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赵有范狼狈不堪被弄进警车里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
初春的午后，微风徐徐，咋暖还寒。但步行街那些女子似乎全然不顾这些，一个个打扮的轻衫薄襟，粉面赤唇，花枝招展，不时向偶尔走过的行人低低传递着暧昧的招呼。
从那个叫“喜妹儿足浴店”里被连推带搡抓出来，有范一边大声地嚷嚷着什么，一边奋力想挣脱警察的手。两个年轻警察要制服他竟然显得有点力不从心。旁边又赶过来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从后面一把薅着脖领子，他便再也动弹不得。但嘴里还是不停地喊叫。
他越这么闹，招来围观的人越多。这条隐秘的步行街两边的商户、客人们，附近小区的住户，包括旁边迎宾大道上过往的一些好事的行人，都蜂拥过来。人们像看猴戏一样，脸上带着异样的嬉笑，间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这里面也有认识他赵有范的人，他们一面是惊愕，一面又觉得很滑稽。也许在他们眼里一大把年纪的他竟做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儿来，而且还被抓了现行，这实在是让他们的小心脏有点招架不住。这边警车刚开动，偏偏有那些好事的，就急匆匆四处散发消息去了……
大儿子赵大庄第一个听说了这件事。他开着车急忙忙赶到有范的住处，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关着，大黑听到院外的响动一声声嗷嗷叫唤着。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他来不及多想什么，赶紧给姐姐打了个电话：爸出事了！
咋了？你别急啊，说清楚！
嗨，说不清楚！你赶紧过来吧。
怎么了，爸病情加重了？
不是！
那是出车祸了？
哎呀，你想哪去了？！
你要急死姐啊，到底咋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赶紧到爸这来一趟吧！
大姐家在东区，等她骑着三轮车赶到的时候，暮色正开始一点点蚕食着这个静谧的院子。进了门，她眼睛不停地四处转悠，角角落落找了一圈，急乎乎地问：爸呢？到底咋了？
爸，爸被警察抓了！
啊！咋被警察抓了？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是去步行街……哎！我也不知道究竟咋回事！
啥！怎么可能啊？咱爸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人家说了，警察就是从哪里把他带走的。
啊！
也许，咱当初不该让秀芹阿姨走。大庄透过窗户望着外面已经明显暗下来的天，煞有介事地说。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再说了，那个秀琴就一个农村寡妇，还不是图咱爸那点退休金和这栋老院子。
可现在……你看看……丢人现眼啊！
两个人正叮当着呢。大凤的电话响了。
喂，是，是我爸啊。他怎么在派出所啊？什么……涉嫌嫖……啥？5000！好好，我们马上就过去！
是不是让咱去交罚款领人？！哎，造孽啊。你说都这么大岁数了。给咱整这么一出！
行了，咱赶紧凑钱，去派出所吧。
嗯，行，你把三轮放先这里，跟我回家去取钱，咱一起去派出所。
二
在派出所，大庄和大凤见到了赵有范。看到他们，有范略微抬了抬头，但始终一言不发，脖子梗着，脸色酱紫，一口口喘着粗气，完全没有做了错事的样子，倒像是在和谁怄气。
大庄赶紧走上前给一旁的年轻民警递上一支烟，堆着笑脸一口一个对不起。
年轻民警挥挥手，示意他不能抽烟。接着道：赶紧去2号房间把罚款交了吧。
交过了罚款，大庄走出来，还是一脸歉意的对着年轻警察：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嗯，人你们带走，老头挺犟，回去好好嘱咐嘱咐。那种地方可不是随便去的地方，违法且不说，也不干净。一旦传染上这病那病的，自己受罪，你们做小辈的也不省心。
您放心，一定，一定！他年岁大了，也就是一时糊涂。
闻此，赵有范斜眼瞪了一眼大庄，又拿眼睛的余光上下扫了扫民警，霍地站了起来，抬起腿大踏步就径直往外走去。
见状，大凤紧跟着追了出去。
大庄边忙着和民警说着好话，边也跟着快步走出来。
出了派出所的大院子，有范并没有上儿子的汽车，而是径直自顾溜着辅路往东边闷着头坑坑地走去。
大庄一脸疑惑望着姐姐：咱爸要去哪？
谁知道呢，你看这架势他还有理了！
行了，咱别在这丢人了，赶紧撵上他，让他上车咱回家说吧。
大凤好容易追上有范，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嗔怪道：爸，家在那边呢，你去那边做啥？！
别管我，我去步行街！有范一甩手挣脱开闺女的手，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啥？你还去那地方？！大凤傻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这时候大庄开着车过来了，按下车窗玻璃问道：咱爸这是要去哪？
