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吗？

碣石清风

                                                                              我，傻吗？

　　
　　“知不道”，是我当年下乡当知青时当地的一个常用词语，也就是一句方言。当时因我理解有误被误解，说我是二傻子，成了笑话。——题记.


　　
　　从知青办出来，按他们指引，我独自一人朝鸡鸣村走去。偏僻乡野，泥泞土路，坑坑洼洼，多处积水，路无行人。我拎着简单的行李一路忐忑，慌不择路，几次滑进积水的路坑中。绿色的解放鞋早灌满泥浆，抬脚迈步跋涉向前，两腿就象灌了铅似的沉重。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难走的路，什么破鬼地方?前没村后没店这么荒凉？走着走着前面出了岔道，一条向西，一条向东。哪里通向鸡鸣村呀？我踟蹰不前，抓耳挠腮，左右为难，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我闪在一旁自行车轮溅了我一身泥水我正想斥责他们怎么骑车？不料连车带人栽倒在泥路上。一看原是一男一女倒在路上，很是狼狈。二人叽里咕噜爬起来相互望着咧嘴大笑。我情不自禁也笑出了声。

　　
　　二人扭转脸对我怒目而视，“还舔脸笑？都怪你！”

     “怪我？”我压在心头的火气串了出来指着身上的泥水，“我怪谁？”

　　“怪你自己呗！”

　　
　　“你们怎这么说话，讲不讲道理？”

　　
　　“我们不讲道理了？那我们这身泥水跟你没关吗？”

　　
　　“当然没关了，是你们自己车技不成。”

　　
　　“车技不成？你瞪眼睛说瞎话吧？明明是你挡路了！”

　　
　　“我挡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怎么挡路了？”

　　
　　“你那是一边吗？”

　　
　　我低头看了一下，还真不是，我站在路中的干地方，一时无话可说。

　　
　　那女的斜着眼睛问我，“你咋站那里呀？”

　　
　　她那眼神让我不舒服，就反问，“我不站这里站哪里？”

　　
　　“你不是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你站当腰怎回事？”

　　
　　我看了看自己所占地方，强词夺理道，“不站这里站哪里？”

　　
　　“站一边。”

　　
　　“那里是泥水。我傻呀往那站？”

　　
　　“那你也不该站这儿挡路啊。”说着话转对那男的说“走吧怪咱倒霉”二人推起车子走了，女的嘴里嘟囔了一句，“好狗不挡路，他可好，害得咱两摔泥里，气死我了！”

　　
　　声音虽小我听清了，朝他们喊道，“你怎么还骂人?"

　　
　　“没空搭理你，我那是打比方。”男的骑上车子走了，女的追着一跃坐上了后托架。

　　
　　我急了，扬手喊道，“喂，请问二位，鸡鸣村怎么走？”

　　
　　二人象嘀咕了句啥就听女的大声回道，“知不道。”

　　
　　“知不道”？什么意思”？不能是不知道的意思吧？挡了路，让他们摔倒在泥路上，弄了一身泥，放谁身上不恼恨呀？还指望人家指路？不告诉，情有可原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反复琢磨“知不道”词语的意思，知是知道，不道是不说，就是说他们知道鸡鸣村在哪儿就是不告诉我，对，就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还能有啥意思呢？

　　
　　岔路口，走东路还是走西路？我正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之时，一阵清脆的鞭声伴着沉闷的车轮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回首望，一辆胶皮轱辘牛车缓缓驶过来，牛是弯犄角的青花牛，车把式是络腮胡壮汉，手握红缨鞭，头戴大草帽，两腿垂在车沿下悠闲地晃着，嘴里哼着沙家浜刁德一的那段唱腔，突然对我喝道“小伙子让让，”

　　
　　我没有让而是拦住了他的车。

　　
　　他吓了一跳嘴里一声“吁——”手里勒紧牛缰绳，车停在汪水的路上，哧了我两腿泥水。

　　
　　我不管不顾地上前，“大叔，请问鸡鸣村怎么走？”

