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孙姜 于 2019-6-20 10:43 编辑
“别急着回牡丹江，先去趟齐齐哈尔你舅、你大爷家。” “爸，非去不可吗？一共才七天假，我想回家陪我妈。” “得去！一是过中秋节，二是你也挣钱了。你舅、你大爷都忙，从小到大你也没见过几回。你上大学时你舅还借给咱三千块钱，家里这几年事儿多也没还上，咱欠人家的。去吧，买最好的月饼。”
尽管非常想回家，阳阳还是无条件服从了在广州打工的爸爸的安排。妈妈两个月前在省肿瘤医院做了乳腺癌手术，妈出院后阳阳就找到工作了，现在她一个人在家，他很惦记。阳阳迅速买了从哈尔滨去齐齐哈尔的火车票，备了两份沉甸甸的礼品，老鼎丰！在阳阳心里，爸爸是轻易不发话、一发话就必须得服从的那种。从小到大，沉默的爸爸一直用温暖的目光纵容着自己的贪吃、贪玩和贪长，这两年他才真正读懂了其中的深深疼爱。
一上车阳阳就开始计划，明天直接到舅家，带妹妹好好玩一天，妹妹刚上初中学完这样学那样怪可怜的，得带着她出去疯一疯，呼吸点儿自由空气。晚上当然就住舅家了，第二天去大爷家看看就走。 “舅，我明天早晨到齐市，不用接站，我直接去家里。”阳阳一上火车先给老舅发了短信。舅是妈妈的兄弟姐妹里唯一靠读书改变命运的，而且有了大出息，一个实权单位的一把手，正处级。对当初供他上学的哥哥姐姐，老舅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不管是盖房还是看病、供学生、娶儿媳妇，家家都或多或少地花过他的钱。在妈妈那里舅是救世主，在阳阳心里舅是神。 “不巧，我们在北京，你别过来了。”
这事儿闹的，提前跟老舅沟通一下就好了。阳阳看完短信，一边懊恼自己的莽撞一边庆幸自己在齐齐哈尔是双保险，那就直接去大爷家吧。阳阳又给大爷发了短信，报告行程。大爷是爸爸这边儿整个家族的骄傲。从小到大，阳阳与大爷没见过几次面儿，可奶奶的唠叨让阳阳的耳朵都起了茧：“你大爷是念了大书才爬出泥窝窝的，不像你爸那么没主意。阳阳啊，你可得好好念书……”大爷在一家大型国企当总工，大爷留在阳阳记忆底片上最深刻印象就是眼镜片很厚很厚。一会儿，大爷的短信也发了过来：“你大娘最近身体不好，你别来了。”
阳阳有点儿懵。这也太不巧！大娘不爱说话也不爱笑，记事儿后阳阳一共见到她两次，一次是他们回来给奶奶过六十大寿，一次是在奶奶的葬礼上。大娘是大爷厂里的总经济师，在她身边阳阳总是憋得喘不上气儿来。大娘病了更得去看看了，明天直接去大爷家。
阳阳到大爷家小区后先去了一个大超市。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是两千元，除去吃饭、车票、月饼花掉的，公司王姐的儿子结婚随礼二百，他还给妈妈买了条针织的大披肩。现在兜里就剩一百来块钱了，他用这些钱买了两样进口水果，才按照爸爸给的地址走向小区深处。
“请问 13号楼往哪边走？”阳阳快走几步，冲着几个穿练功服有说有笑的几个背影问道。等那几人回过头来时，阳阳冲着紫色衣服的瘦高个儿笑了。“大娘！” “你谁呀？”女人有些意外。尖下颏的大娘很漂亮，但此刻深陷的眼窝里射出来的是两股冷光。 “大娘，我是阳阳，噢我是向阳！” “怎么还是来了？跟我上楼吧。”大娘略微拧了一下眉毛，阳阳觉得自己瞬间被秋风穿透。
大娘把他带进屋就一头扎进了洗漱间。大爷看起来很开心，笑呵呵地问他吃没吃饭。在19楼上这间宽大的屋子里，阳阳很局促。大爷去倒水的功夫，他打量着那个空旷的阳台心想，如果有阳光照进来，这个家会很暖和吧？ “大爷，看到你们都很好我很开心，我走啦。跟我舅说好了，上午得过去见一面，你也知道他的时间紧。” “那你快去吧。”大爷仿佛比他还紧张，目光左右游移，两手直搓。 大娘总算走出来了。“向阳，水果留下，谢谢你有心！月饼你带回去，家里别人送的北京稻香村月饼都吃不过来呢，这个拿回去给你妈吃吧。”说完，把月饼口袋重重地放到门外。门“啪”的一声在他眼前关上了，被关住了还有大爷的木讷。走出楼时阳阳觉得是一场逃离，于是冲着太阳做个痛痛快快的深呼吸。瞅一眼没送出去的月饼，他很为自己的笨拙恼火。
犹豫了一小会儿阳阳还是决定去舅家一趟，来都来了，把月饼寄放到小区的门房吧，回家也好跟妈有个交待。 阳阳跟门卫交待清楚月饼的事儿后推门出来，一辆黑色轿车徐徐开了过来，从驾驶位伸手取卡的正是自己的老舅！都在，老舅，老舅妈，妹妹，他们只在阳阳而前一闪而过，没一个人理会到一个满眼含泪的小伙子的深深注视……
阳阳从门房取回月饼时，觉得手上的分量比来时更重了。风吹过来，他打了两个冷颤。咋这么凉呢，不是才中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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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20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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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26 0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