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之上的深情吟咏

刘彦林

　　　

乡土之上的深情吟咏

——略谈南山牛诗歌的“祖国”意象

　　《然后再亲亲我的祖国》是南山牛的第三本诗集，至此，我的手头已经有他的三本诗集和两本散文集了，另外两本诗集是《家在甘肃》和《犁铧翻开的春天》，两本散文集是《在蓝墨水的上游》和《厚土高天人如歌》。这几本散发着泥土的芬芳的作品集，奠定了他在甘肃乃至全国诗坛的位置。

　　年过花甲的南山牛，由于身份的缘故，他给自己冠以“农民诗人”的标签。他的诗歌书写之路，秉承的是“脚踩乡土，高擎‘祖国’”的抒情基调，一路深情歌咏，早已誉满陇原大地，尤其是发表于《诗刊》2004年8月号上的《小平啊，我一定努力种好粮食》，五年之后为“建国六十周年”创作的《小平啊，我的粮食丰收了》，以及发表在《飞天》《星星》《诗刊》等刊的《溢满情歌的乡土》《家在甘肃》《春花秘实的村庄》等组诗，让以耕耘土地为生活依靠的南山牛，顿然成为诗歌群体中光彩夺目的“山花”。这多年来，他依然保持着一以贯之的歌咏热情，给稔熟的“乡土”传达着激情不减的情愫。他的诗歌中，“祖国”的意象频繁出现，已经成为他抒情达意时不可绕开的一个意象“符号”，更成为他凭借语言的翅膀放飞心声的重要抒情喻体。在此，尝试以他的诗集《然后再亲亲我的祖国》为依托，试图分析跳荡在字里行间的“祖国”的内蕴及其特质。

　　一、南山牛诗歌中的“乡土”底色

　　乡土，是家乡、故土，也指地方、区域。乡土诗，是指具有民族特色和深厚的乡土感情的诗，也是指怀恋乡土旧事、崇尚乡村社会、善良的淳朴人性的诗歌。南山牛的诗歌，带着新鲜嘉禾之香，充盈着泥土之味，溶渗着家禽牲口之声，自然归入乡土诗的范畴。诗集《然后再亲亲我的祖国》，分“情满乡土、梦里乡土、放歌乡土、乡土有痕、乡土之上”，收录的125首诗，几乎都是纯粹质朴的乡土诗，不仅语言外负“乡土”的“外衣”，而且内藏“祖国”的“内核”。在南山牛的经验中，他终身依靠和依恋、一辈子安身立命的就是深深融入骨骼、血脉和灵魂的“乡土”，因此，他对“乡土”有着独特的体认：“就是这些土\为我们每天托起清晨的太阳\为我们夜夜高举起星斗和月亮\就是这些土\为我们年年月月天天\点燃一盏盏省油的灯\一如我们一辈\又一辈摇晃的希望\\就是这些土\土上的我们一个个\土生土长土腔土调\活出了满村庄的土头土脑\就像一山坡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高低路\\就是这些土\种植着我们世世代代的\生生息息然后\将我们世世代代欢欢乐乐地抬高\又哭哭啼啼地深埋”（《就是这些土》）。对诗歌，南山牛有着个人化的体察，他生活了60多年的“蒲家山”的花草树木、农耕事件、民俗风情等，都是他不能从生活中截然斩断，不能从灵魂里剥离而去的“诗”。“我的诗啊\就是一条条沟沟一道道梁梁\一座座的山山夹峁峁\就是山峁的夹角处茁壮的收成\就是风吹草低处的半山坡牛羊\\就是一辈子被山山梁梁\砸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却是依然割舍不下的\一块热热的土……”（《我的诗，我的歌》）。正因为南山牛终生追求着属于自己的“乡土”，并在诗行中身体力行地实践着，乐着“乡土”的乐，苦着“乡土”的苦，所书写的诗歌，就是献给故乡“蒲家山”的深情歌咏。

　　二、南山牛诗歌中的“祖国”意象

　　360百科对“祖国”的定义是：祖国就是自己的国家，是祖先开辟的生存之地，人们崇拜、爱惜和捍卫这片生生不息世代相传的土地。人们对祖国的感情包括对国家主权，大好河山，灿烂文化以及骨肉同胞的感情。这是普遍意义上的“祖国”。南山牛诗歌中的“祖国”，却被诗人赋予了更多的要素，内涵更加丰富，情感更加深挚，目标更加具象，指向更加多元。诗集《然后再亲亲我的祖国》中，“祖国”的意象无处不在，于跌宕情感与语言碰撞的情状下，把“祖国”给予具象化、直观化、诗意化的处理，让附着了意蕴的事物代替诗人传达出丰盈而美好的真情实感。