　　
　　络腮胡跳下车，一手牵着牛缰绳，一手把着车沿子上下打量着我，叹了口气说，“多危险啊！”随后说，上车吧，我就是鸡鸣村的。

　　
　　坐在车上我舒展着灌铅般麻木的双腿想着，那一男一女的言行的可恶，同样是这里的人差别怎这么大呢？那“知不道“的回话让我耿耿于怀。觉得应该问问络腮胡大叔，明白明白“知不道”到底什么意思？一时又不好意思问，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问，“大叔，您知道知不道什么意思吗？“

　　
　　络腮胡大叔愣愣地看了我好一阵，很生气地回了我一句，“知不道！”就回过头去再也没吭声，加快了赶车的速度。好像很生气，为什么生气，我心忐忑。问他“知不道”的意思，他为什么也回答“知不道”？知而不说吗？为什么？想问又不敢问，怕被络腮胡轰下车……

　　
　　不知何故，络腮胡回答一句“知不道”就再不理我。我觑眼瞄了他一眼，腋窝夹着红缨鞭，漫不经心地卷着喇叭筒烟衔在嘴里没有点燃，任由老牛车慢悠悠地走着。

　　
　　我坐过火车坐过汽车，没做过老牛车。慢悠悠慢悠悠的老牛车让我想起了儿时的摇篮一下一下慢慢地摇动，很舒服。我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一声脆响惊醒了我，络腮胡站在车沿上高举红缨鞭嘴里依然含着喇叭筒烟，只见他”噗”地一下吐掉嘴里含着的喇叭筒，高扬红缨鞭,一声呐喊,“驾！”只见那青花牛犄角一挺双耳竖起四蹄跃起胶皮轱辘大车就像腾空离地般的飞出去，车后是一片烂泥水路。这牛神了！汽车都会陷在里面的路，青花牛竟闯了出来。络腮胡早跳下车，搂着牛头亲昵连声说着“好样的好样的！”赞不绝口。

　　
　　牛车继续慢悠悠地向前走着，我坐在车上闭着眼睛想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回放着络腮胡站在车上高扬红缨鞭呐喊“驾”的威武，心生羡慕和敬佩。

　　
　　无限遐思中，络腮胡一声，“吁！”牛车便稳稳当当地停住了。络腮胡对我说，“小伙子下车吧，这就是鸡鸣村。”

　　
　　我听说到了就急忙跳下车，对着络腮胡鞠躬谢道，“谢谢大叔。”

　　
　　络腮胡见我鞠躬答谢，稍一迟疑信口说道，“小伙子，不傻呀！”

　　
　　听他说我傻惊问道,“大叔我真的很傻吗？”

　　
　　络腮胡摇了摇头，一笑说，“知不道。”

　　
　　又是知不道？我上来犟劲想追问“我哪里傻了？”

　　
　　络腮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来鸡鸣村找谁呀？

　　
　　我一时不好说找谁，又怕他再说我傻，就随口说道，书记。

　　
　　络腮胡一愣，突然朝村街里喊道，“灵芝，快过来。你家亲戚“转身对我说，”有人来接你。别动。“

　　
　　只见一个姑娘朝这边走来，好像路上遇到的那位？

　　
　　牛车已经拐进村，传来络腮胡有板有眼的唱腔“阿庆嫂……这个女人不寻常”。

　　
　　正听得出神，身后有人说话，“你找谁？”

　　
　　果然是她，“怎么是你？“便没好气地说，“找书记。”我把知青办的介绍信拿给她看。

　　
　　她看了一眼，脸上立刻多云转晴，面如桃花，“跟我走吧。”

　　
　　我惊讶，轻声问，“您是书记？”

　　
　　她哈哈大笑“哪里呀，书记是我爹。”

