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我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重新看了一遍,偶尔翻阅了几个章节,主要是看的电影。这一部电影是根据奥地利小说家斯蒂芬·茨威格同名小说改编的。讲述一个女人从童年爱上一位作家,直到死去也未能真正走进他生活的一个凄美故事。这一部作品写在上个世纪一战结束后,是茨威格思想转折期的代表作。现在,我想撇开当时的背景,赞美与批评,仅用现在的眼光来阅读它。
“爱是一个人的事情,而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我爱你,与你无关。”我相信许多人都见过这句话,也在不同的场次运用过这样的理念,原来它就出自这一本书。它把爱与情一分为二,左手为爱,右手为情,两者可连可不连。记得很早以前有人对我说:你是一个离不开爱情的女人,从你所写的字还有回答里可以看出。当时的我轻轻地笑了笑,难道我一直表现得自己很渴很期待吗?如果把爱情颠倒为情爱,是不是更适合我一些呢?活在世间,哪一天没有爱的存在,情的流淌?此爱并非都为大情,可以是小意,是一点点问候与关心。此情也可为小爱,微爱,可以广义可以狭隘。
在许多故事里或者现实中,遇到过“我爱你,与你无关”。有人与我说过一件关于自己的事。她喜欢学生时代的一位男生,他长得白净,个子也高,学习也是好的。从初中到高中同校六年,她从来没有主动与他说过话,甚至两个人都没有一次真正的目光相遇。她在班上不出众也不落后,他是校长的孩子,总是被班上别的女生挂在嘴边,甚至有人说他与某个女生正在早恋。她不相信,但又不敢肯定。只要他在说话,她都会仔细地听。他的运动极好,短跑,篮球,好像唱歌也不错。她时常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不说话。偶尔路上遇见也是各走各的。直到毕业,上大学,然后各自走上自己的岗位。她一直都会从不同的途径打探他的消息。校庆的时候,大家都去了。她看到的他还是那样。这是记忆中唯一的一次直视,他看向她。他有点认不出她是哪个,可能大学确实可以让一个女生改变得很多。在饭桌上,他突然向她敬了一杯酒,然后一桌子人一起干了一杯。后来?好像就没有了后来。她听人说他找了一个老板的女儿,而她一直一个人过着。
用了太多的字去描述另外一个故事,一个青春期少女的爱,与他无关的。可能我已错过了那样的机会,并不能完全从中体会那份执着与无私,也不能帮她去分析当时的心理。爱是自己的,我总觉得爱是会走掉的,远远的,而情是会留下的,泊在心的某个角落里,时不时地会泛起微澜。
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的她说:“从我接触到你那充满柔情蜜意的眼光之时起,我就完全属于你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而我崇尚的是细水长流的日久生情。其实,刚开始吸引她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拥有的那些书。知道他是个作家 ,但没想到会有超出自己想象许多倍的书籍,对于一个相对贫困的家庭来说,书是奢侈品。由此,她对他的模样产生幻想式的联想,以为是一位谦和的老头。直到第一次看到他的背影以及一晃而过的笑容,她微微有些出神。偶尔的一次,她为他开门,他对她看了一眼并说了一声“谢谢”。他这样的随口一说不止说过多少次,。直到收到她的最后的信,他才知道有过那样一个女人,看到她说“那时我才十三岁,好奇心十足,四处窥探你的秘密,追踪你的行踪,但我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这就已经是爱情了”。但是他并不能告诉自己,她到底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她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眼光不止一次地给过许多女人。她曾经看到过他把不同的女人拥入怀中,虽然有些伤心,但并不能解除内心对他的爱慕。
在这样一个秋天看这样一部电影或者一本书,会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写下什么,或许也可以写写自己的信,给你,给我,给想写的许多人。不需要抬头落款,不需要亲昵的称呼,我把自己所能写出的每一个字都称为信。长长短短,格式不一。有时犹豫,有时自信。有时不知所云,有时有的放矢。既然世界充满了爱,那么就让自己充满着情。
人人皆愿:此情长久,爱到白首。而现实与愿望之间总是少了一座桥梁,当你走向桥中央的时候,你的那个人并不在桥上,或者正在桥上却另有人相陪。陌生女人在信中写到:“你从来也没有认出过我,你从我身边走过,就像从一条河边走过,你踩在我身上,就像踩在了一块石头上面,你总是走啊走啊,不停地向前走着,却叫我在等待中逝去了一生”。读到这里的时候,我在想象她的眼神,涣散的,无助的,无奈的,还是继续在眼中留着火焰?只要他一回头,那一团火便自燃了,甚至不顾自爆的危险,跟上他。
这再也不是爱情了,是吗?只是一个女人的爱。两个人相知才是爱情。他把她视为陌路,她再如何熟悉那种感觉也只是单方面的。如果把他比喻成春天,那些与他相关的女人比喻成花朵。他可以包容花朵在春天各自盛开,但并没有耐心陪着她们走向自己的秋天。她们以不同的姿态开了,也败了。他采摘她们的白天与夜晚,但不可能送给她们太多的自己的白天与夜晚。他只是一个自私的享受者,她们的香味,她们年轻的羡慕与爱,她们身体里的不同元素与规则。他需要这样那样不同的花朵为自己提供素材,在无聊的时候写进小说,而后再吸引更多的目光,投向自己。
