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根和他的三个女人（十五、新婚燕尔，如兄如弟）

李炳君

　　十五、新婚燕尔，如兄如弟

　　四月二十八日，金燕出嫁的婚期一天天逼近那。

　　吉奶奶把准备了几年的棉花和自家织的棉布单子从箱子底里拿出来，指导着金燕和玉燕套了一床六斤重的大棉被和一床四斤重的小棉被。

　　这两床被子是吉奶奶几年来经心挂意把分来的棉花一点点积存下来，并经过辛勤纺线、织布弄出来的。

　　那年月，在农村，闺女出嫁能陪送上两床被子也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一切准备停当，就等大刘河王家来接人了。

　　在金燕就要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姐妹俩最后一次睡在那张睡了十几年的床上。

　　玉燕及乎是光着身子从自己被窝里钻进了姐姐金燕的被窝里。十几年来，这一对小姐妹一直是朝夕相处，如影随形。吃的一个锅，睡在一张床。小时候，姐妹俩是一个被窝里钻的两条小虫虫。分开被窝睡，也仅是这两年都长大了以后的事。

　　“姐，明天你就要走了！姐，我舍不了姐！”玉燕钻进了金燕被窝，搂着金燕的脖子，带着哭腔嘟囔着。

　　“我三天回门后，你和奶奶也就搬过去了，咱俩白天还是一个锅里耍稀稠，夜里……”金燕想说夜里还是同床共枕，但一想自己出嫁了，有男人了，要和男人同床共枕了，哪里还能和妹妹朝朝暮暮在一起呢？话到嘴边，临时打住。

　　“姐，明天这个时候，你就和姐夫睡到一张床上了！明天这张床上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心里可不高兴哩！”

　　“那咋办？你也跟姐姐过去？”金燕嘻嘻地笑着，在玉燕身上拧了一把。

　　“姐，你看你！”玉燕娇嗔着在金燕腰上也拧了一把：“姐，你坏！看明天晚上那王祖根怎么收拾你！”

　　“啊哈，死妮子手这么重，拧得我好疼！”

　　“姐，男人都可坏，你可得防着些！”

　　“咋防呀？”

　　“把衣裳上缀上绳子，把绳子打成死结，叫他脱不掉！”

　　“你个死妮子，净出些好主意，看你出门时衣裳缀绳子不缀！”

　　“姐，我是说急急他，叫他跪在床沿上给你磕三个头，再喊三声姑奶奶……”

　　“我是她姑奶奶，你就是他的小姑奶奶了？”

　　“他喊我三声姑奶奶，我就答应他三声！”玉燕又掉转话头：“姐，说不定明年我就当姨了！”

　　“咱奶己经托人给你说媒了，要不了多久，就有个小白脸娶你哩，那小白脸也可坏，说不了明年你也要当妈哩！”

　　“我叫你嘴贱！”玉燕被姐说中心事，在金燕胳肢窝里挠个不停。金燕护痒，咯咯地笑着躲着，把那张小床摇得吱吱乱响。

　　“金燕，在那闹啥哩！还不好好哭哭！”吉奶奶听到俩姐妹嘻闹，便出来干涉。

　　原来，过去有一种哭嫁的风俗，凡是要出嫁的姑娘，在出嫁之前都要学会一种哭嫁歌，并在出嫁之前边唱边哭。解放以后，虽然哭嫁的旧俗还在，许多出嫁的姑娘也不遵旧俗了。

　　吉奶奶是老辈人，出嫁到吉家时就会很多哭嫁歌。早在俩个孙女小的时候，就像教儿歌一样教了她们许多哭嫁歌。

　　那哭嫁的内容有“母女对哭”、“嫂妹对哭”、“姐妹对哭”及特殊情况的“哭离娘席”、“哭扯眉毛”、“哭梳头”、“哭穿露水衣”、“哭别祖宗”、“哭上轿”等等，还有骂媒人的哭嫁歌。

　　听了奶奶的喝斥，金燕拉着哭腔哼了几声，惹得玉燕咯咯笑个不停。

　　……

　　四月二十八日，阳光明媚。

　　杨大科领着大刘河的靓男俊女一大帮，推着一溜扎着红花的自行车，簇拥着新郎王祖根经过小石桥来迎接新娘吉金燕。

　　当金燕坐上新郎王祖根推着的自行车后座时，吉奶奶、玉燕拉着金燕的手真的哭得好痛，金燕也真的哭红了双眼。

　　迎亲的队伍回到了大刘河村，早有村上的几个大婶子和大嫂子把新娘子金燕搀进了屋里。

　　几个大婶子和大嫂子围着金燕问寒问暖，说了许多夸奖金燕长得俊，人才好，有福相的话。也说了粗根自幼孤苦伶仃，为人忠诚、实在，对女人知疼知热的许多好话。这几个大婶子、大嫂子也都知道过几天吉奶奶和妹子玉燕要来落户的事，都说这下子你们一家人都有依靠了，说得金燕心里甜蜜蜜的，把一时离开奶奶和妹子的悲伤心情都丢开了。

　　王祖根忙着给每个帮忙迎亲的人散了烟和糖块。

　　大家高兴地向王祖根道了喜，然后推着车子回去了。那些推着自行车的迎亲的人们，都又赶忙着去把借来的自行车归还了出借的人家，有的车子还是村民从很远的村子里借来的。

　　那年月，物质匮乏，是什么都凭票证的时代。

　　那时人们对财富的概念是“三转一响”，所谓三转是指：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一响是指收音机。这些东西在那个时代是财富的象征。那时即便在城市里，也是很富有的人家才有这几件东西，一般人家很少有这“四大件”。在农村谁家有个自行车或缝纫机那也是很让人羡慕的了。大刘河这天迎亲的几辆自行车都是在杨大科的号召下由村上的男女从别处借来的，那时能有几辆自行车来迎亲，也是很撑门面的事呢！

