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是对自身价值的提升,是对自我心灵的浸润,因此读书对大部分人来说,需要的状态是静,是独寻一个静谧的空间,独占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去认真地品味。当然,假如有一二知心能够各贪一分书香而围炉夜话,自然是最美好不过的事情。如果你心真得够静的话,更不妨于闹市中独寻一份内心的安宁。
旅游是去拥抱或者说投入外面的世界,去将肉体与心灵作彻底的解放,因而需要的是动,需要把自己化入空灵,不论是举足原野还是万里跋涉。一个人独入自然,遍走天涯自是无法替代的浪漫;哪怕走到户外,独对一颗小草或遥望一颗星星,也都能够找到物我合一的佳境;至于几个驴友相伴漫游五湖四海,只要是真正的相知,那也绝对是一桩乐事。但说到抱团凑趣,单纯为了所谓下一个目标而匆匆来去,在我看来实在是一件扫兴的事情。因为那样做,不仅与心灵的解放无益,反倒是产生无以计数的疲累,不做也罢。
把读书和旅游结合起来,实在是一种奇妙到极点的境界。书籍会使得旅游多一种空灵的感受,而旅游会让书籍里的东西变成一种现实的美好。这和理论与实践的关系有点接近。哪怕只是到田野里走走吧,对于读书的有闲阶级,会很具体的感受到春花夏雨秋月冬雪的美的感受,会超越四季之具体的功利作用,会感受到陶渊明才会有的独特的田园乐趣,而不是单纯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单调乏味。读书也罢,旅游也罢,均可以开阔胸襟,拓展视野,用王羲之的话说,就是“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可以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至于登东山而小鲁,临水而叹逝如,则尤其多了一层哲理的况味。李鸿章和孙中山先生那段极其有意思的公案,更是“读万卷书,行千里路”者能够傲视王侯的典型例子呢!
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读书与旅游真正有关,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孩子身上。那年孩子四岁,暑假时带她去爬泰山。去的路上,孩子兴致极高,一直在望着车窗外面。我便教给她杜甫的《望岳》。高入云霄的泰山,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挑战。经石峪,十八盘,南天门,升仙坊,数不清的人头,登不完的台阶......没想到,小小的孩子一路不停地攀爬,倒显示出比成年人还大的耐力,惹得一对在路边休息的年近八旬的老夫妻直夸她:“这孩子真棒!”让人没想到的是,她忽然高声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高兴得那对老夫妻非要抱着她合影,然后一同上山。她懂得那句话么?不懂;但绝对多了一种感觉。这件事让我知道,哪怕再小的孩子,无论多老的年龄,心里边都是装得下诗歌的。登山,背诗,孩子多了一次阅历,我想,山也会多一层灵性的。然而,孩子毕竟还太小,我们最终没能登上玉皇顶,算是留下了一个亏欠。遗憾么?有些;但是,小小的她当时能够想起那句诗,我想,那次登山,于我于她,就已经足够了。女儿上小学时,又是一个暑假,随单位组的团去杭州旅游。一场新雨后的西湖,柔波明媚,荷花奔放,山峦迷蒙,对生长在北方平原上的孩子来说,无疑是值得雀跃的。让我未曾想到的是,平日里如同一支欢快的小鸟般的女儿,在西湖的游艇上竟然变得沉静非常,走在翠柳掩映的苏堤之上,也是一改常态的,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觉得纳闷。晚上休息时,她把游湖的感受写成了一段文字,竟然很好地用上了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和《风雨大作》,还比较了《题西林壁》,让我很是吃惊。现在想来,诗的情怀在适当的时候,是不分年龄的。只是,在当代社会里打拼的孩子,可还记得“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和来自西湖之畔的那把天堂伞?
有了书籍,我们就有了多了无数重的世界;有了旅游,我们就打破了空间的拘束,甚至时间的禁锢。旅游的时候,假如能够再想起书籍里一两句有关的话语,我们就真的已经“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了。这一动一静的结合,恰好达到了文化的一种极致和谐,很令人向往。因此,只要不是堂吉诃德式的读了一两本书就提一把宝剑去做扶危济困的游侠,或者学一两个字就去卖弄茴香豆的四种写法,书大可读得,游大可旅得,将两者结合起来,实在是值得好好提倡的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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