,尽管字迹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但仔细辨认,也还认得:
警官先生,本人是卫家的女婿。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这是我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知道,一件普通的婚姻纠纷,一个彩礼问题,再大也会被你们视为家务琐事,家庭内部矛盾,根本够不到判刑,甚至连立案的资格都没有。而我,恨透了卫小红,恨透了卫家的所有人,他们让我家破人亡,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让他老卫家断子绝孙。你们不用费心破案了,一小时后,我会到公安局自首。杀人者,柳岩。
(一)
“9、28”特大凶杀案发生后,公安部门立即前往柳岩家,对柳岩实施抓捕。
当公安刑警破门而入时,这小子烂醉如泥,正在蒙头大睡,望着自己被铐起来的双手,迷迷糊糊地问道:“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干什么?为甚要抓咱,抓,抓错了吧?”
在审讯室里,酒醒了大半的柳岩接受了大队长何天佑的询问:“你叫柳岩?”
“没错啊。”柳岩仍在迷迷瞪瞪的,搞不清老公安问啥要抓他。
“你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柳岩眨巴着小眼睛,想了一阵说:“不知道啊,我怎么了?哟,我认识你,你在咱村下过乡包过村,你是何,何,对,何天佑队长。”
“别跟我套近乎,你干的事,你会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干啊。”
“你今晚喝酒了?”
“是啊,喝了。”负责记录的小陈快速运动着笔尖,生怕漏掉一个字。
“喝的什么酒?”
“何队长,咱还能喝什么酒,几块钱的散酒呗。”
何天何点了点头,遂又问道:“喝了多少?”
“一斤多。这酒劲儿挺大的,喝完就醉了。”
“喝完酒后去了哪里?”
“没去那里,”柳岩笑了,“喝醉了,还能去哪里?浑身软绵绵的,没一两力气,头很重,头昏脑胀,疼得厉害,连衣服都没赶上脱就睡了。”
“谁能作证?”
“我老爸老妈。还有,我姐我妹。对啦,还有我大姨妈。”
问话戛然而止,何天佑似乎在琢磨新的话题。沉默了一会,何天佑话锋一转问道:“你抽烟吗?”
说着,拿出一支烟来弟给柳岩。柳岩接过烟,刑警小陈给他点上。看了看香烟的牌子,柳岩惊讶地说:“妈呀,何队长,中华啊,我今天可开荤了,这种烟,咱连想都没敢想过。”
在柳岩吸烟的过程中,何天佑没再问话,现场再次陷入沉默。
沉默,寂静的沉默,只有墙上的大挂钟在咔嚓咔嚓地走动。
突然,何天佑冷不丁地大喝一声道:“柳岩,你杀人了吗?”
柳岩浑身一抖,烟蒂落在地上,惊愕地回答道:“杀,杀人?谁,谁杀人了?杀谁了?”
“你的新婚妻子,卫小红。”
不提新婚妻子便罢,一提卫小红,柳岩勃然大怒,异常激动,像头急疯了的狮子,咆哮道:“别给我提这个贱人,龟孙王八蛋,害得老子好苦。这样狼心狗肺的蛇蝎女人,早就该杀,死不足惜。妈个逼。”
疯狂了一阵,柳岩突然停下咆哮,复归平静,不解地问道:“何队长,你刚才说什么?小红,卫小红,她,她被杀了,被谁杀了?”
对柳岩的表现,何天佑感觉有点意外:小子,是你酒醉未醒,还是故意和我装糊涂?又沉默了一阵,何天佑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柳岩,你放老实点,你在戏弄我们是吧?你既然告诉我们你杀了人,并说一小时后到公安局自首,现在又否认杀人,你开什么玩笑?”
“我,我开玩笑?”柳岩看了看何天佑,又看了看小陈说:“何队长,小红,真的让人给杀了?这是真的?对了,你刚才好像说,是我杀了人?我还告诉你们,告诉你们要自首?不,不会的,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这么大的事情,千万不要和我开玩笑,这,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啊。”
面对死不开口且还装聋作哑的柳岩,大队长何天佑感到,这个杀人嫌疑犯不简单,做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件惊天动地的凶杀案件,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头脑冷静得像没事一般。何天佑暗道:厉害,可能碰到硬茬了。
瞅了刑警小陈一眼,何天佑指着柳岩说道:“我看这人酒醉未醒,还犯迷糊呢,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吧。”
“小红被杀了?不可能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柳岩摸着后脑,脸上一片迷茫。
“哼,装,装得很像,演得很好。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何天佑在心里冷笑道。
柳岩被押走后,何天佑将柳岩掉在地下的烟头,用镊子轻轻夹起来,放进一个精制的小塑料袋里交给小陈说:“送到化验室。”
(二)
何天佑将这几天了解的情况向徐辉局长作了汇报。
“何队,你是说,新娘在新郎家只住了九天,回去后,就一直没再回婆家来?而且,在这九天里,新郎根本就没能和新娘发生性关系?”