　　在南山牛的心目中，他的“祖国”是神圣的，也是“高贵”的，更是不可亵渎的。他以小见大的手法，通过由点到面的方式，对“祖国”直抒胸臆，或者含蓄地表达个人的意愿。据不完全统计，“祖国”被他落实在了所能观察到的各种事物上。从空间上看，“祖国”是他的故乡“浦家山”，“其实就是一座不大\也不小的山坡\山坡上有名有姓地挤着\七八十户人家的四五百口子百姓”（《还写那座蒲家山》），然后对外延进行拓展，如：“火烧寨、送林子峡、茶山、河池、晚霞湖、苗河水库、罗坝街、小城、玉垒关、碧口、陇南、官鹅沟、三县梁、滨河公园、麦积山、南郭寺、祁山、永兴、长道、盐官、西汉水、礼县、武山、甘谷、固城、将军梁、碧玉河、黄河、长江”等，他总是“恋恋不舍地\书写着我的祖国”（《然后再亲亲我的祖国》）。从植物来看，“祖国”是“打碗碗花、麦子、胡麻花、油菜花、苹果花、三叶草、玉米、洋芋、苦荞、红高粱、野百合、甜樱桃、桃花、杏花、辣椒、萝卜、青白菜、柳、黄连、连翘、桂枝、金银花、柴胡、半夏、天麻、甘草、芭蕉、山丹丹、苜蓿、八盘梨”，这些也是他寄托情思的“后花园”。如：“诗人说：这些黄连、连翘\桂枝、金银花……让人一听\就苦到心里的本草们\据说就是一剂一剂的良药”，并由此及彼地把诗意引向纵深：“吃惯了苦的人\即使是良药\常常也是张口结舌\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一剂良药》）。从节气时令看，“祖国”是“中秋、谷雨、四月八、五月五、立夏、白露、秋分、早春二月、端午节、七月七”。如：“谷雨谷雨\就是谷趁着雨势的意思\就是雨助谷丰的意思\就是我们一年四季穿风戴雨\种五谷吃五谷”（《谷雨》）。从乡村事物上看，他的“祖国”是“风、麻雀、布谷鸟、白云、牛、羊、马、毛驴、石头、牛粪、疙瘩棍、炊烟、犁铧、雪、雨、鸭子、鹅、土炕、堡子”。如：“包括堡子下的二牛抬扛\包括扶犁的兄弟牵牛的弟媳\包括臂弯里挎着笼笼的妹子\一只手还牵着根长长的缰绳拴着\极不情愿拉犁的那一头毛驴”（《堡子》）。从民族风俗上看，他的“祖国”是“乡戏、窗花、羊皮扇鼓”，如：“那是一群顶天立地的汉子们\将五千年厚重的历史\轻轻的举上了生活的额头\……鼓点一样\节奏分明地敲打着\日子的交响”（《看羊皮扇鼓舞》）。从农事看，他的“祖国”是“镰刀、草帽、竹箩、簸箕、斧头、镢头、竹篓、梯田、黄泥土、老水磨、草鞋、铁锨、大铲、瓦刀、钳子”。如：“五谷是神丰登是佛\我们带着神佛的草帽\披一身六月火热的佛光\满怀满怀地希望\就大片大片来到了镰刀下。”（《百姓六月》）从社会发展看，他的“祖国”是“三码子、小四轮、旋耕机、打碾机、扬场机、清粮机、收割机、脱粒机、播种机、水泥、钢筋、拖拉机、推土机、挖掘机”。作为和新中国一同成长的农民，他把“乡土”上的事物转化成诗行中的“祖国”，不仅是他终身须臾难离的“乡土”，也是他的诗歌书写元素的大集合，更是南山牛所追求的精神图谱，他为此付出了太多的心智、才思、辛劳和汗水，却一辈子痴心不改、坚韧而执着，“把满头黑写灰写白\把脑袋眼睛写昏写花\把腰腿写出增生的骨质\把手脚写得麻木不仁\把凉薄的人情写得春暖花开\把炎凉的世态一笔一画\写成真写成善写成美”（《然后再亲亲我的祖国》）。

　　三、南山牛诗歌的抒情特色

　　二十一年前，时任《飞天》主编的李云鹏，对南山牛的诗歌评价道：“没有绚丽的色彩，没有刻意营造的深奥……这些诗所具有的特殊质朴的气质，以一种别样的清新，使你闻到了雨后春泥的气味。这里吐诉的，是出离了传统的农家四合院的当代农民拓展了的心思。”原甘肃作协主席高平对他的诗歌评价是：“他从农村的角度切入，提出农民最有资格提出的问题，使人在玩味之中不能不思考，在思考之后不能不受到震撼……这类主题是沉重的，甚至是沉痛的，但毕竟是他无法回避的现实，也是他诗人感情的不可推卸的重负。”而南山牛，把写诗看作是“人生的修行”。

