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读了《六丑笔记》

fonyuan

　　昨天用了几乎一上午读完《六丑笔记》，老实说，印象不深。
　　止先生除了废名和周氏兄弟，其他人的东西，我看都是泛泛而谈，当然是在《六丑笔记》里。
　　目前我没读过他的其他书目，所以对止先生不好定论。单就《六丑笔记》而言，没什么大收获。写到这里，我想多数喜欢他的人会暗地大骂砖家之狂。
　　狂就逛吧，没办法，砖家嘛。

　　但是读完感觉，就砖家我本人来说，几乎可以这样认为，中国传统上的（当然多数是旧式）文人写文章，一般也就是这样了，读到什么书，想到什么事，忆起什么人，有了什么想法，提及提及某某名人前人之句，自己再加几句总结陈词，对读者而言，拓展一下阅读视界。

　　拓展视界，也许是对普通读者最大的帮助。当然这里面牵涉的东西比较多，拓展视界是主要的帮助。

　　我个人感觉，这也是我们读这类书目最重要的原因。因为书海太大，好书太多，穷一生之力，也不可能都读到，只能挑一些自己嚼得来的，味道又合适的读一读，精神世界不致太荒凉，仅此而已。

　　所以从这个观点看，《六丑笔记》里提到的书和人，都是他感兴趣的。

　　我平时读小说比较多，小说家中，止先生重点提到了卡夫卡，博尔赫斯，毛姆和杜拉斯，还有川端康成，库普林，其他人都是一笔带过。还说博尔赫斯之后，再无小说。董桥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到二十世纪之初的时候，小说无论从形式到内容，从曹雪芹到乔伊斯，已经写尽了。当然我们知道，在中国传统文学里面小说是不入流的，止先生这样说（当然包括在笔记中对小说本身的定义），都是受了传统儒家文学思想影响。尤其把毛姆先生一杆子打到喜剧小说家行列去，言外之意是毛先生的小说不过如此。要是到外面去说，很可能引起其他人的不快。因为文学世界太大，中国人自古以来以散文见长，有这个想法也可以理解。

　　观点归观点，《六丑笔记》也有不好处。读书嘛，总要辩证地读。这是砖家一直以来的读书态度。不能说某某是名人，是高人，他说的东西就都是对的，是好的。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读书这事，一谈到“喜爱”，本身就是“偏见”的结果。喜欢《红楼梦》的人，大约很难喜欢古龙琼瑶的小说，这两类小说有不同的气场和味道。也许随着年数的增加，这两类小说都会读，但是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时间一长，我们总会暗地里带着甚至“嗤之以鼻”的态度读那些原来我们根本看不上的文学作品。读惯了儒家传统文学的人，对其他的文学作品尤其国外的现代作品就更是不屑一顾，虽有例外，但我看多数情况是这样。

　　《六丑笔记》里对张中行单列了一文《再读张中行》，应该是这个篇名。他提到负喧系列，最后提到《流年碎影》。总括了一下对张中行系列散文的读后感。读后感，没什么，他却给张先生的文章在中国整体散文背景下来了个大比较，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定了性。当然这个定性是在他个人看来的。这篇文章后面，止先生讲到了中国散文（包括时下即当时的八九十年代）的总体是“一言蔽之，写的无非是些滥调而已。关于这路文字，我倒有心写部《中国坏散文史》的。”嗯，这个野心不小，似乎中国的文人都有这类野心，所以我看止先生应该写。因为砖家我本人翻来翻去（当然我读书不多），中国传统文学里的文章（主要是散文），尤其近现代这些人文写的东西多数都是滥调。言重一点说，如果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至少读个遍），之后两千年来所有的文章（散文）都可以扔之，因为后人几乎没什么超越，所以写来写去全是滥调。

　　张中行先生的书，我读得比较早。止先生说他的书“有时显得啰嗦，有时显得重复”。这个论断，几乎可以肯定是从行文上来讲的。张的行文短句子多，遇到一件事，涉及某个理，又喜欢分条分目去讲，细，有时显得杂。但这和啰嗦重复没关系。止先生没提到“深度”二字，还有对于某些情况，某些特殊时期的实事，不能过于深究（忌讳）的写文背景。这里面又涉及到了小说家的功夫了，小说家难道仅仅是讲故事吗？仅仅是止先生讲的局限性的虚构吗？所以读书，读文章，我们不但要看他讲了什么，还要看他想讲而没有讲的那些是什么。

