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叶小蘖 于 2019-8-7 22:59 编辑
4月,晰子写了一篇《无趣的周作人》,我一看这标题,当即头脑发热,“我倒觉得周作人是个有趣的人啊”,柳版看见了,马上下书“正式邀请来一篇《叶见:周作人》”。于是又一拍发热之脑,“以此月为期”。可掰指一算,3月过去了。借口倒是找了无数个,但没一个说得上台面,只能现在敷衍一篇,但愿可视为亡羊补牢。
读书和识人一样,当你未和他有深交,便会有个明确的第一印象,而有的人对他人的认识,终生都停留在那个第一印象上。年少时特别喜欢郁达夫的散文,一读再读,总觉着它契合了自己的心思。而后来,忽然就喜欢知堂了,没有来由。有没有止庵的功劳,不得而知。
可在此时,若要对知堂来一个全面的评价,却发现,是怎么也做不出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文到写时恨墨少。但喜欢还是喜欢,越读越是喜欢,却是没有变过。一本小说,往往可以用三五天读下来,读一本知堂散文,大概要花一个月。
但第一本是从《中秋的月亮》开始的吧?《中秋的月亮》是季羡林主编的“二十世纪中国著名作家散文经典”丛书中的一本,1999年9月第一次印刷。我也不知什么时候买的,因为书上只写了我的名字,没有写买的时间。大概是零几年吧?可是这本书却一直陪伴左右。因为一般读过的书多半都将它放到书架的一角了,除非要翻阅查阅才将它拿出来。
这本书是真正的标题党,书里的内容与月亮一毛钱关系也无。我知道知堂有一篇文章叫《中秋的月亮》,可是这本小书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可就是没有这篇文章,我现在怀疑编误,他们忘记加入这篇文章了。不过,有月无月倒不要紧,就像知堂写月也意不在月。
今天也甭谈什么有趣无趣了,只想谈谈这一本的感受。印象最深的是《麻醉礼赞》,里面引用到果戈理的小说《Taras Bulba》,塔拉斯布耳巴在长子被敌所俘,将在示众斩首时,布耳巴得以见他一面,是在人群里。儿子临死:“父亲,你都看见么?”他大呼:“儿子,我都看见”,这个故事在麻醉礼赞里是最清醒的那一剂,我怎么也忘不掉的。我在想,知堂又该是个多清醒的人。
在《半农纪念》里,他评论半农的真纯,半农引他为“砚兄”,他们同避菜厂胡同一友人家,两人同在书室,室内一桌,桌仅一砚,相对枯坐,共砚写文。半农之率真,与知堂应甚相洽了。
而《北京的茶食》里,“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可怜现在的中国生活,却是极端地干燥粗鄙,别的不说,我在北京彷徨了十年,终未曾吃到好点心。”也许,心下虽有太多意趣,但到底有些惴惴难安。多少复杂心绪,来自何处,时代背景,个人性格,总有多种相异。
《看云集》里有《虱子》篇,全篇写到古近之时,中外方域,上至贵族,下至黎庶,长虱,捉虱,扪虱,啮虱;读来仿佛竟是一本有趣的百科全书,可是末了,他却写道,“今天是清明节,野哭之声犹如在于耳,回家写这小文,聊以消遣,觉得这倒是颇有意义的事”,联系中节引用《我们是文明么》“正如老鼠离开将沉的船,虱子也会离开将死的人,依照冰地的学说”,到底又有了几多酸悲。
陈丹青说大先生是一个好看又好玩的人,那么这位二先生呢?他总是那么隐忍含蓄,仿佛戴着脚镣跳舞。鲍勃.迪伦问,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条路才能被称为一个男人,知堂的一生,可谓阅历丰富。他自有他的趣味,至于我们看起来有无趣,似乎我们说了不算。一轮满月,是把它比作玉盘有趣,还是发现它的冷气有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模糊有趣,还是光影明朗的油画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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