他，他说要去步行街……
啊！大庄也着实惊着了。他停下车，从驾驶室里走出来，毛愣愣地看着有范的背影，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还是大凤，又紧跑了一段，追上有范。爸，你怎么还去那种地方啊？
我去那地方咋了？我犯法了吗！赵有范气呼呼得回呛道。
你没犯法人家警察逮你做啥？！
你，你……
行了，爸！你别闹了，有什么事咱回家说去。这么晚了你去那种地方，警察还得把你抓进来。
为啥？
还为啥，这叫钓鱼执法你懂不懂。那地方四周都有监控，你一去警察就知道了，马上就进去抓你。
这……那也得去！
你究竟去做啥？咱先回家你跟我们说清楚不成吗？一起坐下来商量好了，咱明天再去成不成？！大凤此时明显意识到今天的事情没有他们想到和看到的那么简单。
嗯……好吧！赵有范显然也有所犹疑，步子停下来，做了妥协。
这样，三个人终于回到了赵有范的院子。
三
爸，今天到底是咋回事？你怎么突然去那种地方了？回到屋里，甫一坐下，大凤就紧着问道。
我……我去找你秀琴阿姨了！
秀琴？她怎么会在哪里？大庄直愣愣地看着赵有范。
看看，我就知道这个农村寡妇不简单！让我说着了吧。还不是为了钱，去哪里挣钱快呗！大凤撇撇嘴，万般不屑地道。
胡说！秀琴根本不是那样人！有范眼珠子一下子瞪得吓人。
那她咋在那里？难不成她还会去那享受去不成啊？！
你这丫头，嘴上咋就不能留点德呢！
我是在路上远远看到她，一路追，就到那，然后跟着进了那个店里。我哪知道那店是做那营生的。进去还没问到秀琴，警察脚跟脚就到了。我说啥他们也不听，就说我涉嫌那个，要带我走……这帮小兔崽子，等我找到秀琴，让她给我作证，看他们咋说！当警察就可以红口白牙冤枉人了？哼！
爸，人家秀琴阿姨都走了，你还找人家做啥？
做啥，我找她……有事！能做啥？！
啥事啊？咱又不欠人家工钱！
啥事……，反正是有事！
爸，你可别当真和她好上了吧！你可别小瞧了这农村寡妇，她可鬼着呢，看你一个老头子好糊弄，兴许就看中了你的退休金，看中了这个院子！要不是我们早些看出眉目来，也不会撵她走。
啥，你们……是故意撵她走的？！
直说了吧，爸。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其实，其实我早看出来了。
你这孩子瞎说啥呢？！看出啥来了？
我……大凤看着有范急乎乎的样子，想说又不敢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庄旁边直着急，开口道：爸，那天我姐一早来看您，发现秀琴阿姨的被子也在你这屋里炕上。就，就回去找我商量，然后背着您把她给辞了。当然，咱工钱一分没少她。还，还多给了她半月的呢！
你这两个浑玩意儿！把你爸和你秀琴阿姨想成啥人了！有范听闻气的涨红了脸，右手哆哆嗦嗦指着他俩，一时气都喘不匀了。
唉！那几天我感觉手术那么久了，在家里憋得慌，到院里逛了逛，结果感冒了。秀琴看你们忙，也没告诉你们，她一个人照顾我打针吃药。为了让我输液的时候舒服点，就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给我垫到身子后面了。可哪成想，你这丫头眼那么贼，唉！心也那么贼！
爸，我……，对不起，是我想多了。大凤听了有范的话，紧着认错，把头低下，再也不敢看赵有范，一声也不敢吭了。
爸，那人家秀琴阿姨都走这么久了，你又找人家做啥？大庄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有范看看大庄，又看看一边闷着头的大凤，正不知道怎么开口。这当口，大凤的电话铿锵响起来了。
是我，警察同志！啥？秀琴？对，认识！认识！她原来在我们家做过保姆，我家老爷子手术疗养的时候，给伺候过一段。嗯……，好！好！大凤这边拿着手机叽叽咕咕，这边有范和儿子大庄听的云里雾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大庄，咱现在得到派出所去一趟。警察刚才说了爸那件事可能有点误会，让咱过去落实一下！好像是秀琴阿姨也在那。大凤落下电话，对一边的大庄道。
秀琴去派出所了？我也去！有范听了嚷嚷道。
哎，打住，爸，人家警察刚才特意叮嘱了，说你老岁数大了，大晚上家就别跟着去了，有什么事我们过去处理就行了。
那不行，我不去你们能说清楚吗？！
行了，姐，就让爸爸跟着去吧，要不然他在家也呆不住。大庄说着，三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出来。
路上，没等大凤和大庄再问，有范就开了口：直说给你们吧，你秀琴阿姨在咱家伺候我的时候，有一次和我说起，她闺女在学校为了买什么苹果、梨的，欠了什么贷款。结果利滚利，几千便成了好几万。人家整天威胁她家丫头，还给她打电话，她为了这愁得慌。这事，我琢磨了好久，想帮衬帮衬她。但，我积攒的那点钱原打算是给孙子、外孙女上大学时候的份子。所以一直犹豫着。可没成想，她后来直接不辞而别了。这不，这事就成了爸的一块心病。那天可巧，我遛弯回来的路上，远远看到她，就……
爸你这么一说我们都明白了，秀琴阿姨那闺女一准是为了买苹果手机，中了校园贷的圈套了。咱到了派出所见到秀琴阿姨就都能扯清楚了。
四