　　那时候吃饭凭粮票，买布凭布票，计划供应，一人一份，谁也不多，谁也不少，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更多的东西。肚里没油水，粮食不够吃，布票不够穿。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记得这么件事：当时咱国家从日本进口了一些尿素，日本那化肥的包装袋是一种又轻柔又结实的化学纤维制成的，包装袋一边印着日本，一边印着尿素。许多能买到这种包装袋的人就用来打裤子。但这种包装袋也不是谁想买就能买到的，一般社员是买不到这种物美价廉的化肥袋子的。说许多人用这种袋子打裤子，也是指一些有权力和有办法的干部才能买到。那时有一种顺口溜：“社干部、队干部，一人一条化肥裤，前面是日本，后面是尿素”。许多公社大队干部也互相调笑说：“远看是尿素，近看是干部。”

　　读者且莫以为物质匮乏时期人们的生活就一定是暗淡无光的。那时大家生活的都比较简单，人与人之间差距不大，老百姓看看上下左右的人，觉得当官的和自己差也差不多，觉得大家基本都在一个水平线上，因而心理比较平衡。由于没有更多的物质诱惑，因而人们也没有过多的欲望奢求。欲望少，人们便很知足，由于知足，人们便过得很快乐。在人们眼中，天是蓝的，花是红的，草是青的，水是明的。爱情虽然简朴无华，但照样是甜的。男人每天照样爱扑腾，女人年轻轻就能生一炕的娃！

　　“祖根兄弟，哥来给你道喜来了！”杨大科没有参加迎亲的队伍，他等着迎亲的人都走了之后，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子来到王祖根家。

　　“唉呀，杨哥，快进屋，快进屋！”王祖根一听杨大科来了，不敢怠慢，忙从屋里跑出来迎接。祖根心里明白，这几年杨大科好多次给自己帮忙，这次和金燕成亲，又是杨大科的大媒，王祖根不仅心中十分佩服杨大科的能耐，更感激杨大科对自己的那份情义。听到杨大科来了，所以赶忙跑出来迎接。

　　“金燕，杨哥来看咱们来了，给大哥敬烟！”王祖根一边领着杨大科进屋，一边招呼新娘金燕招待杨大科。

　　杨大科随王祖根进了屋，金燕倒也大大方方、恭恭敬敬双手给杨大科敬了烟、点了火。

　　“都是熟人，乡里乡亲的，不客气，不客气！”杨大科满吸了一口，喷出了一串圆圆的烟圈，然后哈哈地笑着从布袋里掏出了两面菱形的镜子和两瓶雪花膏两块香皂：“今天是您俩位的大喜日子，大哥给你们道个喜！”

　　杨大科送来的菱花镜和香皂、雪花膏都是女人喜欢的东西。金燕见了高兴，王祖根更高兴。杨大科在人情世故上通透有心机，这是许多乡下汉子所不能比的，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唉呀，您是大媒，俺们应该谢您的，怎么还叫您花钱！这还是两面镜，两瓶雪花，两块香肥皂，这么多，还是拿回去一半给嫂子用吧！”王祖根和金燕很有礼貌地推让着。

　　“您嫂子有哩，还能缺了她的？这一份是给您俩口的，放在您这边，过几天奶奶和玉燕就过来了，这一份是给玉燕用的，放在那边！”杨大科用手指了指打扫干净等待吉奶奶和玉燕搬来的西厢房。

　　“杨哥，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了！”

　　“好说，好说！要说谢我，明年就给我抱个小侄子吧！”

　　杨大科又和王祖根拉了些家常话，然后起身告辞。王祖根和金燕要送，杨大科客气地说：“弟妹，留步！”，金燕也就没有再跟着送，只有王祖根送杨大科到大门口。

　　“祖根呀，这几天你得好好伺候新娘子，果园那三棵麦黄杏就要熟了，我想给县医院的领导送点去，我怕有人夜里去糟蹋，我夜里去看看！”

　　“那是，那是！”王祖根返身回屋取了果园的钥匙交给了杨大科。杨大科把钥匙接到手里，心里一阵阵高兴，心想，过不了几天就是五月端五节了，黄红蓝就要回娘家来了，有了钥匙就有幽会的地方了。

　　日落西山，夜幕低垂，鸡不叫，狗不咬，收了一天麦子的男女社员吃了晚饭上下眼皮就打起架来了，大家都捶着酸疼的后腰早早爬上床睡觉去了，大刘河村被一片宁静深沉地笼罩着。

　　几个来闹房的兄弟、嫂子走后，王祖根家里的灯火也归于沉寂。

　　“妹子，燕子，燕子，妹子，……”王祖根如痴如醉地紧紧地裹着温软柔滑的金燕。

　　他在金燕的额头上脸颊上印上了一阵阵蜜吻。眼前却又浮现出玉燕那嫣然一笑和粉红的耳根。

　　“以后你在床上不要叫我燕子、妹子。”

　　“那是为啥？”

　　“你这样叫，我都老想着你是叫玉燕呢！”。

　　“诶！”

碣石清风

杨大科的幽会，王祖根的婚事，两条线索拉动情节向前，悬念设置巧妙。期待下文精彩。

李炳君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9-5-24 16:37
杨大科的幽会，王祖根的婚事，两条线索拉动情节向前，悬念设置巧妙。期待下文精彩。

清风老师辛苦了！谢谢鼓励！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