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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红尘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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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19 13:23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喻芷楚 于 2019-10-23 19:18 编辑

       
      红尘深处

  喻芷楚

  一

  东坡到黄州不觉有一年多,这夜他在灯下以蝇头小楷往笔记上记录开垦东坡荒地的心得体会,两个儿子苏迨和苏过在做针线活的母亲王闰之身边读书认字,朝云同样挨着王闰之在缝补衣衫。

  两盏油灯如豆,光线昏暗,茅屋清洁雅正,墙面有东坡自己的书画,也有前人的字画。

  屋里安静无声。

  过了许久苏东坡捻熄面前的小油灯,起身到两儿子跟前看,问话道:

  “二郎、三郎你们功课念好了吗?”

  “爹爹,我已背下屈原《离骚》了。”苏迨看父亲立即起身恭敬地回,三子苏过马上也起身回爹爹我也背诵完《诗经》国风。周南。东坡把两儿子揽进怀,随意抽检内容,偶有疏漏他也不见责,只教他们记忆方法,多抄写。二子苏迨说娘娘说我们家存纸不多,暂时没有闲钱买许多纸墨,家里那点是要留给您用的。“不过,娘娘说了,她会和小娘娘想办法,不急一时。”三子苏过乖巧地说。

  东坡不由轻声叹声,这声音也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柔柔地摩挲两儿子头让他们睡觉去。自与妻子王闰之说话,王闰之看看朝云,示意朝云伺寝,先去屋里准备。朝云离开,东坡询问妻子家中钱粮,并一些开资问题。王闰之说后东坡心中酸楚,这番贬官官俸实在少,只得4500文,一家子二十多口用度太大,他想喝酒,哪还奢望酒钱?王闰之瞅一眼东坡面色,知他想什么,笑说:“别急,我已计算好每日用度钱粮,其他掰掰手指算算,每个人出分力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你看我们大郎君如今都会跟在你后面拾瓦砾,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只说啊,你写诗记录时可把我乖孙孙写进去了?”

  东坡不禁笑:“闰之也会说笑了,某的功劳啊。”王闰之一时也是笑,夫妻俩又说了会闲话,东坡再将今日一天的耕作细细说来,问妻他可是一合格的农夫?王闰之点头说苏子瞻做什么像什么,是一等一的好男人。东坡甜蜜的笑,问妻他真有这样好?王闰之便仰头端详地看东坡,双手从头到颈项地柔摸下来,巧笑嫣然,无限得意地说:“当然,谁让你是我的良人?”说着两汪秋水似的眼眸凝视东坡,东坡没有戴头巾,两鬓已见斑白,颌下大胡子占了半张脸,面容黝黑粗糙。东坡端详妻,花容憔悴,形容消瘦,想起柳永词《凤栖梧》里面有两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无声轻轻揽妻入怀说:“你和弗真是有不同的美,让我子瞻不能负。”王闰之抬起头,与东坡两手执握相对,东坡手掌老茧如锉刀,闰之的手掌也是一般的茧硬,没了手如柔夷的美感,夫妻相对,感受彼此手心传递的温度许久,闰之方惆怅说:“我没姐姐聪明,如果有,也许我们不至于如此,所以每每想起不能帮到你而愧疚。”

  东坡微笑说:“谁说没有?只是你们的聪明智慧不一样而已,你有心藏智露拙。你可还记得那年我和弗带着你去中岩寺游山,中岩寺方丈请我请进客堂,谈书论文。喝过香茶,方丈笑着给我出了一个对子,他指着客堂外一面打破了的鼓说:鼓锤锤鼓,陈皮半下(夏)。开初我还不以为然,仔细一想才觉得这对子出得好绝,既指了实物又暗藏了两味中药名。左思右想,一时竟对不上来,正自愁眉不展,这时你从读书楼下来,见我愁眉反复吟诵这个上联,知我被方丈的上联难住了,你看了几眼我便转身向读书楼跑去。过了会你扎了个灯笼下来,问我灯笼好玩吗?我抬头一看灯笼,一下就明白了,随即吟道:灯笼笼灯,白纸(芷)才糊(柴胡)。当时不是你细心,有才不外漏,不是你用个灯笼提醒我我怕会出丑。”

