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飞花】蔷薇的春天

林小白

　【梦里飞花】蔷薇的春天

　　文‖林小白

　　一

　　夜色像一层薄纱开始笼罩整座凉城时，小吃街的生意开始红火起来，沿街的火锅店、烙锅店里挤满了络绎不绝的食客，路边摊烧烤生意也不错，空气里弥漫着孜然、辣椒和浓郁的葱香味儿。

　　葱花洒在烤熟的土豆、魔芋豆腐上，佐以美味的辣椒水，这是凉城常见的吃法，饱受年轻人的喜欢。当然，这种吃法最适合的，是没有时间下厨房的男女，普通家庭妇女是不会选择这种吃法的，一来伤胃，二来伤钱。普通的家庭妇女需要精打细算，她们会去菜场与卖菜的小摊贩讨价还价，然后挑选中意的蔬菜，然后回家、开火，烹调丈夫和孩子喜欢的菜肴，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旁，大人刷刷抖音，逛逛淘宝，小孩看动画片，互不干扰。

　　潇潇很羡慕那样的生活，可是，她无暇去经营。此刻，她只想尽快填饱肚子，开始一天的生意。

　　其实，说生意只是为了好听，骗骗自己。说得直白些，就是“卖”。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脑袋转得快的，就卖智力，有力气的，就卖力气，没有智力，又不愿意卖力气的，就只有出卖自己的身体。潇潇一直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脑袋笨，力气活也干不了，好在青春靓丽，所以只有出卖自己的青春跟肉体。

　　老家荷塘镇的母亲有时候会在电话里问她:潇潇啊，你在城里做的啥工作？潇潇就回答:妈，我做生意呢。母亲再问就没下文了，也不敢多问，逼问得急了，免不了又要被女儿怼回去:说了你也不懂。女儿每个月会定时往家里打钱，儿子大学还指望这个姐姐呢。

　　可是，如今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潇潇想起刚进城那会儿，经朋友楠楠介绍，进KTV上班，在包房里做“包房公主”，有熟客包夜一晚上能挣一千来块，日子多滋润，现在风声紧了，凉城好几家KTV被警察一锅端，吊销了执照，连自己工作的KTV据说“很有背景”也未能幸免于难——歇菜了。如果不是阿城，自己或许和KTV的姐妹们没啥两样，也得“进去”吃“闲饭”了。

　　潇潇可不想吃这样的“闲饭”。

　　“工作”丢了，可是人还得吃饭，要吃饭，就要干活儿。潇潇除了漂亮，没啥特长，只有继续之前的“生意”，收入虽然不如在KTV里多，也还凑合，每天除去老板们的抽成，还能拿到五百元左右。当然，这要归功于阿城，是阿城照顾呢，潇潇这才有“生意”。也是因着阿城背后的老板消息灵通，潇潇才能放下心去做“生意”，不至于提心吊胆，担心被警察抓个正着。

　　夜色湮浓，城市霓虹灯闪烁着。潇潇吃完手中最后一根烤鸡翅，用餐巾纸抹了抹嘴，掏出口红补了补妆，对镜自望——唇红齿白。潇潇心里涌起一丝小得意，还有什么比青春更值得炫耀的呢？

　　“你真漂亮！”潇潇记得阿城的夸赞。阿城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木讷，除了这句话，阿城没有更多的夸奖了，他也不会夸——一样的没文化，他还能夸出花来吗？

　　潇潇暗笑自己的傻。

　　阿城的声音在喧嚣的声音里钻进微信对话框，内容简单明了:帝豪酒店，房号8808。阿城小学毕业，打字都困难，语音更方便一些。

　　出了小吃街，潇潇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里？”四十几岁模样的司机眼睛顺着眼前身穿包臀短裙的女孩身子一路往上游动，像条蛇，蛇信子最终在女孩饱满的胸部滑了过去。

　　“帝豪酒店。”潇潇一猫腰，钻进车的后座。

　　二

　　恍惚的激情里，男人想要摘掉套子。潇潇猛然间抬起身体，阻止他。

　　“我加钱！”男人呼吸急促。

　　“不可以，这是规矩！”潇潇夹紧双腿，双手放到私密部位。

　　“去他娘的规矩！”男人企图用强，荷尔蒙被撩拨到最高点，无可抑制。

　　潇潇退，一退再退，终于退到床尾。

　　“不行，怀孕了谁负责？”

　　男人权衡利弊，终于放弃，像一只泄气的气球。自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扔在女孩身上。

　　“滚！”