而她是不同的。她只是一朵白玫瑰,在他的世界里开不长的。虽然,她用自己的方式送给他一朵,一束白玫瑰。他只知道,每年自己的生日会收到一束白玫瑰,送的人是谁,为何要送他,他一无所知,其实也不想知。她“把原来分散零乱的全部感情,把我整个紧缩起来而又一再急切向外迸涌的心灵都奉献给你”。但是,他“过着一种双重生活,既有对外界开放的光亮的一面,另外还有十分阴暗的一面,这一面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种最深藏的两面性是你一生的秘密。”她的这种领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可能很早就有了预感,只是她不愿意接受。当她第一次信他却没有实现他的“我一回来就去看你”,等待,遥遥无期。但她依然坚守着自己:“你是我的一切,而别人只不过是从我生命边上轻轻擦过的路人。”
对于这样一个深陷于爱的女人,读者除了同情,可能有些不深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一份爱吗?再者,对这样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男人,是不是值得自己这样执着下去?我顺便查阅了一些资料,看到这样一段评语:“在那个陌生女人倾诉苦一生唯一的爱情时,茨威格非常成功地用技巧将这份情感晕染地更加浓烈真实,真实得让我们觉得它甚至可以战胜绝望带来的一切痛苦,可以战胜现实的所有欲孽、罪恶与铜臭。刻意扭曲、暗带夸张的心灵倾诉,让这份感情拥有了超脱俗世的感人力量,愈是纯粹,愈是难得,愈是不求回报,毫无保留,直至令人为之潸然泪下。”
如果孩子没有突然死去,我们或许也就看不到陌生女人这样痛苦式的解剖。她本来以为,孩子可以延续自己对一个人的爱,但是她的愿望又落空了。“我没有想到,我对你的心灵来说无论是相隔无数的山川峡谷,还是说在你和我那抬头仰望的目光之间只相隔你窗户的一层玻璃,其实都是同样的遥远。”这份远,其实是心与心的不可相通与逾越。她企图一直想以某种方式证明自己是他世界里的一个存在,但是他的健忘与漠然不能承认这种存在。是的,我要在这里写下漠然两个字。他是冷漠的,对待任何一个与自己接近并亲近的女人。她们,在我看来只是他触发灵感的某种源泉,除了性,与爱根本没有一点瓜葛。他记不住她们的脸,记不住她们对自己的好。他不想承担任何责任,只是一次次地从风流里享受自己。所以,这个陌生女人虽然为他生下了儿子,但并不能证明他曾经爱过自己。因为他们相逢后的每一次,他都不知她是谁。多么可悲又可怜。
即便如此,她依然义无反顾,“只要你叫我,就算我在坟墓里,也会涌出一种力量,跟着你走。”这样的一句话,再次让读者陷入她的情感。我们怀疑这份爱是否正常,但没有否认这个陌生女人不可以这样去爱。茨威格先生平淡地述说着这些,“在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着惊涛骇浪式的情感,描绘其中合情合理的混乱,略有夸张却从不荒诞不经,这样极致的感情少有却并非没有,让读者毫不犹豫地信服。”这让我想到另外一部小说《简爱》,里面也有这样直击人心的句子,但女主人公表现得更为现实与信服。
无论陌生女人如何努力,她始终未能走进他的生活更别说内心。所以她写到:“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置身于人群之中,却又得孤独生活更可怕的事了。”其实,更细微地来说,是她”实在无法忍受,在黑暗中和你那么贴近,却必须像陌生人一样疏离。”从十三岁开始萌发懵懂的爱情到十四年间的相逢相错相遇再次错过,她好像就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她为他舍弃了幸福的机会,而他不知。她为他生下儿子,而他在他们死去后才有所了解。她把自己活成一副不能想象的躯壳,但他从没有去识破。她走向他时,带着终生的爱,但他觉得那只是又一次的花事。这世间,活到后来最可怕的什么?我不说,可能大家也能明白。
自欺欺人既然已至此,不妨再深入一点。最后的她只有通过死亡,才能实现一种无意义的救赎,“这是她要的失败,死亡意味着自我毁灭——让存在的变成不存在的”,“她的精神危机并没有通过她的死亡来得到解决,而恰恰是通过她的死亡变得分外鲜明了。”
“我只是热切地想要在心灵深处和你单独呆在一起,我不愿意使我分心。” “我只有你,你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而我却始终爱着你。” “我要让你知道我整个的一生一直是属于你的,而你对我的一生却始终一无所知。”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并不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爱的方向牌,但至少能让我们暂时得到一份沉浸,就仿佛这样一个秋天,它包容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故事,有喜有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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