  王闰之听着已经久远的故事唯有微笑,正想说什么,一缕清幽淡雅的香气带着清凉飘出,知是朝云薰的沉香,沉香是佛印送东坡的。

  王闰之闻了闻香味,看时间也是很晚了催东坡去朝云屋。

  东坡有心斯斯艾艾,但到底知妻情义,大方去了朝云屋。

  二

  朝云拢香备水待东坡,东坡挑帘进屋见朝云一身旧石榴裙,袅袅娜娜,酡红晕霞,如海棠花开。东坡愣愣地细瞅了几分钟的朝云,有几分喜色,有几分自嘲。当年好友张子野八十娶小妾他曾赠诗曰: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只如今,他虽不至于苍苍白发,也是半鬓花白,朝云却新鲜花朵,含苞待开,而唯如此才令赏花人爱欲欲罢不能,唯深深投入,将身心化进方可熄灭燃起的欲火。

  此刻,他把诗放在门外,把烦恼放在窗外。全身心的去爱面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人,他东坡的女人。只是他动作有时未免粗鲁了些,然而朝云很受用,白天的辛劳,白天望而不得的相思尽在东坡的忘情中,由于过激的动作,他身上难免留下一点朝云的齿印指迹之类的。他们恩爱在月色高升中持续,有翻天覆地之势。

  在几波激情过后,东坡心满意足仰面八叉一边喘粗气,朝云则覆上他身,双眸迷离恍惚注视他。东坡也凝视她,谁也不说话。只这时窗外有猫声不停,而且欲叫欲惨,朝云失笑,猫叫春的声音。东坡越听越觉声音凄惨,叫的不对,王闰之在梦里惊醒来,两个儿子已吓得跑进来,扑进母亲怀里叫怕。王闰之揽紧一双儿安慰他们,随后起身点灯出门看情况。

  东坡听见开门声也忙穿衣起身到妻身边,接过灯,看看还没月亮光亮就吹熄灯,一面请妻回屋照看好两个儿子,一面走下台阶四下巡视,耳朵更张开了听。猫声初听似叫春般,细听格外凄切寒凉入骨,整个汗毛管听得都会炸裂开来。

  东坡摸摸竖起的细毛管,鸡皮疙瘩在皮上瘆人。

  东坡立在台阶上听了好会,似乎终于听到声音的来向,他循声走去,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来到一座小山前,生长着许多高大的树木,如松、枫、樟树、梅、桃、樱之类的树。时下正是仲春,桃飞樱开甚是美丽。

  东坡脚步不由停下来,猫的叫声也停下来了。东坡眼看月亮下小山景色,兀自惊心面前宜人的风物景观时,但见小山顶茅亭隐约有一个青衣女子,袅娜娉婷的背影倚柱远望。

  东坡搔搔头,感觉背影非常熟悉,只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但他也顾不得想,迈步向山顶走去。

  小山顶不过五百米的样子,爬上去不过十几分钟。

  东坡越靠近山,感山热量越盛,有令人窒息感。东坡不由眉头微挑,想:难道是她?

  “对,是我。”青衣女子猛然转身,满脸不屑,冷视东坡。

  东坡脚驻步立身,把眼上抬。月亮在这夜似乎特别的亮,整个林子的空间区域非常明亮。青衣女子面若桃花,肤如凝脂,只美目生嗔。明摆着一万个不高兴。

  东坡瞅着有好几分钟,忽然哈哈大笑道:“旱魃,不,上古上神女妖,你开什么玩笑,将子瞻引来此处?”

  青衣女子白眼东坡依然一副不屑表情,冷言道:“我以为苏子瞻有何过人之处?原来也不过是床笫之间吹箫品菊的俗男而已。”

  东坡身子一凛,愕然,腹语:“啥?这女妖竟然看见我刚才床笫之欢,过分,太过分。”想着就不由自主的抗议,一脸不悦道:“你好歹也是上古女神级别的妖,怎么好意思偷看人家夫妻屋里的那点事?”