　　潇潇没有说话，弯腰拾起地上的钱，穿好衣服，离开。

　　现在的男人越来越难伺候了，什么样的要求都有，最变态的时候，潇潇记得那个男人居然要玩儿滴蜡！潇潇有自己的选择，过分的要求她是不会答应的，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潇潇已经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懵懂。

　　潇潇记得从前那个秃头的男人，在她“工作”过的KTV里，秃头的男人成了常客，每次都点她的号，有一次，趁着酒意，在酒店宽大绵软的大床上，让他得逞。事后，没多久，她便怀孕了。那是她唯一后悔的事情，当初半推半就，以为可以让他包养了她，潇潇愿意做姐妹们嘴巴里说的金丝雀——被一个有钱的老板包养，不比这样千人万人糟蹋来的好？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打错了算盘。男人床上只贪图一时肉体的爽而已，谁会对一个出来卖的女人真心付出呢？

　　她堕胎，在床上睡了半个月，秃头男人没再出现，像暗夜里墙角的猫，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来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她牢记阿城的话。

　　阿城同她是一个村里的人，比她出来得早，听说为老板挡过刀子，受老板器重，给他安排了轻松的活儿，只需要告知手下的姐妹们顾客所住的酒店就行，如果有不肯给钱，要赖账的，就帮忙修理一下——阿城一身蛮力，有的是力气。最重要的是不怕死，打起架来肯拼命。有时候潇潇想，如果阿城再聪明些，或许还能自己当老板呢，只是，他的脑袋跟自己一样笨，指望不上。

　　出了酒店，潇潇看到阿城停在外面的车子——商务面包车。不贵，最普通的东风风光330，车是她和阿城一起去提的。

　　阿城在车里抽烟，烟雾溜出车窗。反光镜里，他看到潇潇，眼角有泪水。

　　“我去修理他！”打开车门，阿城冲出去。被她拉住了。

　　“算了！”她说。两个人重新回到车里。

　　车往她住的地方开，今天晚上，她已经不想再做第二单生意。

　　一路无话。

　　潇潇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倒退着，令人恍惚。车开进小区的时候，她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花香，是蔷薇。这个季节，蔷薇打着花苞，将开未开，香味已经透出来了。

　　车最终停靠在小区楼房的深处，她拎着小巧的坤包下车。转身，准备上楼。回头瞥见车里的阿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要不，别，别做了。”她听到阿城嗫嚅的声音，不大，刚好能听清楚。

　　她上楼，心里莫名想起抖音里模仿周星驰的电影桥段——不工作，你养我啊？

　　阿城貌似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当笑话来听了。

　　三

　　那一夜，她辗转反侧。

　　出来五年了。她开始思考阿城的话——还要不要做下去？现在她攒下的钱足够她生活了，能够应付弟弟的学费。她想起最初来到这座城市时的单纯梦想——攒够钱，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可是，谁会喜欢一个早已不纯洁的人呢？

　　她笑，凄凉的声音就像一块正在融化的雪糕。即使有人喜欢，还有那份心思，没皮没脸去嫁给他吗？

　　她有些心虚。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那个木讷阿城笨拙的表白，是在酒后，喝了很多很多的啤酒，离开姐妹们的时候，阿城送她回去，在楼道里，他扶着她摇晃的身子。

　　“别做了，我娶你！”阿城的声音颤抖着。

　　她吐得一塌糊涂。酒喝得太多了，阿城也是，喝了一箱啤酒呢，估计他也醉了吧，不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昏睡了一整天，醒来，刷牙，漱口，化妆，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这座城市，到了晚上，一如既往热闹。走出小区的时候，她又看到墙角的蔷薇，有些花骨朵已经开始绽放，红的，白的，紫的。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在花丛中摘了一朵，缩回手的时候，被花枝上的刺扎了下，些微的疼痛。她将那朵白色的小花放在鼻子底下，嗅，很香。

　　打开微信，还是阿城的声音:茉莉酒店，8888号房间。她笑，为啥酒店都喜欢用这样的房间号，能发财吗？大到五星级的酒店，小到火车站的小旅馆都爱用，能发财的话，以后开家小旅馆也不错。

　　“做完这一单，也许就可以休息了。”她想。抬头看看天空，空气有些沉闷，今夜凉城有雨，手机上，天气预报是这样说的。

　　她希望走出酒店就能看到阿城，她喜欢看到阿城抽烟的样子。

　　四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男人赤身裸体，正准备享用花钱买来的猎物。

　　“手放到头上，靠墙！”警察没有穿警服，便衣，声音冰冷。扔给她衣服，勒令她穿上。那一刻，她脑海里混乱极了，想起那些被抓的姐妹，挨个儿蹲在街角，霓虹灯下，像一串烤熟的羊肉。

