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小城里，你可以不认识市长，但不能不认识徐老师，尤其你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画家！这话飘着股神秘感，但我听得出江野的好意。他只给了我一个侧脸——脸一直朝向另一张桌子——徐老师正在那举杯，江野担心错过徐老师瞟来的目光。他脑后有眼，没回头就意识到我的不以为然，又加了一句，搞艺术的心气都高，但徐老师的影响力不是你能想象的。
我虽不了解，但从这次书画家年会上还是看到了：徐老师所到之处赞誉之声四溢，他却甘之如饴。我也理解江野带我进圈子的目的，但还是没有按他嘱咐：执弟子礼去敬酒。我只是租间画室教几个学生，日常里卖些字画为生，真的用得着这样吗？
生活就这样一日日地平淡下去。其间江野建议我去单独拜访徐老师，被我婉拒了。后来本城书画家协会有什么活动，徐老师不叫我，别人更不敢提了。除了这些，一切都没什么改变。学生招来三五个，通过微信把画作卖出去几幅。江野让我低调，徐老师更多的精力是培养新人，很长时间都没卖出去画了，所以，本城画家都不会在微信圈里晒卖画的事。我不置可否，徐老师毕竟不是徐悲鸿，包括江野在内的很多人学画都不是跟他学的，至于“恭敬”成这样吗？
平静的日子被一个电话打碎。房东大妈哽咽着，画室招小……小偷了！
我飞奔到画室，左右邻居围成了人墙，小偷被当场抓获。一个警察抓着小偷往外走，另一个拿着一幅卷轴喊道，请大家让让，不许拍照不许上传朋友圈！
小偷被带走了，我的那幅新作《小城故事》作为物证也被拿走了。房东大妈在我面前哭了良久，追问下才知小偷是她的侄子！大妈转发了我的一幅画卖了12800元的图片，他就撬开了画室。大妈发现画室门锁坏了，吓得赶紧报警，等警察揪出人来她才知道，自己协助抓的贼居然是侄子！
事情尴尬了。大妈一直都挺关照的，看到她像个罪人似的忏悔不已，我的心也乱了。算了，左右没什么损失，干脆去一趟公安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结果，警察说得按法律程序，请专家评估画的市场价格，按法律规定，五千以下拘留，五千以上判刑。我暗暗为大妈着急，我的画大概在万元左右，《小城故事》质量属上乘，也就是说，判刑的概率比较大了！
次日，江野让我快看“同城网”。原来，网上有人发帖子，说画家的画被房东侄子偷窃，画家碍于房东面子去为小偷求情，谁知画价成了定罪的关键。警察委托了本城最权威的老画家来进行市场评估，小偷的命运就系在这评估价格上了。江野说，最权威的画家只有徐老师。
看我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江野叹了口气，要是评估高了，小偷判重了，你就失信于房东了；要是评估低了，小偷被放了，你的画就一文不值了，你这个画家就是冒牌的了！
我吃了一惊，徐老师能给我的画评个公允的价格吗？我到底该希望价格评高一点还是评低一点呢？这点小事怎么能发酵得这么复杂呢？
评估过程无法知晓，但这个帖子倒是越炒越火，成了小城一件喜闻乐见的趣事了。有网友透露内部消息，徐老师见了小偷，小偷不是为了偷画卖钱，而是对绘画有爱好才做了糊涂事。还有的说，徐老师接受了采访，表示一定公正评估。后来，也不知道哪位大神通过什么渠道居然把《小城故事》的图片上传了！微信上不是太真切，但依稀可见小城的一角沐浴在晨光中，河边流水潺潺，街边杨柳新绿……有几位业内人士做了解释：这貌似一幅普通的小城风景画，但在画的右上角，河边几棵垂杨柳雾蔼沈沈，若隐若现，美不胜收！这幅画要是值钱的话，就值在那几棵垂杨柳上了。大家按照画家的提示去看，纷纷猜测这画得值万八千的，没想到小城里还有这样的人才！更有人猜，这小偷也是懂绘画的，要不然怎么单偷这幅呢！
我像股民盯着股市行情一样密切关注着这个帖子，当《小城故事》上传之后我都有点懵了：晚上刚刚落笔，第二天就被盗了，几棵垂杨柳倒是有，但似乎没有那种雾气笼罩的效果啊！
百思不得其解时，小偷被释放了，画价到底值多少，警察没有公开，我也没勇气去问，人被无罪释放了，价格能定高了吗？急于知道真相的网民们纷纷留言，一定要权威画家公布结果。
徐老师没有表态，但是“同城网”还是有了新消息：小偷已经拜在徐老师门下，解密了“朦胧感”的画法。据他说，偷画时不小心碰翻了一杯凉茶，洒在《小城故事》上就出现了“朦胧感”。至于《小城故事》到底值多少钱，现在徐老师不让说，以后总会让大家知道。
那个热火朝天的帖子沉了下去，最后几个发言的都在那嗤之以鼻，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小偷泼了一杯茶水。我那几个学生纷纷告假，有的干脆就退了学费。我的画再没卖出去过，几个常来常往的客户都把我拉黑了。房东大妈打电话给我，已经欠了半个月房租了，她得靠租金来养老呢。
我打电话给江野，请他帮帮忙，我准备了一份厚礼去拜访徐老师。
江野答应了。
过了片刻，他在微信上回复了：徐老师没时间。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9-5-30 0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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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30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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