  青衣女子鄙视,回道:“我懒得理你那点破事,是你自己送进我的眼睛里。”

  东坡斜瞅面前俊美的女人,想,跟她争这个干什么,她是神,千里之外她都有本事看到,何况在她眼鼻子底下?她抬下眼瞅一眼忘穿我茅屋还不是极平常事?关键不是这,关键应该是她特意来找我一定有什么事,是什么呢?于是东坡直入正题,人也上到山顶茅亭下,和上古女神并排站着。东坡显然是被这个方位的景色迷住了,只见他双手反剪,注目远方。远方横亘一座山,其形如刀削斧劈十分险峻。

  上古女神斜眼看东坡,向旁边轻声道:“现身吧,小妹。”

  没等东坡反应过来,面前又出现一位美人,比之朝云,比之上古女神漂亮了不知多少倍。一身白色对襟绢裙,长袖,窄腰,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东坡愕然之际笑了,向白衣女子施礼后对上古女神说:“你是准备行美人计诱惑我吗?”

  上古女神邪邪地媚笑:“你说呢?”

  东坡哈哈大笑,上古女神对白衣女子道:“小妹你不是向往结识子瞻很长时间了吗?还不自道个名号?”

  白衣女子浅浅微笑,施施然,飘飘万福向东坡自我介绍。东坡一听没吓死,大叫什么你是青丘九尾狐,原名胡小妹?你曾是妲己,做过杨贵妃?

  胡小妹嗯声说正是。

  东坡忙道:“你现在见我什么意思?难道,你想?”东坡不敢想象白狐会看中他。

  上古女神抿嘴笑,接过话说:“小妹从上古到现在都在渴望人间一段日久弥新的爱情,无论她怎么的失败都从来不放弃人间美好的爱情,她不相信她胡小妹运气就那么差。”说着又是笑说,“这不,我和应龙上神斗的也累了,各自休息,我想找你聊聊天,顺便去极北地弄了块万年玄冰做玉佩佩戴着,免得所到地被烧成焦炭,你又要写祁雨祭文了。”

  “哈哈,你倒有觉悟,很不错。”东坡嘲笑道。

  上古女神也是乜斜眼看东坡说:“我如今的样子不过是怨气所逼,自在凤翔遇你夫妇,我也是有改变的,你不觉得吗?”

  东坡点头,他还记得当年在凤翔为官遇大旱,他作祁雨祭文,青衣女子出来捣乱,他以礼辩驳,以情感化青衣女子的情景,想着他笑了,上古女神也是笑的灿烂说:“我在路过青丘时看见小妹很深情的吟诵你的诗词,时时的叹息,不停地自言自语,言她怎么就没那么好运气,谁能为她书这般诗词,一生惦念,死也心甘。”她笑着看东坡说,“其中有两个小妹特别喜欢,你可知是哪两个词?”

  东坡摇头。上古女神边请白狐歌来。白狐拂出一张古琴,端坐抚琴弹奏歌唱:

  晓来风细,不会鹊声来报喜。却羡寒梅,……欲卷重开,读遍千回与万回。

  接着又是一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三

  东坡被白狐的琴声歌声感动的一塌糊涂,为白狐深情演唱自己两支曲子,差点就说算了,小妹我也勉强纳你为妾,不负你痴恋人间爱情一场时上古女神说:“小妹说,这生不敢再痴梦爱情,只愿与你结为异性兄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东坡一时甚是失望,上神竟然一个急转弯,令他消化不了。想,竟然自己才华没有迷倒白狐,不过也好,否则他真对不起妻闰之,朝云本不是他有意纳为妾室,完全是闰之虚荣,说官宦人家没个妾室实在不像样,再穷也不能没个门面。他推辞再三后就很受用的接受了。

  白狐离开琴台,再向东坡施礼,眉目询问东坡可愿与她结拜异性兄妹?东坡豪爽答应,上古女神即刻准备好香案,东坡和白狐当下结拜成兄妹。

  只是,东坡觉得事情不应该只是这些,应该还有什么,因为青衣女子决不是一个随便出现在一个地方,找他聊天,纯属笑话。

  和白狐结拜完东坡对青衣女子说:“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我知道你可没闲心跟我聊天,更不会好心因为我贬摘到这穷乡僻壤地来安慰我,看笑话就更不可能,一定是有紧要事。”

