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中华文明起源于中原而因为“红山文化”的崛起还有些牵强的话,那么,中华文明的发展和辉煌执拗于中原则定无可疑。河南是中原的腹地,因此,走进河南,你就走进了中国文明的博物馆,脚下处处都是浩瀚灿烂的中国历史。而延绵五千年的历史遗迹中心的中心,则是郑州。我们有理由相信,在郑州,蕴藏着中华文明的精华。
但远观郑州,它却是一座年轻的新兴城市。它浓厚的商埠和交通气息遮蔽了做为中国八大古都的存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郑州这个名字因为一句“中原之行哪里去,郑州亚细亚”广告词几乎让它的魅力和吸引力超过了北京和广州,每天早晨到亚细亚商城前观看升国旗仪式的人流大有压倒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之势,我就曾因为看亚细亚升旗差点误了火车。而慕名前来感受“上帝”般的尊严的人们踏破了商城的门槛,那些如仙女下凡的年轻姑娘们的笑脸也永久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成为中国商业变革的里程碑,以及整个里程碑上刻着的那个响亮的名字:王遂州。追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人们对郑州的普遍记忆则是一盒叫“黄金叶”的烟,那是孩子们最容易赢到的烟盒,也是烟民心中性价比最高的烟。再往前追溯就是历史书中记载的1922年以郑州为引爆点的“二七”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了,至此,郑州作为一个城市的代号的内涵在普通百姓脑海里戛然而止,再没有特别的意义。
一百多年的历史,怎么也不是郑州应有的样子。难道历史真的如此调皮,历经几千年,几十个朝代更迭,居然齐刷刷地绕开了郑州?显然不是这样。实际上,就在“二七”纪念塔西北不远处,一座商都遗址赫然横亘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中,历经三千六百多年风雨沧桑,依然倔强地向世人炫耀着它曾经的荣耀。这是全国第一座具有王都性质的城址,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带有王都性质的城址之一,是活着的祖先。面对钢筋混凝土堆砌起来的高楼大厦,高5米、宽20~30米的夯土城墙虽然显得土里土气,但其坚固性绝不逊色任何一面冰冷的墙,长墙体的蒿草掩盖不了它的傲气,周边耸立的摩天大厦丝毫按捺不住它昂起的高贵的头颅。它像条黄色的屠龙,匍匐在郑州的中心,安静地告诉世人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存在,平宁地注视着子孙后代一举一动,足以让路过的每个人肃然起敬。如果考古学家没错,那么,它无疑是郑州的脊梁,足以托起这座拥有1100万人口的巨型现代化城市;它也一定是我泱泱中华的肩膀,是华夏祖先的化身,足以扛起子孙后代的繁荣。这才是郑州应有的内涵。
事实上,郑州确是拥有这样的内涵的。我们对于古老的郑州的错觉,仅仅是因为它作为十字路口的存在。但凡十字路口,总是空旷的,繁华在路口四周,最多,在十字路口中心建一个花坛或者雕塑。郑州正是中华文明的十字路口的中心。正如我们固执地认为少林寺不属于郑州而仅属于登封或者嵩山一样,中华许多灿烂的文明都散落在郑州市各个辖区而不属于郑州城。中华民族的始祖黄帝诞生地轩辕之丘正是郑州下辖的新郑市,也是郑州机场的所在地;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的交汇处“大河村文化遗址”位于郑州城东北郊的黄河南岸,仰韶文化的标准文物“彩陶双连瓶”正是出土于此,而其镇馆之宝“白衣彩陶盆”的上腹部竟然有焗盆时的钻孔,6000年前祖先的手艺传承至今;夏禹建都于郑州市辖登封市王城岗,现遗迹尚存,让我们似乎感觉司马迁所述“三年丧毕,禹辞辟舜之子商均於阳城”的谦和君子就在眼前;距郑州城仅15公里的郑州下辖县级市荥阳市不但是郑姓的发源地,而且是楚汉相争的关键地带,项羽欲烹刘太公、刘邦隔鸿沟述说项羽十宗罪的典故正是发生于此,现在荥阳仍存“汉霸二王城”遗址,隔着广武涧(鸿沟),我们仿佛仍能看见历史风云踏出的尘烟,而荥阳境内的虎牢关更是兵家必争之地,穆王牢虎、成皋之战、武牢之战……历经几千年,成就无数英雄霸业。至于那些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更是数不胜数,中牟县埋着列子和潘安,新郑走出韩非子、申不害和白居易,伏羲和女娲造就了新密,巩义不但是杜甫的故乡,而且是北宋包括七个皇帝及寇准、杨六郎、包拯在内的众多灿若星辰人物的大坟场。至于郑州城,本身就在周朝建立初期被封管国,因周公平定“三监之乱”国亡,后又汇集了周朝时期众多如郐国、东虢国、祭国和密国等小国,终因不敌列强而相继亡国,这也许是郑州城在普通百姓眼中历史空白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郑州在历史的变迁中,大部分时期本身依附于周边众多城或国,荣耀都归于这些城市了。天佑郑州,在近代,郑州发展成为中原中心城市,那些郑州曾经的“老子”忽然转变为郑州的“儿子”,使郑州一下子变得光辉灿烂起来。而作为中华文明史的十字路口的中心,摆放着一个最夺目的花坛或雕塑,是商都“亳”。
天佑郑州,是因为无论中国历史上版图如何变化,郑州都是军事和战略中心,所谓“得中原者得天下”,正是这个原因。而郑州又是广义的中原的中心,围绕太原、石家庄、济南、徐州、合肥、武汉、宜昌、西安、银川、延安……等战略要地,正好以郑州为圆点画了一个圆。除非自己把家旺国兴当儿戏,否则,谁也不敢对郑州视而不见。近代,作为中国的“地理中心”,郑州不但一直是中国陆路交通沟通南北、横贯东西的“十字路口”,而且随着“平汉铁路”和“陇海铁路”两条交叉主干铁路的建设完善,郑州也成为中国名副其实的铁路交通枢纽。交通的兴起,使郑州迅速发展为中国的商埠中心,想不发展都不行。据说刘志军在郑州铁路局任职时受到压制而怀恨在心,任铁道部长后曾经想把中国的铁路枢纽地位转移至武汉,终因郑州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而扼腕长叹,可谓“蚍蜉撼树谈何易”!