　　被带进警车的时候，她没看到阿城的车，有些失望。

　　一名女警审讯她，语气里透露出厌恶。语重心长教育了她一番，懂得自尊自爱吗，做这个？

　　她将头低下去，低下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女警的眼睛太毒了，像烈日，灼烧着她裸露的皮肤。

　　女警无奈叹息。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六条，卖淫要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罚款5000元，谁替你缴罚款？”她听到女警说，脑海里想起的是阿城。

　　此刻，他应该像只老鼠，消失在幽暗的洞穴中了吧。

　　她掏出电话，打给他。

　　“你等等，我马上到。”她没想到他会来。

　　缴纳过罚金，事情没完，她还得在里面待上十多天。

　　女警和阿城说话，劝说了一番，最后，拿着笔录走了，将说话的机会留给了他们。阿城老实木讷的表情最会骗人。

　　她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意思很明确——你怎么不通知我？临阵脱逃的混蛋！

　　她知道他读得懂她的眼神，等待他解释。

　　他变戏法似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朵蔷薇，已经绽放了，来时估摸着心急，被压扁了，透着香。

　　“那天看你在墙角站了会儿，我以为你喜欢，就趁你上班的间隙去摘了。”他说着，话语并不利索。

　　这傻子！她哭笑不得。

　　外面开始下雨，淅淅沥沥，隔着派出所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霓虹。这场雨之后，那些蔷薇该全部绽放了。

　　那一刻，她终于做了决定。



　　

随玉

这都是飞一样的速度啊，你们都在抢跑，犯规的呀。

莹莹子期

小白，小白，你们都是坐火箭来得？

千幻烟

小白斑斑的速度好快呀，赶紧来欣赏。

草舍煮字

读得粗略，感觉开篇特别好，但后面平了点。大家是不是着急给“520”献礼啊？
　“不行，怀孕了谁负责？”这一句最后改成有威胁的内容，比如“留下了孽种，小心我讹你！”

瑞雪洪荒

女主为生活所迫，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迷失了自己，幸遇男主真爱，历经坎坷后用真情感动女主回归，迎来蔷薇花的春天。

一个风尘女子的心路历程，读来令人唏嘘慨叹。

小说以蔷薇花作象征，赋予深刻含义。

小说故事情节婉转，细节刻画细腻，人物形象丰满。

林小白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5-20 10:12
读得粗略，感觉开篇特别好，但后面平了点。大家是不是着急给“520”献礼啊？
　“不行，怀孕了谁负责？” ...

昨晚草就，确实有点粗糙了，只是一点小的想法衍生的东西，需要仔细打磨。感谢草舍老师。问候

林小白

随玉 发表于 2019-5-20 09:30
这都是飞一样的速度啊，你们都在抢跑，犯规的呀。

哈哈，没办法，身先士卒了。等着大家佳作

林小白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9-5-20 09:30
小白，小白，你们都是坐火箭来得？

子期的火箭也不慢，等你哦

徐得荣

厉害啊小白兄弟，哥也想写一篇，但被吓破胆了，还是不写也罢。欣赏学习大家的就行。

林小白

徐得荣 发表于 2019-5-20 11:51
厉害啊小白兄弟，哥也想写一篇，但被吓破胆了，还是不写也罢。欣赏学习大家的就行。

榆木老哥，且不可偷懒，还等着你得佳作呢

徐得荣

林小白 发表于 2019-5-20 11:58
榆木老哥，且不可偷懒，还等着你得佳作呢

谢谢弟鼓励，也说不定抖抖胆写几句，主要担心的是作品质量差，只能凑个热闹。不过，繁荣太虚，咱也有责啊。

野芒

小白版的文字越来越如火纯青了，前面那一大段都很传神，完全是大家的手笔。有一些人就像在夹缝里生存，这是一种无奈，也慢慢变成一种坠落，最终不单单是爱的挽回，也是源于内心的呼唤

淡淡不如风

秃头男子非常可恨啊，这个形象设计得好。

重庆霜儿

小白老师真是厉害呀，什么样的题材，什么样的文风都驾驭得炉火纯青。这篇文章节奏舒缓，语言精致，心理描写细腻，通篇读下来，如沐春风般怡人。一个失足女孩的心路历程，一个木讷男人的爱情表白，正是暗合了520这个特殊日子啊。欣赏学习。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