　　
　　还好，她不是书记，想着路上遭遇心里不由一阵忐忑，真是冤家路窄，咋在路上碰上她了？口不由心说了句“您是书记的女儿？”

　　
　　“我说，你别您您的说好不？”

　　
　　“为什么？”

　　
　　“不为什么，听着起鸡皮疙瘩”她看着我像思索着什么后说道，“你比我小就叫我灵芝姐吧。你在这里就多了个亲人。”她的话让我感到很温暖，我眼里涌了泪水。

　　
　　书记很热情地对我说，“你是第一个来鸡鸣村落户的知青，欢迎你。”他的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着我的细嫩的小手。有些难以忍受地疼。

　　
　　在决定我去哪里居住时左右为难起来，灵芝姐把书记叫到屋外一阵商量，期间好像还有过争执。

　　
　　灵芝姐提前出嫁把闺房让给了我，我一住五年。后来书记告诉我，“知不道”就是不知道。就这么简单。为此，我却闹了个二傻子的美名。

　　
　　鸡鸣村父老对我格外好，尤其灵芝姐把我看作亲弟弟。她结婚第二年夫妻二人一起成为了工农兵大学生。恢复高考当年，我也考上省立的一所师范大学。毕业后，我没有留城，而是遵书记嘱咐回了鸡鸣村所在的公社中学当了一名语文教师，成家立业，功成名就。偶尔想想，与同龄人相比，我不是佼佼者，但我敢说我是幸运者。


　　
　　

礼县雏燕

虽短却故事性強，叙述流畅，层次感也分明，我应好好学习！不过，故事应该是在后面，多了叙述少了故事情节，语速有些快，相比较前半部分语速太慢了，建议减删前半部分，详写后半部分，可能会好些！

千幻烟

是方言哦。
有时候不懂方言，还真能闹笑话耶

人约黄昏后

一个“知不道”，勾起美好的回忆。

人约黄昏后

礼县雏燕 发表于 2019-8-27 18:06
虽短却故事性強，叙述流畅，层次感也分明，好好学习！不过，故事应该是在后面，多了叙述少了故事情节，语速 ...

上山下乡，是是是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作为知青，应该最有发言权。

礼县雏燕

人约黄昏后 发表于 2019-8-27 20:25
上山下乡，是是是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作为知青，应该最有发言权。

回想起来，当年知青生活，我还是见证人也是当事人，打着红旗，敲锣打鼓，列队迎接知青进村的……

蛇珠

人约黄昏后 发表于 2019-8-27 20:25
上山下乡，是是是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作为知青，应该最有发言权。

“作为知青，应该最有发言权。”
——那就没有知青了

蛇珠

峥嵘岁月
美文欣赏

人约黄昏后

礼县雏燕 发表于 2019-8-27 20:47
回想起来，当年知青生活，我还是见证人也是当事人，打着红旗，敲锣打鼓，列队迎接知青进村的……

想不到来这个论坛不久，就遇到了三个知青。知青，特定时代的特殊名词~~

人约黄昏后

蛇珠 发表于 2019-8-27 20:55
“作为知青，应该最有发言权。”
——那就没有知青了

怎么会呢？知青一词还没有消亡，当年的知青大有人在。只不过当年的青，成了今日的翁婆。

邱天

我插队那天是让人敲锣打鼓接走的，没有问路自己去这一章节。知不道。

文字闪耀生活

老师的疑问也让我想起很多当年的困惑，方言真是大有研究。知青经历中，老师是幸运的。

蛇珠

人约黄昏后 发表于 2019-8-27 21:21
怎么会呢？知青一词还没有消亡，当年的知青大有人在。只不过当年的青，成了今日的翁婆。

我说的不是知青，我说的是发言权

喻芷楚

我也是被绕进去了，知不道，怎么都是误会的错误，原来人家就是那么说的。

奉洁

语言生动有趣，人物刻画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