“是的徐局。九天过后卫小红被接到娘家后,就没再回去。”
“怎么,他们生气吵架了?”
“据他的家人和邻居说,九天里因柳岩没有行夫妻之事,女方一直称自己有月经,柳岩很是生气,但他由于畏惧新娘,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他俩之间,没有明显的吵闹情况。不过,在走访女方村里人的过程中,得到一个很有价值的情况,女方声称,坚决不回男方家了,并说还要与男方离婚。”
“为什么?”
“村人反映说,在九天里,女方在男方家一直受到暴力摧残,生不如死。一位知情者还说,她曾经看到过卫小红一直在哭,脸上又青又肿,眼睛肿得比个核桃还大。可在男方村里,打听到的却是另一种情况,男方从没有打过女方,根本不存在家庭暴力。”
“女方要离婚?刚娶过没几天就离婚?不对呀何队,这里有几个疑点。首先说,男女的相貌差距太大,女方十分美貌,男方异常丑陋,且男方还比女方大七八岁,他俩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没什么感情基础,按常理不会结合到一起,他们是出于何种原因走到一块呢?其次,九天里女方一直不让男方行房,结婚典礼期间卫小红正好来了月经,而且一连九天不干净,你不觉得这不合情理吗?我认为不会那么巧合。第三,男方既然没有打过卫小红,不存在家庭暴力,那么卫小红脸上的伤从何而来,会不会是自己打自己?因为女方既然想离婚,总得找个离婚的理由吧?你说呢?何队。”
“自己打自己?”何天佑若有所思,“是的徐局,我也感觉这里有些别扭,但一直想不出问题的原因所在。我们连续审讯了柳岩三次,但他每次只是说杀得好,卫小红该死,就是不承认他是杀人者。”
“嗯,好。何队,带柳岩,这次我亲自审问。”
柳岩被带到审讯室后,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眼光呆滞,似乎精神也有点错乱,嘴里一直喃喃说道:“杀得好,杀得好。”
“柳岩,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你的供词,决定着你的量刑程度,关系到你的生命问题,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懂吗?”
柳岩抬起头,瞪着失神的眼睛说:“懂,我懂。”
“那我问你,你的新婚妻子卫小红,为什么过完九天回到娘家后,就死也不回你家了?”
“他妈的,贱人,贱逼。卫小红该死,她全家都该死,尤其是她大那个老不死的,还有她那个贱嘴的姐姐,死了活该。”
一提起小红,柳岩不由得神经大发,暴怒起来,破口大骂,话脏得不堪入耳。
“柳岩,”徐辉大喝一声道,“这里是公安局,请注意你的说话方式和说话态度。”
柳岩一惊,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马上站起来说:“对不起啊警官,我,让她给气懵了。”
“好啦。”徐辉一摆手说:“坐下,好好回答问题。”
这次审讯有了重大进展,基本清楚了卫小红为什么一去不回,而柳岩为什么又痛恨她的原因。
原来,卫小红回到娘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柳家。柳岩几次去请,都吃了闭门羹。特别是最后一次,柳家人齐上阵,将柳岩痛打了一顿,硬把他赶出家门,并说不和他过了,离婚。
“警官,我知道我配不上小红,人家不想和咱过了,离婚就离吧,可我给她的二十八万彩礼钱,那全是我大借别人的,总得给我退回来呀,我还得还债。但人家说死了,不退,一分也不退。你们说,我能不气吗?”
“生气是常理,你可以走法律渠道维护你自己的合法权益,总不能随便就杀人吧?而且还残忍地杀害了卫小红的一家。”
一听这话,柳岩突然又发神经了,开始咆哮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喊道:“我是冤枉的,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她,更没有杀她全家人,我是曾扬言说,不给退那二十八万的彩礼,我就杀了她全家。可警官,我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我那敢真的去杀人啊。”
“柳岩,该怎么做,你好好想想吧,我们会找到你杀人证据的。你听着,公安部门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可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今天问话到此为止。带下去。”
回到办公室,徐辉陷入深思。
他将案件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老是感觉这起杀人案破获得太过轻松了,虽然柳岩有重大嫌疑,但为什么他先是声称要自首,而后又一再否认杀人?这不合情理。那晚柳岩确实喝酒了,但他的家人以及四五个与他在一起喝酒的哥们,都证明他喝酒后烂醉如泥,在家里睡觉。
至于那封血染的自首信。信,对,这封信里大有文章啊。
想到这里,徐辉猛地站起身来,急促地对何天佑说道:“何队,快,把那封血书拿来,咱们再研究一下。”
(三)
徐辉仔细研究着这封被鲜血染红了的自首信。
这封自首信上的字经过鲜血浸染,字迹有点模糊不清。凶手为何要留下这封信?目的只有一个,对,就是要证明杀人的是柳岩。可,即使柳岩再老实,他会傻到这个份上吗?他有武松杀人留名那份胆量和豪气?