  青衣女子拍拍东坡肩头,东坡痛的失声叫。只觉肩头火辣辣的痛,肩头肉像要被烤熟似的,肉瞬间发出烤肉的香味。白狐噗呲笑,青衣女子更是抿嘴笑的不能自己,忙退到一边指他们对面的山说:“我昨和小妹从鄂州到黄州地界两处发现有人家丢弃婴儿,还有溺死的,想发作间,小妹说不必我们出手,不妨找你,不必多生事端。”说着停下,说,“小妹从荒野里的找到几个婴儿,我们本想去雪堂,可是我们刚到过这,我无意望眼你家,就看见……”

  东坡恨恨瞪眼道:“你不可以等明天吗?”说着又看白狐噘嘴说,“扮猫咪叫的一定是你了,小妹?”

  小妹嘿嘿笑。

  青衣女子则恼:“我倒是想等,我身上散发出的热量他们受得了吗?”

  东坡想想,也是,不能怪这女人,这只旱魃僵尸,所到之处瞬间枯死一片,她这回说来看我,特意备了万年玄冰在身有驱热作用。但是,我现在在她身边依然像是在一座巨大的火焰山里被燃烧一样,再和她呆半个时辰我估计我就彻底交代了,祭文还没嘱咐子由写。

  我不可以死,必须赶快打发女妖快走,走的越远越好。青衣女子瞪东坡道:“你的歪心思可以不动吗?”

  东坡恨声:“我没动,你快说弃婴都去哪了?”

  白狐道:“大哥,青姐生气后让我把他们抛在对面山的山崖上,那儿风大,有一个破寺,每天天不亮破寺里的和尚会出来练功。”

  东坡没听完就向青衣女子急道:“上古女神,你也是有点年岁的人,怎么可以干这种荒唐事?”还没说完已急急忙忙向对面山跑去。

  四

  青衣女子看他跑的急,一面笑,一面叫住东坡指天说一刻便要变天,月亮也隐去了,不如在这等天亮。东坡头不回的大声回答说不可能,他必须马上赶到对面山去。青衣女子偏把东坡定住说看你倔,老妖却不能看着崇拜的男神去送死,你不知道上古女神我也是你的粉丝吗?白狐忍俊不禁娇嗔道:“何不早说,我们一起结拜兄妹。”

  青衣女子连呸呸道:“我不至于糊涂到不念身份,我毕竟是上古女神,他不知道矮了我几千辈。”

  白狐笑:“我便有万年修行我只当自己还是初长成的胡小妹。”说着抱拳对青衣女子说,“青姐,你在这候着,我助大哥一臂之力。”说着解开东坡的定身咒向山那边去了。

  青衣女子遥看东坡和白狐的影子在黑夜里消失,大风狂起,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宿敌应龙来找他,而是东海龙王应令起台风夹带一点顺路风雨来。

  青衣女神看了半天一时促狭上来,驱动咒语驱使一棵樱花树落在东坡身边,如影相随。上面挂着灯笼,东坡只看眼就知女神啥意思,她在嘲笑他,怎么好意思说张子野,其实他自己也差不多,他气,想想又极自豪,朝云是他的精神之爱,是他心灵的契合,又想刚才与朝云缱绻缠绵,笑臭女妖再如何嫉妒也没用,这样想着甚为得意。

  一树樱花粉白粉白,馨香袭人,粉白色花瓣在空谷间肆意飞舞。却不着一瓣在东坡身上。

  东坡和白狐在将近天亮,赶雨到了山崖上的破寺。

  寺院和尚此时早已开门出寺往山崖练功。三个和尚刚到悬崖峭壁前就见山崖亭里有几个婴儿,他们在襁褓中兀自沉睡。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师傅抱进寺院。一个说先练功再说,反正他们睡地很熟。一个说是谁一下放许多婴儿在这?一个说做父母的为什么这么狠心?