此时已经是夜里八点了，街灯、沿路店铺的霓虹招牌都亮了，加上车流如织。世界一下子似乎不再那么灰暗，而是变得璀璨夺目起来了。大庄的车不一会就开到了派出所门口。
那个年轻警察已经殷勤地站在门口了，看到他们下车，竟快走几步迎上来，主动伸过手来搀扶赵有范。嘴里忙不迭的说着：都这么晚了，您老还跑啥。
人呢？有范也不搭理他，一甩手，口里愣愣地问道。
您先请进屋，坐下我慢慢和您说。警察还是一脸的客气殷勤。
进到屋里，警察赶紧沏上三杯茶水，给他们递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来，给大庄递过来，大庄忙说：不了，公共场合咱不抽。
年轻警察一反常态：没事，这都下班了。
人呢？有范又紧着问了一句。
大爷，是这么回事，刚才那位秀琴同志来我们所里反映了情况，证实您不是去那个的，是我们的同志没调查清楚，直接把您就……所以，麻烦你们一会补办个手续，把罚款也带回去。年轻警察一脸歉意地堆着笑脸解释着。
我就说嘛，我家老爷子怎么说也是退休干部，怎么会……你们这些同志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冤枉一个老人呢，不调查清楚就可以抓人吗？！这件事必须有个交代！大庄一下子变得理直气壮，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丢，冲着年轻警察大声嚷嚷道。
对！要赔偿，要公开给我们平反。你晓得的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啊，你们说抓就抓，说误会就误会了？！让我们老爷子，让我们做儿女的怎么抬头见人？！大凤也开始不依不饶起来了。
对，对，是我们工作不细致，冤枉了好人，我替办案的同志道歉。这是刚才的罚款，这样，另外我自掏腰包再给您添200，给老爷子买点补品压压惊。改天我一定登门道歉，让大家都知道，是我们抓错了。您看成不？年轻警察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然有又从自己上衣兜里拿出两张老头票也塞了进去，一起递给大庄。
冤假错案就这么打发了？这不成！我们必须要说法！大庄一把推开年轻警察的手，愤愤地嚷道。
正在年轻警察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范霍地站了起来，冲着大庄吼道：行了！还没完没了了啊，警察同志也是为了公务，谁还没个失误！知道错了，改了还不成？！
不是，爸，这关系你的声誉损失，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住嘴，我说算了就算了！
还是您高风亮节，我们应该向您学习，大爷，今天让您受委屈了，改天我一定带着那三个同志登门道歉。年轻警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过有范的手，使劲攥着。
人呢？有范又不得不重复了一句。
奥，对了，刚才来的那个秀琴是吧。她来呢，一个是为您证明清白，当时那场合她嫌人多嘴杂，没好意思出来，所以找到了咱派出所来了；一个呢，是来报案，她闺女中了校园贷的圈套，那些人逼着她去那里赚钱还贷。刚才电话里证实了你们的关系，她就走了，她说没脸见您。不过，你放心，她明天还要来落报案材料的。这样，明天她过来了，我就给您打电话，你看行不？
嗯，那好吧。小伙子，以后不管是钓鱼还是钓虾，可得弄清楚来再办案，这可不是开玩笑呢。有范说着拿起信封，从里面抽出2张，搁到警察的办公桌上，抬手向着大庄和大凤挥了挥，示意他们一起回去。
爸，咱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
还要咋样？！你们不走，我走！说着有范大步兀自走出了屋子。
警察看看大庄，又瞅瞅大凤，脸上还是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让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前后脚跟着走出了屋子。
大庄一口一个爸叫着，有范也不搭理，自顾气宇轩昂地仰头前走。
大庄回头对大凤无奈地道：瞧把咱爸得瑟的！
大凤莞尔一笑，看我的。
大庄，我看爸和秀琴阿姨，也挺般配的，您说呢？回到大庄的车里，大凤看着有范还是不搭理他们姐俩，就故意冲着大庄说道。
嗯，我就说嘛，老来伴，老来伴，咱爸这是老了修来的伴儿。兴许就是缘分呢！大庄心领神会，随声附和道。
你们两个鬼头，就知道拿你老爸开涮！有范到底撑不住，回过头凶道。但脸上明显掠过一丝难以掩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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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4 18:46
收藏
发表于 2019-4-5 17:12
我都不敢写小说，所以不必理会
看完了不提点建议似乎说不过去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