蓦然,一个疑问在徐辉的脑海中闪过:柳岩既然要告诉公安部门他杀了人,直接来公安局自首就是了,还在现场留什么信,此非画蛇添足?而且,放在任何一个地方均可,没必要放在血泊里,这分明是凶手有意让鲜血把信上的字弄模糊了,其目的是怕人们认出笔迹,凶手这是在蒙混过关。柳岩既然承认了杀人,又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不对,这里一定有出入。
徐辉抬头目视着何天佑,提出他一个新的看法:“何队,我觉得柳岩不像凶手。杀人的,会不会另有其人。”
何天佑心里一动,说道:“徐局,你是说,是另外一个人杀了老卫全家?那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是啊,如果说柳岩杀人是为了那二十八万元的彩礼钱,那么另一个人杀人,其动机在哪里?如果杀死老卫全家的真是另外一个人,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除非,他和老卫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突然,徐辉眼睛一亮,想到了一点,马上对何天佑说:“何队,种种迹象表明,卫小红悔婚,会不会是一个预谋?”
“预谋?徐局是说,卫家,有骗婚嫌疑?”
“我只是猜测。假如卫家并不是真心想把闺女嫁给柳岩,而是为了那二十八万彩礼,钱到手了,卫家自然会提出离婚。如果老卫真的是这种人,那么,会不会在其它人家,也上演过相同的骗婚闹剧呢?”
一句话点亮了何天佑的心灯:“对啊徐局,你分析的有道理。这样吧,我们再去女方村子里查访一次。”
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几天后,案件有了重大发现。
何天佑一回到局里,就匆忙敲开局长的办公室,惊喜地对徐辉说:“徐局,经查访,案件终于有了新的发现,老卫家的两个闺女,都有数次婚姻的异常状况。这个卫小红,经人介绍在和柳岩谈恋爱之前,曾经和一个叫曹东雷的男子结过婚并同住了一段时间,但连婚礼都没赶上举行,就解除婚约了。据说,因为索要彩礼,那个男人还多次来老卫家闹过,也曾扬言,如果老卫不退还二十八万元的彩礼,他就杀掉老卫的全家。”
这个重大发现证实,徐辉的推断是正确的。
徐辉局长觉得收网时间到了,于是果断下令:“拘捕杀人嫌疑曹东雷。”
然而,曹东雷早日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三个月后,经人举报,警方经过周密侦察,在河北涉县索堡镇农村一个废弃窑洞里,将老卫家灭门惨案的嫌疑犯曹东雷抓获。
曹东雷对他杀死老卫全家的罪行供认不讳。
在审讯室里,何天佑问嫌犯:“你为何杀死老卫全家?”
“因为他们骗婚骗得我好苦,我发现他们的骗婚行为后,提出解除婚约,但她家死咬住我提出解除婚约在先,拒绝退还我那二十八万元巨额彩礼,而且又和柳岩结婚。我愤怒极了,一口气喝下八两白酒,脑一热,拿了把杀猪刀,便将老卫那老混蛋全家杀了个精光。”
“凶器呢?”
“扔了。”
“扔哪了?”
“村边一个废弃的枯井里。”
“那你为何要在现场留下那封自首信?”
“因为柳岩刚与卫小红结婚,我想你们一定会怀疑到柳岩身上,就,就写了那个。我本来,是想找个替死鬼,嫁祸给他的,谁知道最终,唉,还是被你们看穿了!”
何天佑冷冷一笑:“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
“对。不过,就算我不杀他们,也有人出来杀他全家。”
何天佑一惊,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他老卫利用两个闺女以和人结婚为名,每次都是索要彩礼二十八万,受骗的不止我和柳岩,至少还有六七家。”
徐辉、何天佑、小陈等人听了曹东雷的话,你瞧我,我瞧你,人人脸上呈现出惊骇之色,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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