  三个小和尚议论一番最后然是练功。他们头顶倒立,笔直一条线,任风雨交加。

  东坡看见他们,有心生气,却有仿佛懂了里面的禅机,竟是长立雨中。不,不对,是长立花雨下。对三个小和尚几乎行注目礼,不仅欣赏他们的意志,更是佩服他们小小年纪就有一份自我克制心性的能力。反倒暂时忘了几个婴儿的存在,倒是白狐去到几个婴儿身边,看他们可有损伤。她细细检查,发现没什么,方坐下看小和尚倒立。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天际大亮,风雨已停。三个和尚功夫练完,抹汗穿衣,过来与东坡说话。东坡回被大雨迷路方到此。说先练功的小和尚说他打诳语说谎,指护东坡身边的樱花树说:“你非凡人何来迷路?”东坡呃声愣一愣笑:“小师傅果然聪明,树非凡树,我却是凡人,我是眉州苏子瞻。”

  “眉州苏子瞻?啊,您是苏大人?”依然是那个和尚说道,“师傅常提起您,您可是来访师傅的?”

  “你们师傅?”

  “我们师傅同济和尚,早年也在京城里做官。”

  东坡惊愕:“同济和尚,原来在这?我找他很长时间了。”说着一面对小和尚说快请引路,一面吩咐白狐与小和尚抱几个婴儿去寺院里。

  寺院里东坡与同济和尚见面,俱是喜出望外,拥抱一处有好几分钟,同济和尚请东坡禅室说话,感慨万千。末了东坡说原来三个孩子也是弃婴为你收养,现在又有四个不知如何处置。同济说放你那肯定不行,你拖家带口二十多人。不如还寺庙,庙虽破,到底也可以遮风挡雨有宿处。东坡歉意,可一时真无法,他离开禅室与白狐说,白狐感动,从头上取下一枚凤钗递给同济。同济不受。东坡劝同济收下,说她虽是万年狐精,如今却是他小妹,也算是他子瞻一分心意。同济始收下,再三谢过白狐 。

  五

  东坡回到家是离家的第四晚上。他和白狐离开破寺又走访调查了附近几个村子,弃婴溺婴现象比之他在密州更有甚而无不及。他心痛,心酸,白狐一路安慰他,说这种事情早在殷商更早的时代就有,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也不过是穷字。

  东坡听到穷字面有动容,他想到现下的政令改革,想到改革中许多不成熟的法令,致使民不聊生,他想阻止一刀切的推行的改革法,他希望一步逐渐落实,不必求成于一时,可是他被打击,被陷害,乌台诗案令他九死一生,他想到乌台诗案,曾经的朋友不余遗力的迫害他他揪心。他长时间叹气,白狐笑他,讲她在商纣王和唐玄宗朝的故事,讲完问:“你比之他们若何?”

  东坡答不若,然后笑起来说:“没想到我子瞻竟有不若小女子之时。”

  白狐欺上东坡脸亲昵地说:“大哥,原来也是瞧不起女孩的男人,我还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同。”

  青衣女子远远跟着他们,在他们快到家门口时故意使坏让他们勾肩搭背亲热的恋人似的,朝云和王闰之在家心急如焚四处寻找,报到太守那,太守更是急得要死,东坡是戴罪之身,太守负有看管的责任,东坡若被猫妖吃了他怎么向皇帝交代,他也将是死罪啊。

  三天过去,第四天了,然是杳无音信,太守守在雪堂来回踱步,一个劲自言自语。其他官员只看着太守干捉急,天暗下来那刹那朝云耳尖,望见雪堂东面有哈哈大笑声,一下听出是东坡的,不由喜及涕泪,大声道:“大人,夫人,官人回来了,在那在那!”她几乎跳起来指雪堂东面小道。太守和官员们一下拥上前围住东坡,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这些天他都去那了。东坡先隐去了白狐的身份,只说是他族里的一个小妹,唤苏小妹,讲她如何调皮把他引出门,然后就是故事原本的概况。

