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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纪事》——刀斧岁月深（9） 一 “亲爸爸怎么了？他可以不为我们想，我们不能不为自己想！”郑则星还没有完全成年的嘎嘎的男声在凌晨显得有些凄厉。 “则星，你不是说还有一条路？”林饭饭放低了声音问。 “还有一条路就是陪着他一起等死呗！” 林饭饭凄哀地摇了摇头。她想起这一两年，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和自己母亲的意愿一样，以为自己是在等房子拆迁，瓜分一笔巨额赔偿后，再离开郑意诚和他离婚，但其实，可能潜意识里她就是不想离。现在郑意诚他出了天大的事情，她可能不但得不到巨额补偿还得替他背负债务了，她心里也难受，难受极了，可似乎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 “则星，你一点不留恋这个家吗？”林饭饭又柔声问儿子。 “妈，你俩这个样子，这些年……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这个家有什么好留恋的？我们离开他，我还和你在一起啊，我们可以有属于我俩自己的家啊！”郑则星有些急切地说。 “你难道那么希望看着你爸爸他……” “我不希望，但我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同情。”郑则星冰冷地截断了他妈妈的话。 林饭饭静默了片刻之后，对郑则星说：“则星，是爸爸和妈妈怠慢了你。”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妈妈。” “现在妈妈想跟你说，我想陪着你爸爸共渡难关，我不想他死，更不想我们和他一起死。”林饭饭声音很轻，但是语句很清晰地说。 郑则星困惑地看着他妈妈。 他忽然想起她女同学樊如影，她以为用她青春的肉体靠近了他的，他们就是有了爱情。他一度觉得她很傻。而现在他妈妈的做法呢？难道是因为她对爸爸有爱情吗？他想起他们吵架的样子，想起妈妈发痴时爸爸厌恶的眼神，他毫不留情一把把她推开的样子。他又想起妈妈发胖而痴愚，胡乱说话的样子。很多人知道了林饭饭是一个很骚的花痴，却没有人可怜过，原来这个花痴除了发骚还渴望爱情。郑则星稍大一点的时候是有感受的，他可怜他妈妈。 “则星，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林饭饭像个孩子似地问她自己的儿子。郑则星不知如何回答她。 郑则星其实没有林饭饭那么天真主义、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但他爱她，是比儿子爱母亲内容更多、层面也更高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柔软而无条件的爱慕。 二 林饭饭在郑则星房间里耽搁了很长时间，她和儿子郑则星一起返回自己房间时，郑意诚已如一头困兽。 “意诚，到底出了多大的事情，你来给我说说清楚，我们一起来面对，我们是一家人。”林饭饭说。 郑意诚半天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时，他抽着鼻子吸着气，无语伦次地说：“啊，天大的事情……不管怎样，我没脸要求你们母子为我承受的……”西里索罗一堆涕泪横流。完了又说，“既然你们不肯让我逃，也罢，饭饭那你按照我说的，带着你自己的钱，带着则星，你俩逃吧！我在这里等！”他忽然豪气起来。 “不用了，我妈妈说，我们都不逃。”郑则星说。 天亮之后，郑则星背着书包照常去了学校。林饭饭陪着郑意诚去了公司，他的老板和其他高层都严阵以待在等他。 老板不知道林饭饭怎么也跟了来。要是平常，他好歹还会郑太郑太地喊着敷衍她一下，但今天不一样，他瞥了她一眼，却装没看到。 “郑意诚，你还很有种么，倒不逃。”老板不客气地说。 “是，老板，我们不逃。意诚犯了错，求您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我今天和他一起过来，就是想跟您这表态，我们认错，算账，认账。”林饭饭看着郑意诚的老板说，她看到了他对她视而不见，但她不介意。 郑意诚勾着头，冲着老板和公司一干高层抱了抱拳，就双手捂着脸面，蹲下身去了。 郑意诚的老板这回很专注地看了林饭饭这个眼皮上有两块白癜风的女人很久，然后回头对着他的高层们轻轻说：“算账。” 三 林饭饭和郑意诚家的房子是黄金地段上的老式独幢，在他们以七百五十万售出三个月后，新的房主顺利迎来了拆迁，拆迁赔偿额度是一千八百万。而他们一家，现在租住在另一个杂户众多的平民小区里，离开郑则星上学的学校较近，两房，月租是八千元。 他们卖了房子，林饭饭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一共七十万不到，然后，还补不齐郑意诚的经济窟窿。那是一个千万窟窿，但却在拆迁前三个月将他们阻在了地狱边沿。 林饭饭向她的父母求助。她母亲看上去很生气，说：“还一直以为你有花痴，现在看来你是有失心疯！你愿意陪姓郑一起去还债你去还，我一分钱没有，你别来找我。”她父亲爱慕能助地看着彪悍的老妻和无助的女儿。林饭饭掉头去了，她妈跟在后头再说些啥她也没听见。 郑意诚也有一个姐姐和弟弟。林饭饭也和郑意诚一起上门开口借了，姐姐诉了一堆苦，最后连夜饭都不肯留他们吃，说着自己有事要急着出门，等于是下逐客令了。倒是郑意诚的弟弟，没想到这个听人说脑子不太清楚的嫂子，关键时刻还这么和他哥哥一条心，哥哥倒真是有福气的人了。但他也说没钱，最后拿出一万块现金，塞在林饭饭手里，说：现在借钱都难的，我也的确没闲钱，不过饭饭你真是好样的，一点点小意思不算借，就是聊表对你的敬佩吧……林饭饭其实不想拿他这一万块的，解决不了问题嘛——但也不想把他得罪了，这年头，谁知什么时候还会求别人呢？就还是嘴里道谢着把钱收下了。郑意诚的脸一直灰着。 四 又过了些日子，林饭饭她妈有一天忽然打电话给她，说：“我在你们家老房子这里，你过来一趟吧。”林饭饭就去了。林饭饭她妈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墙面上圈了大大的“拆”字的老房子，几乎老泪纵横，她像是对林饭饭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要是多熬过三个月，你们就是千万富翁了，那还有啥解决不了的事儿呢……” 起风了。林饭饭站在西风口上捋了捋鬓角的乱发，那已是灰白的一簇，“妈，这人世哪里有那么多掐得准、算得到的要是呢……” 林饭饭她妈吸溜着鼻子，抹着眼泪对林饭饭说：“妈妈真的没想到你会陪着郑意诚一起……你也知道，爸妈从慈城返城回上海，除了按月领退休工资，就指着慈城那套房子收点租金了。现在这房子也有日子不租了，”她从手袋里掏出一个红册子，“我把产证也带来了，我老了一个人也办不成事，抽个时间你陪我一起去慈城，把这套房子卖了，给你抓点现在手里……” “妈，那是你和爸的房产，我不能动。”林饭饭把产证推回去。 “我们的还不就是你的呀？不说别的，则星读书要钱吧？他还要考大学呢……”林妈妈又把产证塞回林饭饭手里。 两人推来推去。风更大了。忽然一个苍老的的男声在她们身后响起，“饭饭，就按照你妈说的办吧。”那是林饭饭她爸。 啼妃2019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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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3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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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3 1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