对于河南,郑州也因为优越的地理条件一跃成为首府。黄河在郑州北部缓缓流过,郑州枕河而居,即使如“花园口”那样的人为灾难也不曾让无数次泛滥的黄河惊扰这座古老的城市。水利部黄河水利委员会、郑州铁路局、南水北调中线调水中心这些国家级单位纷纷落户郑州,都反映出郑州战略地位的重要。从版图看,中原的文化脉络和经济线条正好从东西和南北两个方向交汇于郑州。西安、洛阳、郑州、开封连成一条东西方向的平行线,中华文明和政治文化中心沿着黄河在这条线上来回踱着步,十三朝古都洛阳和八朝古都开封分布于郑州东西,由郑州挑起了中原文化的两翼;焦作、新乡悬于郑州正北,顺着铁路、公路呈“丫”字型向南纵贯郑州,与郑州正南的许昌连接,形成南北方向的工业通道而交汇于郑州,郑州又挑起了中原经济的两翼。经济的腾飞和文化的传承系郑州于一身了!天佑郑州,让它成为方圆百公里中原经济和文化精华交汇的中心。难怪乎国家支持郑州建设“国家中心城市”。
与河南作为中国农业大省的定位不同的是,郑州浓厚的商埠气息和现代化面貌不逊于中国的任何一座一线城市。郑州人也自豪于密集的高架桥和新通的地铁线带给他们生活的便利。整个郑东新区,一座大气包容接纳世界的新城显示出郑州吐故纳新、谋求跨越的魄力和豪情。破败清冷的“亚细亚”见证着商战的残酷和新时代摧枯拉朽的气势,记录郑州曾有过的辉煌的“二七”纪念塔几乎淹没在如春笋般快速成长的郑州的摩天大厦中。纪念是为了发展,这一点,郑州人以行动诠释得清清楚楚。只有在吃上,郑州和郑州人还保留着一丝农民的个性,“萧记三鲜烩面”的碗还是比盆大,“方中山”的胡辣汤仍然从清晨6点就人头攒动,罕见地在门外排起长龙。郑州的新地标“千禧广场”以280米的高度号称“中原第一楼”,“竹节钢鞭”的造型如同一把利剑,直刺苍天,预示着郑州人处于中心、冲破藩篱的勇气。但基于对河南农业大省的理解,外地人固执地把它戏称为“大玉米”。夜晚,当橘黄色的灯光染遍了巍峨的楼体时,一个金灿灿的大玉米真的就照亮了整个郑州,郑州人也并不以此为屈辱,因为那是丰收和希望的象征。
走过弯路吗?当然。几十年前的郑州,脏乱差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的,曾经的“中原绿城”被大规模的无序城市建设和工业发展驱赶得无影无踪。中原土城或中原垃圾城,那是我几十年前对郑州最深刻的印象。据老郑州人讲,改革开放之前,郑州的大街小巷都是绿色的穹顶,绿荫裹着湿润的水气,堪比江南水乡呢!如今的郑州,合抱的法桐又一次染绿了城市的角角落落,那是郑州人全新理念的展示,也是绿色发展的注解。精明的郑州人不与洛阳比牡丹,不与开封比菊花,他们把介于两者之间的月季作为市花,月季的馨香氤氲在城市的空气中,娇艳的花朵铺满整个城市,已然成为郑州一张靓丽的名片。
河南人的苦难随着历史金戈铁马的烟尘渐行渐远,你相信也好,思维停留在几十年前也好,所闻所见,让我们不得不认为,一个行将复兴的河南正以郑州为中心,如波涛般扩散开来。天佑郑州,人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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