  朝云在圈外看白狐妩媚清灵,眉间微蹙,王闰之不以为,故作什么没看见似的对朝云说:“子瞻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妹妹,我们力量又大了。”

  朝云颔首不语,随王闰之一旁准备酒菜招待太守一行人,然太守拉东坡去太守府,他需要了解更多的细节。

  东坡留下白狐,交代妻子好好待他的小妹。白狐催他尽管去做官家的事,无需惦念她,她到了自己家,两个嫂嫂自然会待她好。说完就俏皮地左揽右抱地叫王闰之和朝云,嫂嫂长嫂嫂短,那个亲昵好像她这辈子没见过人似的,直令朝云起一身鸡皮疙瘩。王闰之想不起苏家族里有一个小妹,但她知道东坡十分想有一个小妹痛爱,她知道他有一个姐姐早年亡故,东坡只恨自己当时小,没能力保护姐姐。所以这个妹妹是否姓苏,是否真是他小妹不重要,重要的是东坡认了这个小妹,而小妹又确实着人心喜。

  六

  白狐瞅新大嫂痛爱自己的眼神心里暖暖的,王闰之到底不同朝云稚嫩,有家庭主妇的老辣见地。

  白狐亲热一阵后放开朝云和王闰之,王闰之携白狐回临皋亭。

  一路白狐问了许多东坡在黄州的事,摇头叹息。待第二天中午东坡从太守府回家,白狐已经与苏家上下的人很熟稔了。苏迨、苏过跟在她后面像两个跟屁虫似的。

  东坡很欣喜白狐在家人面前的表现,他在太守府一度担心白狐会像青衣女子一样喜怒无常,露出她的狐狸尾巴,吓坏家人。白狐无事,东坡就放心了,他下面接着要做的事依然是继续调查弃婴溺婴事件,白狐主动请缨跟随。东坡想想同意了,毕竟白狐是发现弃婴溺婴事件的当事人。

  东坡和白狐走东村奔西乡,几个月下来得到一组相关数据。

  这天他们进入一座山谷间的一个叫小周村的地界,时间近黄昏,日向西斜。谷口往来人不多,少有衣衫鲜亮的。

  已是仲夏时间,蝉鸣于谷,气温极高。

  东坡驻步,望望谷口和行人,山谷景色宜人,有荷花漫开,荷香袭人。田间道旁古柳依依。

  东坡眯起双眸,面露微笑,似在遐想。

  白狐乜斜东坡一眼也不笑他,只把东坡旧日与之情景相对的作品歌来他听。东坡立刻睁开眼,巴巴的笑,跟白狐说起他在徐州故事。白狐得意,更是说你还不知道吧,那个老柳树下卖黄瓜的老妪就是我,我看你在日头里晒的……没等白狐说完东坡早已严重抗议白狐看他渴死也不给条黄瓜他吃,罚她今晚讨杯水酒他喝。白狐马上笑嘻嘻的,说何须讨,入谷口不远便是酒旗招展,随即拉起他直往卖酒的酒棚跑去。

  白狐很豪气的买了三碗酒东坡喝,东坡十分得意。白狐却偷笑,东坡完全不知道是白狐平日里指使他写字,然后她随手将字转手卖出去了。她在心里不只一千回的笑东坡是个笨蛋,他不知道自己的字画在大宋朝帝国所具的收藏价值是几何。白狐小心思东坡不懂,反正他就是白狐挣钱喝酒的工具,末了他还要喜滋滋谢白狐小妹。白狐以一种风轻云淡的微笑表示请兄长喝酒不在话下。这刻东坡酒解了口渴,向酒家询问了村子可有借宿之地,谢过,径往村里寻了一户微有气象的人家住下。一问户主是村里的保长,姓李。

  深夜,东坡因为有心思睡不着,披衣踱步到院子。整个村子静谧,虫鸣喧嚣,星光灿烂。东坡仰望天空,想明天可能完成他的调查工作颇有感慨,竟不敢再怨自己命苦,自己每日里来回走的那条黄泥坂路也不见得那么硌脚难走,泥灰也不见那样漫天,他是不幸中又算不错的,难道不是吗?他这样反问自己,忽然隔壁人家有动静,他分明听见门支扭想了几声,他正待去开门,一个白影从他身边一闪,直接凌空飞出院落。东坡轻声叫声小妹,不防李保长疾步到跟前问:“客官,你们到底什么人?我分明看见一个白影飞出我的院子,你们是江洋大盗吗?”