　　南山牛为人是憨朴的，他的诗歌同样是憨朴的，而读者从中读到的却是蕴藏其间的深情、深思、深刻和深邃。从诗歌主题看，基本是以“蒲家山”为生活圆点，以生活区域和步履所能抵达的地方为边沿，围绕而成的一个抒情的基础版图，版图之上的人群、事物、农事、民俗等都成为他的抒情喻体，这也佐证了他的诗歌题材的丰富性和多元化，尤其对农耕文明的诗意观照，不仅注重对传统美学的审视，还对当下社会迅速发展所带来的新事物、新现象等进行审慎，心怀忧患，情怀悲悯，既让人读出对往昔的追忆和怀念，又让人读出深切的担忧和隐痛。如：“我信我信我信啊\我信我十指连心的农民工\就是打工的庄稼汉\我信我沾亲带故的庄稼汉\全都是我亲爱的祖国\一个个可靠的人民”（《农民工》）。从物象的选取看，南山牛筛查而出的几乎都是生活环境中稔熟的事物，以此借物抒情，借以托物言志，描述眼中的所见，表达心中的思虑，传递真切的情感，让原本很不起眼，甚至很底层的事物，迸射出灼然而动人心魄的光彩。这样的诗歌俯首即拾，也是他诗歌抒情喻体的主要对象。如：风“高高举起醉人的杯盏\吹得二亩麦穗像\一颗喜字抱着\另一颗喜字”（《四月的风》）。再如：“毛驴啊我亲爱的好兄弟\我的帮脚帮手十多年的老伙计吆\听到这些你定会为我高兴了”（《又想起了我那毛驴》）。从抒情方式看，南山牛的诗歌保持着语言的纯粹和质朴，也很少使用繁复的描述和铺垫，几乎不用奇诡和离奇的联想和想象，修辞手法的运用也多是偶尔为之，以璞玉般的不嗜雕琢，以素朴简洁见长，让普遍的事物呈现出厚实而丰盈的诗意，给人人耳目一新的阅读体验，从中汲取到一代农民的生活镜像，他在语言中溶渗的感悟，对生活的思考，以及人生的哲理。如：“活成一朵胡麻花也好\像一只点亮的灯盏\还像一盏盏\醉人的靥窝”（《胡麻花儿蓝莹莹》）。再如：“因为戏比生活热闹得多\所以生活中的人生啊\就多了许多的戏”（《乡戏》）。而这些纷繁的诗意描摹，都是他“恋恋不舍地\抒写着我的祖国”的生活缩影和人生写照。

　　南山牛是我很敬重的人，他的诗歌我同样喜爱。他一辈子痴恋的“乡土”，他的诗歌中的“祖国”意象，也是我这个农民的后代所熟悉所迷恋的。“这些朴素的文字，在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同步推进……必将作为现代中国社会转型期的一份特殊的精神记录。”（杨克语）在此，我要真诚地对他的诗歌书写致敬。不过，也斗胆建议他要有所警惕，在今后的诗歌书写中慎重考虑如何保持自己的精神底色的问题，让诗歌继续散发着“乡土”的气息和动人的光芒。

冷晰子

乡土文学一直以各种文本各种体裁焕发着不一样的生命力。
彦林的二次专业解读，让乡土书写，有了凭据。

柳藏

从彦林兄的评文窥见一位土质的诗人，他的诗像土坷垃一样，在大地上排列了一行又一行——上方飞翔着大雁。

李立红

彦林版主对南山牛诗歌的喜爱可见一斑！
彦林从乡土底色、祖国意象、抒情特色三个方面解读了这位诗人的作品，让我们比较全方位地了解了一位乡土诗人的诗歌，谢谢

幸福小草

深情款款，给大地涂抹色彩，泥土的芳香浓郁与字里行间。诗者与作者的碰撞，一种灵魂的交叠。

童心是

很有乡土气息的文字，欣赏欣赏学习。

童心是

提读支持刘老师刘斑竹。

yugongjin

散发着“乡土”的气息，忘不了的故乡，问好

何叶叶

文章很有见解，很有实力。学习

童心是

再赏版主佳作，精彩继续~@

童心是

提读支持版主，欢迎光临批评指导雅正~@

礼县雏燕

读得透彻深刻，见解到位深远，出笔快，佩服！！

周施梅

原来彦林也在这里。竟不知还有这个版块哦。

MLMC

问好！彦林文友！很高兴阅读大作诗评、诗人评论。评论的三章，一、南山牛诗歌中的“乡土”底色，二、南山牛诗歌中的“祖国”意象，三、南山牛诗歌的抒情特色，各有特色。其中既有丰富的知识，又有一些纯理论、意象、形象的阐释解读，再就是细致地列出诗人所作诗歌的具体内容所涉猎的许许多多物象、意象。这样，是我们很具体的了解了诗人都写出了哪些方面的诗作。特别是，彦林文友抓住乡土、祖国等中心词，精辟、透彻、深刻地剖析、评论了诗人的许多诗歌，概括，总结了诗人的许多方面的诗歌特点、风格等等。如此全面、具体、细致、有精辟评论诗人与诗作的评论，很难得！值得学习！很好！大赞！

刘彦林

冷晰子 发表于 2019-8-7 15:29
乡土文学一直以各种文本各种体裁焕发着不一样的生命力。
彦林的二次专业解读，让乡土书写，有了凭据。

感谢版主来读拙作，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