　　再说董桥。止先生提到了董桥，但就一句话。我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是没说，大约他在别的书里会讲。中文读书界（假如有读书界的话）里面，大约不能不提到董桥，倒不是因为那本《你一定要读董桥》。因为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古人背景的人来说，不读董桥，大约不会明白什么是遣词造句，甚至锻句。董先生深有传统文学基础，同时对外国的文学的了解也十分广泛，同辈人可以说无人可及。董桥的书，对于普通读者来说，其他的不必读，《英华沉浮录》要读的，一定要读。读完之后你就会发现，其他国产散文的行文叙述，简直都是渣（当然是夸张说法）。散文之美，不仅在神，也应在形，何况神形兼备之作。一个中国人，对汉字本身的美要有体会，请从读董桥开始。

　　最后时间关系，说说止先生对小说的偏见。他对小说本身的偏见可以说是骨子里自带的，旧式读书人对小说本身都有偏见，说白了就是看不上。鲁讯除外，鲁讯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中国现代白话文小说的开山之祖，他立了一个非常高的标杆，简直珠峰一般存在，直到现在，在中文短小说领域无人可及，莫言说过，愿意用自己所有作品换鲁讯的一个短篇。小说并非止先生所说的局限性的虚构，不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高人会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也会用大局观来看小说。止先生把小说的故事性理解成了局限性。故事是小说的外衣，没有故事，小说无从说起，即使乔伊斯福克纳的意识流同样也是讲故事。但是故事是外形，小说并不是为了单纯讲故事，是讲故事之外的事。不然的话，有人读到黛玉葬花，自己为什么要哭？读到许三观卖血得钱不给新生儿子买好吃的只叫他看着，为什么要悲中带泪？小说背后肯定他的主旨或指向。同散文一样，小说也是提出问题，而且多数时候提的问题远远大于散文能提出来的。散文如果不给问题求解，最后我看不好办，那会显得文章有头无尾，但小说可以不必求解，因为有故事的完整外形就够了，每个读者会从其中读出自己想的东西来。

得，读《六丑笔记》，扯出这一堆，收工先。
欢迎拍砖。

周伯通

因为书海太大，好书太多，穷一生之力，也不可能都读到，只能挑一些自己嚼得来的，味道又合适的读一读，精神世界不致太荒凉，仅此而已。

夜莺

哎呀，我就是那个站在路边为你鼓掌的小孩子!读来真舒服，过瘾!大大点赞！

夜莺

这样的书话我喜欢，也向往。向作者致敬！

莹莹子期

哇，我来晚了，读完砖家高论心有所得，足矣。

rsjby

记不得是谁说过（大意）：只有当你读书能读出书的“不好”来，才证明你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觉得这话很对。觉得这话用到楼主这里，更对。

柳藏

物本无声，击之成音。
欢迎fonyuan的共读分享。

冷晰子

中午本来过来了一下，结果读到半路有事放下了，一直忙到现在。
姗姗来迟，先跟老师说声抱歉。

冷晰子

老师不出手就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不凡。文章所述的几个点我喜欢：
第一个点：中国传统文人写文章。
第二个点：名人、高人的文章不一定是对的。
第三个点：读书的偏见与喜爱。以及读书的目的与方式。
当然，后面论及的小说与散文，也是观点颇为新颖，非常有态度。
文要有自己的态度，因为有自己的态度，文章才更具有可读性，不然，岂不陈词滥调？
书话评论版，更需要老师这样有态度的书话。

fonyuan

周伯通 发表于 2019-4-29 10:14
因为书海太大，好书太多，穷一生之力，也不可能都读到，只能挑一些自己嚼得来的，味道又合适的读一读，精神 ...

谢谢老玩童来玩，我是西毒

fonyuan

夜莺 发表于 2019-4-29 11:34
这样的书话我喜欢，也向往。向作者致敬！

谢谢夜莺捧场支持

fonyuan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9-4-29 12:59
哇，我来晚了，读完砖家高论心有所得，足矣。

子期也来了，好好，很好。非常好。欢迎常来书话版，这里高人不少。

fonyuan

rsjby 发表于 2019-4-29 13:34
记不得是谁说过（大意）：只有当你读书能读出书的“不好”来，才证明你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觉得这话很对 ...

非常感谢rsjby鼓励和支持。是日无聊找来此书一翻，所写是个人感觉，
往大看，是胡说八道了，往小看，其实也是胡说八道。就是玩玩乐乐。

冷晰子

fonyuan 发表于 2019-4-29 15:48
非常感谢rsjby鼓励和支持。是日无聊找来此书一翻，所写是个人感觉，
往大看，是胡说八道了，往小看，其 ...

那个，欢迎老师以后经常来书话评论“胡说”+玩玩乐乐。

fonyuan

柳藏 发表于 2019-4-29 14:57
物本无声，击之成音。
欢迎fonyuan的共读分享。

非常感谢柳版鼓励支持。看了一些你的文章，很有才华，读书也非常之多，
羡慕佩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