  东坡失笑,哪有这样的盗,不盗东家反去别处。李保长问他笑什么?难道不是?东坡看眼李保长,保长四十出头模样,瘦瘦高高,一副精明神色。东坡没回答反问隔壁是什么人家?

  李保长简单介绍。最后说:“这个婴儿是周福家第五个孩子,是个女孩,周婆婆说没能力再养了,送出去,听天由命。”李保长着停顿了半刻,方又说,“村子里其实还有几家。”说完沉默。

  东坡亦是沉默,有炷香功夫东坡才问保长此处新政执行情况。保长黯然神伤。想,不是新政他们村不至于落到抛子弃儿的地步。保长沉思片刻有所保留与东坡说新政在周村的官面话。东坡不做表情,长时间沉默,直到隔壁门响,白狐抱婴儿归来。李保长乍然瞅白狐怀里襁褓中的婴儿激动不已,直呼女侠何处抱得孩子?白狐说在官道的一个水塘柳树湾下。李保长嗯声说:“周婆婆是想官道人多,孩子活的机会大。”

  东坡抱孩子看,瘦骨嶙峋,不见血色,和死婴没什么区别。白狐是妖,她能读到东坡的心思,白眼他说别乱瞎想,我给她喂了花露牛乳会好起来的。

  七

  东坡惭愧,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白狐不在乎,见保长注视孩子,直接建议保长支助周家一些银两,好歹一家人在一起,何况他是一村保长有义务,有责任承担村里眼下的抛弃婴幼儿事件。李保长唯有再问东坡他们是什么人?白狐小嘴一掀,李保长一愣,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苏子瞻大人就在他面前,莫名惊喜,再三问东坡求证东坡的真实性。东坡微微颔首。李保长激动,像没了娘的苦孩子找到了爹似的向东坡吐苦水,刚才有所多虑不敢讲的话全部照实说来。东坡沉默的听,天不觉放亮。李保长劝东坡稍作休息,待早饭过后他带他去拜访孩子多的村民。

  有李保长的积极主动配合,比在前面五六个村子工作顺利到完全在意想之外。

  东坡和白狐很快回到雪堂,接着紧急筹办了一个婴儿会,他像完成了一项使命似的长长舒口气,白狐更是欢喜道:“没想到我万年的狐狸精竟然有一天破天荒地不做贵妃,和大哥做起女侠,做好事,哈哈,真是人生头等有意义的生活。”

  东坡眇眼白狐嘘声说:“小声点,别得意忘形,小心狐狸尾巴。”

  白狐忙捂住嘴,嘿嘿笑四下看,还好,雪堂只有他们兄妹俩,其他人没时间理他们。

  兄妹俩鬼脸相对,东坡抛眼色低声道:“小妹去买点小酒回来,我们兄妹喝酒划拳玩?”

  白狐一摊手,苦脸:“哪还有小钱买小酒?全被你捐了。”

  东坡顿时萎靡下来,想起自己小小心心捐出的一千文,现在是穷光蛋了。白狐与东坡眼对眼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童子来报 岐亭陈季常来访。东坡更加苦脸了,这下拿什么招待季常?

  白狐提议还是找大嫂,说大嫂一定会想着他,格外匀出几文钱,她相信大嫂置家不会没有他的酒钱。

  兄妹俩挤眉弄眼的,童子又报陈季常马过黄泥坂就到雪堂,东坡愁眉苦脸迎出雪堂,出门见陈慥,东坡一时立刻有了主意,向白狐招手先介绍了白狐和陈季常彼此认识,接着请季常参观他家的农场,瞧见妻子田地里忙碌的身影,唤声。王闰之瞅来客,不觉笑了。东坡便什么话都不需说,只等妻子置办酒菜上桌。白狐不错时机地抓住东坡的小确幸竖起大拇哥,兄妹俩完成空间一个窃笑。

  临皋亭,王闰之在朝云和白狐的配合下,完成一桌简易奢侈的酒席。

  酒桌上闰之斟酒,朝云弹琴,白狐歌舞,东坡举杯……季常憨笑与东坡碰杯……

  2019/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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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

7

查看全部评分

2#
发表于 2019-10-20 11:01 | 只看该作者
楚楚的小说,写得好,喜欢读。
3#
发表于 2019-10-20 11:03 | 只看该作者
今天没豆,空口白话顶个贴。                                            
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20 14:03 | 只看该作者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10-20 11:01
楚楚的小说,写得好,喜欢读。

谢谢烟,写的有点长,出乎我意料。
5#
 楼主| 发表于 2019-10-20 14:07 | 只看该作者
鴳雀 发表于 2019-10-20 11:03
今天没豆,空口白话顶个贴。

谢谢鴳雀老师,豆豆好,顶帖都是支持请喝杯东坡酒!
6#
发表于 2019-10-21 14:43 | 只看该作者
加分点赞,忙过细读!
7#
 楼主| 发表于 2019-10-22 07:33 | 只看该作者
慕容彬 发表于 2019-10-21 14:43
加分点赞,忙过细读!

谢谢慕容点赞支持,早上好!
8#
发表于 2019-10-22 08:03 | 只看该作者
依然好看,喜欢
9#
 楼主| 发表于 2019-10-22 13:39 | 只看该作者

谢谢言老师,中午好!相片里的小孙孙好可爱,含饴弄孙人生幸福之事!
10#
发表于 2019-10-22 14:12 | 只看该作者
看得出是心血之作,读了几遍,深感难度。好在神话之下,即使有破绽也可以无视的。
芷楚对东坡生平可谓了解细致,文中截取一段,大家耳熟能详,我读来时时会心而笑。
稍有一点,就是东坡的儿女情长写得淋漓尽致,但豪放气质略显不足。
个人观感,不值推敲哈。
11#
发表于 2019-10-22 15:35 | 只看该作者
鴳雀 发表于 2019-10-20 11:03
今天没豆,空口白话顶个贴。

小鸟老师,你好吝啬啊,十多万豆了,还舍不得打赏个把个

点评

嘿嘿,小鸟老师已经赠豆豆了,芷楚美美的,霜斑!  发表于 2019-10-22 20:00
12#
发表于 2019-10-22 15:44 | 只看该作者
这个东坡好福气!文章细腻温婉,很舒畅。
13#
 楼主| 发表于 2019-10-22 19:5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喻芷楚 于 2019-10-22 20:03 编辑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10-22 14:12
看得出是心血之作,读了几遍,深感难度。好在神话之下,即使有破绽也可以无视的。
芷楚对东坡生平可谓了解 ...

谢谢草舍先生细致入微的阅读,简评所点确实如此。我从女性的角度起笔,从家庭入手,来书写东坡家庭和谐,夫妻感情和美。妻子王闰之为他撑起了他后院之墙,让他无后顾之忧,唯有如此才能有东坡的豪情,如果他的后院时常起把火,试想一边是被贬心情本不好,夫妻之间再有不和,弄得个鸡飞狗跳,我想他怎么也豪放不起来东坡的豪放首先寄意在家的和谐上。本文大概写了东坡的家庭生活和日常工作,首先他的才华人品令妻子小妾成了他的粉丝,对他恩爱有加,二写了他东坡的逗比,所以把鬼神和狐狸弄出来,应东坡所说上可与玉皇大帝和皇帝说话下可与贩夫走卒谈天论地,中间当然也就可以与鬼神狐妖往来。这篇后再写他的豪情就顺利成章。
1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22 20:02 | 只看该作者
重庆霜儿 发表于 2019-10-22 15:44
这个东坡好福气!文章细腻温婉,很舒畅。

谢谢霜斑,晚上好,东坡是东坡是东边不亮西边亮。
15#
发表于 2019-10-23 18:27 | 只看该作者
能将苏东坡的故事演义到极致,可见小妹文字功夫之深。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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